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番外二 吾家有女
番外二吾家有女（四）
陳墨林離府許久,寧川還杵在原處。
“阿川，怎麽了？”直至姨母看到他，寧川才回神,“哦，沒什麽，想起有東西落在書院了,再去去一趟，明日書院沒人了。”
姨母笑了笑,“去吧。”
寧川的確有東西落在書院了,是早前陳墨林心血來潮的時候,給他做的一支筆。
他一直沒有用過，也沒有帶回家過。
但就是方才，他忽然想起了那支筆。
回了書院,書院已經在做年關前最後的清掃了,寧川趕在最後關門前，拿回了那支筆。
其實，不止那支筆,還有一堆東西。
抱著小小的木箱子,寧川心裏忽然湧上一抹難以言喻的難過，自責，和後悔……
回府的路上,忽然下棋大雨。
寧川駐足。
卻看見對麵冷清的街道處，陳墨林自己坐在屋簷下避雨,雙目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但是臉上沒有笑容。
他很少見，或是幾乎沒有見過陳墨林臉上沒有笑容的時候。
上一次,是在楯城祈福樹前，陳墨林一麵說著話，一麵哭著，仿佛整個身後都是昏暗的……
亦如眼下，她坐在屋簷下的階梯處，神色懨懨，雙臂環膝，周遭大雨如柱。
寧川剛巧看見木箱子裏有一把傘。
那是有一次下雨，陳墨林折回給他送的，後來被同窗接走，一直忘了……
寧川放下木箱，想上前。
卻忽然，見大雨中，一騎絕塵停在屋簷下，馬背上的人躍身而下，取下了頭上的蓑笠，寧川隻能看到背影，卻見陳墨林的眼神由木訥到意外，到驚喜，到興奮，“哥！”
陳勉之笑了笑，將鬥笠扣在她頭上，又將身上的蓑衣取下給她披上，“接你回家~走！”
陳墨林臉上笑容浮起。
大雨中，寧川遠遠看了看，緩緩放下手中的傘。
陳勉之載了陳墨林回侯府。
寧川在屋簷下坐了許久。
“你們兄妹兩個，誰都不許偷懶，趕緊洗了澡來吃飯！”
黎媽見他們兩人都一身水。
幾個孩子都是黎媽看著長大的，在黎媽跟前，世子，二小姐，都要乖乖去洗澡。
陳勉之和陳墨林被熟悉的節奏催走。
但世子回府，府中都歡喜得不得了。
陳勉之這趟回府並未告知家中，所以見到他的時候，府中上下都僵住……
還……還以為是侯爺回來了！
世子十九了，明年就加冠了，長得簡直同侯爺一模一樣，但又比侯爺更年少，陽關，還多了些在軍中磨礪出來的剛毅與棱角……
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
世子真的回來了！
府中都驚喜。
“娘~”陳勉之早前回來的時候，棠鈺去了胡長史府中，眼下回來，陳勉之已經更衣出來。
棠鈺鼻尖微紅，雙目喊著氤氳。
陳勉之上前擁她。
軍中五年了……
棠鈺沒說旁的，“讓娘好好看看。”
陳勉之大方抬頭。
棠鈺一麵笑，但是眼淚一麵落下，卻分明是喜色，“結實了，皮膚都要成小麥色了。”
陳勉之笑，“隔兩月不在軍中就白回來了。”
棠鈺再次擁他，“長大了。”
“娘，我想你和爹，還有弟弟妹妹了。”陳勉之歎道。
方才他回來，黎媽說四海去了何府替夫人送年貨，還未回來，怕是下雨被困了。
他騎馬去找。
四海迷糊，躲雨的地方也隻有一處，他很容易就尋到。
娘和四海都見過了，陳勉之低聲道，“爹和升平呢？”
棠鈺道，“九月底的時候去鎏城了，陛下召見，本想著年關前應當能回來，方才來了書信，說京中有些事耽誤，怕是三月了。原本我還想今年年關冷清，隻有我和四海，但你回來了。”
陳勉之微怔，“是京中有什麽事嗎？”
棠鈺搖頭，“不清楚，但信是你爹親筆的，沒有意外，不用擔心，許是鎏城有事，要留他商議。”
陳勉之遲疑，那也不用這麽久……
棠鈺安慰，“沒事，你爹心中有數，舅舅同他一道去的，還有萬將軍，不會有事的。”
陳勉之點頭。
正好，陳墨林也換了衣裳出來，“哥~”
“背我~”陳墨林提要求。
陳勉之笑，“上來。”
兄妹兩人在屋中鬧了一陣，似是回到了小時候。
由得陳勉之回了家中，家中忽然熱鬧起來，年關的時候是兄妹二人一道點的鞭炮爆竹，然後同黎媽一道，陪著娘親打了馬吊。
爹不在，初一宴的時候，萬州府的官吏到府中拜謁，都是陳勉之同母親一道在招呼。
這些年敬平侯世子一直不在府中，多是三公子在跟著侯爺處理萬州府的事宜，眾人都熟悉了三公子，這次世子回來，頓覺決然不同的氣度，還有軍中的威嚴和魄力撲麵而來。
其實在侯爺之前，敬平侯府是軍侯府！
隻是侯爺身子不好，所以不在軍中。
三公子的性子和為人處世像極了侯爺，但真正等世子回來，許多侯府的老人會忽然想起先侯爺在世時候……
總之，初一宴的主角是娘親和哥哥。
陳墨林不添亂為主，偶爾幫幫忙，多數時間在苑中和小姐妹一道喝茶，說話，還有城中年輕俊傑往跟前湊。
