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踉蹌地走進廚房，還是無法逃離那雙尖銳的眼睛，泡卡布奇諾的雙手因恐懼而顫抖不停。我很小心地去吮吸那似乎有著神奇魔力的奶沫，可是那奶沫裏有強勁的電流，我渾身發麻，卡布奇諾灑了一地，流淌成血，黑色咖啡杯摔成兩半，碎得那麽決絕，那麽幹脆！
老天！這是為什麽！
皓鳴，我害怕……
我蜷縮著身子，不知何處才是生命的棲息地。
那張秀美的蒼白的麵孔變得愈加猙獰，她悲傷地飄著卡布奇諾的味道，然後惡狠狠地盯著我，她的眼角流出的是棕色液體……
棕色液體……
我想起電梯裏的那張臉……
是……
林之璿。
原來，原來你一直跟著我，林之璿。
放過我吧，放過我，我真的希望你何皓鳴可以幸福，是的，我愛皓鳴，很愛很愛皓鳴，可是我從來都不希望是這樣的結果……林之璿，你知道嗎？我情願離開人世的是我而不是你，他曾經那麽地愛你，你不可以離開他的……不可以的不可以……
我不敢看那張臉，閉著眼睛痛苦地大喊，祈求她的饒恕……
落落，對，落落，林小姐，我有落落就夠了，我不會和爭皓鳴的，皓鳴愛的是你是你啊！落落……
幾乎是爬向臥室，還好，落落還在，就那麽安靜地躺在枕頭上。我憐惜地抱著它，輕輕撫摸著，“寶貝，我的落落……”
嗬嗬嗬嗬……
那張臉還是肆無忌憚地笑著，笑聲回蕩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幾乎要將我吞噬在一片無盡的恐懼中……
林之璿，要我怎麽做，你要我怎麽做呢？我怎麽做你才可以放過我？你出來好不好，你不要這樣嚇我……
不要……
笑聲嘎然而止。
我隻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那麽急促，那麽悲痛。
門口有動靜。
有人說話的聲音。
是女人的聲音。
落落跌落在地板上。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看到門鎖在輕輕地轉動，發出微妙的聲音。
“林小姐……是……你來了嗎？”貼著門，我膽戰心驚地問，聲音很輕，但我相信她是可以聽見的。
我整理著自己的衣著，極力穩定自己的情緒，等待林之璿從門縫裏飄來的那一刻。
她沒有飄進來，原來她有鑰匙。
鑰匙？她有我的鑰匙。
她和皓鳴一起來的。
我傻傻地站著，看到皓鳴，我的眼淚就會止不住，我的心就無法平靜，可是麵對林之璿，我終究無能為力。
“若寒，你怎麽了？你怎麽可以把自己搞成這樣，一個方皓鳴值得你這樣嗎？”皓鳴用他的拇指拭去我的淚水，可是他哪來得及，我得淚水早已泛濫。
我心痛地拿開他的手，他的手好溫暖，可是我再不能用它來溫暖我的心了。
“皓鳴，你終於叫我若寒了，回到過去的感覺真好，夠了，這一聲若寒就足夠陪伴我一生了……”我抬了抬頭，以為淚水就可以止住，可是我失敗了。
我憐惜地轉過頭去看林之璿，那麽熟悉的臉龐，仿佛我們相處已經很久很久，或許前世，我們是最好的姐妹一般。
“皓鳴，好好愛林小姐，她才是你的天使，好好珍惜她，祝你們幸福……”我把他們的手拉過來疊在一起，“不要再分開了……”
他們的眼睛裏充滿驚異。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飛奔向臥室，抱起地上的落落，我急忙跑到他們跟前，笑著說 ，其實你不必愧疚的，我有落落陪我啊，落落很乖的，它不會離開我，它說過它會永遠陪在身邊的，對不對呀？我的小落落……”我摸摸落落的背，然後把頭埋在它的羽翼下，眼淚撲簌撲簌……
林之璿一把奪過落落，她用懷疑的眼神逼著我，她的眼角也有淚。
“林小姐，把落落還給我，我求你還給我，皓鳴是你的，你回來了，我保證我會消失在你們的世界裏的，求你還給我……”
“若寒，你說我是誰？你說！”她靠近我，然後淚水就流了下來。
“林小姐……”我怯怯地說。
“若寒！我是梁芷欣，我是芷欣啊！你看看仔細，你到底怎麽了？”她用力地抓住我，拚命地搖晃。
“皓鳴，皓鳴，帶林小姐回去吧，她抓疼我了！”我把驚恐的眼神投向皓鳴。”
皓鳴沒有幫我，他回給我更加驚恐的目光。
“若寒，我是Nico ，我是Nico ！你怎麽了，不要嚇我！你醒一醒好不好，醒一醒啊！”
“不！不！皓鳴，為什麽連你也要騙我，你可以不愛我，你可以扔下我不說一句話就走，可是你不可以欺騙我的啊！”我連連後退，然後跌坐在地上，我不恐懼了，我是傷心，很傷心了。
“若寒……”林之璿又一次想靠近我。
“走開！你不要過來！”我瞪大眼睛大喊著，嚇得她站在原地不敢喘氣，無奈的眼神投向皓鳴，歎了口氣。
“若寒，你冷靜一下，你好好看看我們是誰，不是林小姐，不是方皓鳴！”皓鳴激動的嘴角抽搐著。
“不！不！騙子！都是騙子！走！你們都給我走！走，你們走好不好……”
我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慢慢地融化，像卡布奇諾豐盈的奶沫在空中飛舞……
他們在我的視線裏搖晃，然後我落入一片黑暗之中，找不到出口，沉淪著……
我失去了掙紮的本能，就這樣吧，遊離在茫茫夜色，看不見你的溫柔，看不見你的憂傷，我用回憶呼吸，慢慢地，融化在卡布奇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