第344章 亂世
這些人看著跟上潘村的村民，沒什麽太大的區別，同樣都是黝黑的皮膚，滿是褶皺的臉龐，佝僂著的腰背，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葉梓萱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就算是到了黃昏時分，還是在散發著灼熱的熱量，“老伯，你們的日子過得怎麽樣啊？幹著這麽重的活，豈不是很辛苦。”
這話問的，多多少少有些不識民間疾苦的意味，葉梓萱當然知道，這麽說也隻不過是為了打探一些消息，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不太了解這個世界，或許還有更陰暗的一麵，從來沒有出現在她的眼前。
也是，她在心裏自嘲了一下，大家的日子都過得很好的話，牙行的那些人，又怎麽可能會被家裏人給賣掉呢。
農夫們突然被問話，俱都有些不知所措，更加覺得葉梓萱就是他們主家的女主人了，不然那些高高在上的夫人們，怎麽可能會跟他們說話，平日裏多看一眼都會覺得髒眼睛。
“不辛苦，不辛苦。”老伯連連否認，他是一路逃難過來的，好不容易在這裏有了個容身之處，生活有了一點盼頭，可不想失去了，又覺得他現在滿頭大汗的樣子，說不辛苦好像太虛假了一點，緊接著說：“雖然有些累，但已經很好了，如果不是夫人您慈悲，老漢早就沒命了。”
葉梓萱聽得有些迷糊，看樣子是把她認錯了人，但她也沒有急著去解釋，“我也沒有做什麽，你們是靠自己的勞動來養活自己。”
她似是而非的說了這麽一句，就是想知道，在遠離京城的地方，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的人，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
“要不是您給我們田種，還隻收三成的糧食，我們早就活不下去了，現在這樣的世道，就算每天累死累活的在田裏勞作，也不能填飽肚子，這也要看運氣好，能不能遇到一個慈善一點的主家。”想起以前過的日子，老伯簡直連回憶都不想回憶，他有好些親人，都是活活餓死的的。
葉梓萱大概也知道了，百姓的日子可能真的不好過，僅僅是三成的租子，就足以讓老伯這麽滿足，以此就能夠猜想出，在沒有遇到楚墨軒之前，他們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
“你們以前的主家，收的是幾成的租子？”她迫切的想了解一下這個世界，可看到老伯的臉色變得特別的不好，像是遇到了極其恐怖的事，連忙解釋，“你放心，我就是問一問，打探一下情況，你們的租子是不會加的。”
有了他的保證，老伯稍稍安心了一些，這些事情也是瞞不住的，“遇到好一點的就是四成，五成也是很常見的事，狠心一點的，六成也是有的。”
說起這個他的情緒特別的低落，如果不是沒得選，誰會願意接受這麽苛刻的條件，不過是為了苟活著。
這下輪到葉梓萱沉默了，她沒想到事情這麽的嚴重，現在糧食的產量並不高，每個人的勞動力有也有限，如果隻能拿到五成的糧食，真的很難養活一家老小，要是遇到收成不好的年月，那就不僅僅是餓肚子了，是會出人命的。
老伯沒有必要拿這種事情撒謊，楚墨軒之所以要做那樣的事情，可能真的是被世情給逼的，也對，如果僅僅是為了滿足他的野心，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多的追隨者。
“那你們自己的田地呢？”
老伯像是想到了什麽，雙眼空洞的看著她，眼眶裏流出幾滴濁淚，嗓音也變得沙啞，“賣了。”
僅僅隻是兩個字，葉梓萱卻恍然間明白了，其中的無奈與心酸，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絕路，誰又會做這種自斷根基事情呢。
看著又重新投入到了勞作之中的人們，葉梓萱沒有再開口，雖然還是沒有親眼見過，但她心裏已經有底了，也不再繼續漫無目的的走著，在落日的餘暉之中，緩緩地走回了莊子。
誰能夠想到呢，某一天她也會問出，類似於“何不食肉糜”的問題，這個世界真的太糟糕了一點，或許她能夠做更多的事情，原來在這個世界都快兩年了，她都沒有真正的認識過這個世界。
之後葉梓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就走到書桌旁邊，提筆寫下了一封長長的信，這是要寫給範翠桃的，大致的意思是，讓她把在京城的店麵關閉掉，收拾好財物，盡快離開京城，到一座南邊的城市定居。
當然她沒有透露其他的事情，隻是說這邊可能會不太安全，讓她帶著範大娘、範大叔還有葉茂一起離開，順便跟村長說一聲，至於要如何決斷，還是看村裏人自己的意思，她把該做的都做了，之後還是逃不過的話，隻能說是命了。
更加詳細的消息她沒辦法透露，楚墨軒跟她說是因為信任，她不能辜負了這份信任。
等到第二天的時候，葉梓萱主動去了楚墨軒的房間，把信遞給了他，“我能不能請你幫一個忙？把這封信送到範翠桃的手上，其中的內容你可以看，以免我思慮不周透露了消息。”
“我相信你，這封信今天就會送到她的手上。”楚墨軒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他能感覺到葉梓萱的態度有了很大的轉變，眉心多了一絲愁緒，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畢竟葉梓萱昨日反常的舉動，屬下已經告訴他了。
知道的多一點並不是什麽壞事，人總不能沉迷於虛假的繁榮之中，不然等到一切都破碎的時候，就會很難接受。
“我想讓她們離開京城，搬到南邊去，如果她們出城遇到麻煩的話，還請你在力所能及的時候幫幫忙。”
想到親朋好友的安危，葉梓萱的姿態放低了很多，等到亂世到來的時候，人命就如草芥，雖然不確定楚墨軒最後會不會成功，但至少能夠保證近前的安全。
“把人交給我，你放心，隻要我還活著，不會讓他們有事的。”楚墨軒鄭重的給了葉梓萱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