“陳墨林這次回來，仿佛沒同寧川走得近了。不過想想也是。寧川隻是馮長史的外孫，同陳墨林近，是因為寧川住在何長史家中。何長史是侯夫人的弟弟，所以陳墨林和寧川經常見麵，便也要好。年紀慢慢大了，真要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敬平侯怎麽會願意將女兒嫁給寧川？”
“誒，別說敬平侯了，我看以前陳墨林是覺得跟著寧川好玩，眼下，倒也玩膩了，要一心談婚論嫁了，也看不上寧川了~”
“噓，都小聲些，還在侯府呢，就不怕侯夫人聽見去。”
“怕什麽~寧川有今日還不是因為她姨母和外祖父的緣故，長久不了的，又不是侯夫人的侄子。”
“也是。”
“沒看見嗎？陳墨林今日看到寧川，隻愛答不理打了聲招呼，你們呀，也太拿寧川當回事了。”
哄笑聲後，幾個世家子弟走開。
寧川在苑落後，麵色煞白。
整個初一宴很熱鬧，但他一刻都不想久待。
他知道敬平侯府內何處清淨，便在清淨處的暖亭內坐著，沒人會知曉他在這裏，甚至，也沒人會留意他不在。
許久之後，看到暖亭前的聲音，寧川愣住。
陳墨林輕聲，“你真在這裏？”
“嗯，”他輕聲。
陳墨林笑了笑，上前端了茶盞給他，“給你的。”
他心底微暖，但同時，又睜不開眼……
他很想說，他想收回早前的話，但陳墨林開口，“對了，早前在舅舅府上，不方便說，寧川，你不用擔心了……寧川，我不喜歡你了，日後也不會找你了。”
他怔住。
陳墨林笑了笑，“走了，日後見~”
陳墨林說完轉身，臉上是早前標誌性的笑容。
但寧川心中似打翻了藥碗一樣，難受到了極致。
轉眼正月過去，很快迎來二月，二月一過，三月就開始春暖花開。
今年陳墨林就要及笄了，雖然萬州府都清楚，敬平侯是舍不得女兒，所以親事一直未定。
但眼下，陳墨林也到了出嫁的年紀，開始有萬州府內，還有臨近州郡的人來敬平侯府提親了……
陳墨林是敬平侯唯一的女兒，掌上明珠，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誰要取了陳墨林，就等於得了敬平侯府的助力。
誰不眼紅？
想求娶的人絡繹不絕，但也知曉，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
日頭很快到了三月中旬，這一日書院早早下課。
“聽說了嗎？這次劉將軍親自來求親了！”
“哪個劉將軍？”
“還能哪個呀，就是早前救過侯夫人的劉青峰劉將軍啊，劉將軍的兒子一直在軍中，聽說子承父業，還同世子是軍中袍澤呢！這次劉將軍親自來求親，十有八九，二小姐的婚事是定下了！”
“嘖嘖嘖！那別人也想了，侯爺最重情義，就衝劉將軍於夫人有救命之恩這一條，兩家就能結親，再說了，劉將軍的兒子文武雙全，相貌堂堂……”
寧川沒有聽完。
寧川很少喝酒，這一日，從晌午一直喝到黃昏前……
他習慣了每次去書局的時候，都也會有人同他不期而遇；也習慣了江城第一場初雪的時候，她在他苑中堆的雪人；習慣了她終日寧川哥哥前，寧川哥哥後；也習慣了，她像一根尾巴一樣跟著他。
但眼下，這根尾巴沒了……
陳墨林要嫁人了。
他想起初見她時，她掛在樹上，他一麵看著她，讓她別慌，一麵想辦法叫人，最後，人沒來，她跳下來，撞在他身上，笑盈盈問道，“你是誰呀？”
他應道，“寧川。”
陳墨林笑著看他，“我記住了，寧川哥哥。”
他臉紅。
那是他來江城的第一日，對周圍陌生，她帶他逛了大半個江城。
後來，他才知道，她叫陳墨林，是敬平侯的女兒……
寧川喝了不知多少，而後又在酒肆中等到差不多酒醒後，才回了何府。
姨父還同敬平侯在回江城的路上，他怕姨母問起。
回何府，是黃昏後，但見到敬平侯府的馬車在，想是侯夫人在。
寧川徑直回了苑中，又恰好在後苑見到陳墨林在帶著小果玩。小果很喜歡陳墨林，一直跟在陳墨林身後，就像那時候的陳墨林一直跟著他……
許是酒意上頭，又許是這將近一年的時間內，每日的煎熬和難過，他不由自主上前。
陳墨林看他，“寧川……你？”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在她跟前直言不諱，“我喜歡你。”
陳墨林愣住。
他聲音嘶啞道，“陳墨林，我喜歡你，我很喜歡你！我就是個混蛋！我配不上你，也怕旁人說我一心想要攀附敬平侯府……我是胡說的，我喜歡你，陳墨林，我喜歡你……”
他也不知道說什麽。
月色下，四目相視。
陳墨林詫異看他，他也看她。
酒意上頭，他也不知道當說什麽話，很想上前擁她的時候，腳下踩滑踉蹌，剛好唇間貼在陳墨林唇角上。
陳墨林：“……”
寧川：“……”
“寧川！”
陳墨林一個激靈，聽出是陳念時的聲音。
升平是和爹一起的……
陳念時一個拳頭揍來！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升平登場了~
最後一個番外是升平的，大約兩章~
但是，今天沒有時間寫了，嚴重超出了預計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