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等著瞧好了
轉眼間又一個春節到了，楊玉蘭因為學校放寒假，帶著小海燕提前一個星期回娘家。旺小山年前這段時間是最忙的，加上大年初一到初三是他值班，所以隻能在大年三十這天回來吃年夜飯。
在楊成安和吳秀芝眼裏，旺小山不僅是女婿，還是兒子，不是半個兒子，簡直就是一整個兒子。
因為旺小山在城裏可以說沒有什麽親人了，大姨和小姨又遠嫁他鄉，所以他實際上把自己當成了桃花坪村的一員，楊玉蘭和女兒旺海燕是他的親人，楊成安一家是他的親人，不僅如此，在他的心裏，桃花坪村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親人。
大年三十這天，旺小山騎著公社配給他的自行車，車後架上拉著大包小包的年貨，離開公社大院，高高興興地向桃花坪駛去。
來之前他已經打電話到村裏，告訴楊玉蘭大概什麽時間到。楊玉蘭算好時間估計快到了，就帶著女兒海燕去村口迎接。
當然跟著她娘倆一起來迎接的，還有楊成安一家以及有親戚關係的一大幫人。
但這些人當中唯一沒有楊玉芬，因為按當地風俗，玉芬必須在夫家過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隻有到了大年初二才能回娘家。
這是旺小山成為公社革委會副主任後的第一個春節，所以楊成安看得比較重，他要給足這個女婿麵子，讓旺小山有一種衣錦還鄉的感覺，也讓全村的老少爺們看看他老楊家的風光。
天快黑的時候，旺小山騎著自行車到了。
他從自行車上下來，首先向楊成安兩口子問好，然後向吳景凡兩口子問好，之後再逐一向大家問好，然後在眾人的簇擁下進村。
回到家時，幾大桌飯菜都準備好了，堂屋裏擺了三桌，院子裏也擺了三桌。
這是楊成安特意安排的，為了使大年三十過得熱鬧些，他把吳景凡一家和村裏所有的親戚都集中到他家裏來吃年夜飯。
就在準備吃飯的時候，旺小山和楊玉蘭卻不見了。
原來他們去王美香家了。
旺小山知道村裏最困難的就是王美香家，所以早就和玉蘭商量好了，特意買了兩斤豬肉和一些糖餅之類的東西給王美香家送去。
兩口子來到王美香家，王美香母女三人正準備吃年夜飯。
這母女三人的年夜飯簡單得令人心碎，桌上除了一小碗豬肉炒黃豆外，就隻剩下一大碗青菜湯……
後來旺小山對楊玉蘭說，那是他見過的最難忘的一幕，那一小碗豬肉炒黃豆和一大碗青菜湯的年夜飯，還有王美香那張漂亮而又飽經風霜的臉，從此永遠刻在了他的心裏。
旺小山和楊玉蘭從王美香家回來，半路上遠遠的就被楊成安兩口子看見了。老兩口忙迎上去，問他們剛才去哪裏了，旺小山不好說，楊玉蘭就告訴了他們。
楊成安聽後直誇他倆做得對，說就應該這樣，還說自己沒本事，沒能讓王美香一家過上好日子。
吳秀芝可不幹了，她不罵旺小山，罵起楊玉蘭來了。
“你這死丫頭，良心讓狗吃了，大年三十的不孝敬父母，孝敬起別人來了！”
其實她這是指桑罵槐，是罵給旺小山聽的。
楊玉蘭當然知道老媽明著是罵她，實際上是在罵女婿，所以也不客氣地回了一句：“給你的還不夠嗎，他那一車年貨，幾乎全都是你的，你還想要多少？”
這下把天捅破了，吳秀芝一屁股坐在地上嚎起來：“老天爺呀，你看我生了個什麽樣的女兒呀，大年三十的想氣死我呀，我……”
她還沒嚎完，楊成安就一把將她的嘴捂住了，然後兩隻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樣大，吼道：“臭老娘們，老公還沒死呐，你就嚎什麽嚎，是不是盼著我早點死呀！”
吳秀芝被他這一罵，還真不敢嚎了，楊成安用力一拉，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幸虧此時天已經黑了，四周又沒有人，否則看熱鬧的人一定不少。
開飯的時候，堂屋和院子裏亮起了油燈。楊成安家本來就有幾盞大煤油燈，再加上吳景凡家拿來的燈和其他親戚拿來的燈，這時候一齊點亮，還真有一點燈火通明的感覺。
飯後大家自然就是圍坐在一起拉家常，或是天南地北地聊天。等到了深夜十二點，也就是零點，又一個春天來臨了。
按理說大年三十是應該玩到天亮的，可小山村裏實在沒什麽玩頭，加上煤油燈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老這樣點著到天亮，誰家也受不了，所以過了零點親戚們就各回各的家，楊成安一家人也準備睡覺了。
楊玉蘭的房間幾乎還按原樣留著，就跟她出嫁前一樣。她和旺小山結婚時大部分東西都是新買的，以前用的就都留在了娘家裏。
常言說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這一帶絕大多數人家女兒一旦嫁出去，娘家就沒有她的房間了，像楊成安兩口子這樣開通的還真不多。
到了睡覺的時候，吳秀芝還生著一肚子氣，連話都懶得跟楊成安說。楊成安這時候也不罵她了，靠在床上竟然哼起歌來。
“人家都快氣死了，你還哼什麽歌，是不是真想把我氣死了你好去找一個年輕的，哦對了，我看是去找王美香吧。”吳秀芝沒好氣地說。
楊成安不哼了，嘿嘿一笑說：“女人呀，頭發長見識短，一點也不假！”
吳秀芝更氣了，反唇相譏道：“你見識長，這麽些年怎麽不見你升官，原地踏步了一輩子，連個大隊領導也混不上！”
楊成安一點也不生氣，示意她小聲點，然後問道：“這些年我幫王美香幫了不少，你不是一直都支持麽，這次怎麽了，就為了這麽點年貨想不通了。”
吳秀芝說：“我哪是為了那點年貨，就是心裏不服氣，憑什麽她王美香就這麽遭人憐，我老公幫她也就罷了，我女婿也幫她。”
楊成安又笑了，說：“我幫她和你女婿幫她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吳秀芝奇怪了，問道：“哪不同了，怎麽又成兩回事了，難道你這老東西幫她，真的是為了吃豆腐？”
楊成安一聽，又氣得鼻子差點歪了。
“你這老娘們怎麽老往歪處想啊，我要想吃她豆腐，還用等到現在，怕是早就把你給休了。”楊成安說。
吳秀芝白了他一眼：“那你說怎麽不同了，不說清楚老娘我明天還罵。”
楊成安想了想，這才不緊不慢地說：“我混到這把年紀，也就這樣了，最多這支書能再幹幾年，那就阿彌陀佛了。可小山不同，他這麽年輕就當上了公社革委會副主任，上升的空間還大著哩。你等著瞧吧，這事說不定就會成為他再往上升的一把梯子。”
吳秀芝似乎聽懂了，但又不太懂。她還想問，楊成安擺了擺手，說：“不講了，總之是好事，你就等著瞧好了。”
吳秀芝不再說什麽了，再說也困了，真的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