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我們不同意
旺小山心裏清楚，老丈人之所以這樣做，是私心在作怪，說白了就是為他這女婿今後升官打基礎。對於老丈人來說，他已經算得上是一個非常長臉的女婿了，而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他年紀輕輕就走上領導崗位，成為一個人口超過十萬的大公社的主要領導之一，更是鳳毛麟角。這一點當初就連他自己做夢也不會想到。
可他當初放棄工作來上山下鄉，並不是為當官來的，純粹就是想來煆煉煆煉，讓自己長長見識而已。其實就他的條件，就算不當知青在城裏直接當工人，隻要幹好了，提幹也是早晚的事。
他不想當官，隻想幹一番事業。但既然這官當上了，給他提供了當初連想都不敢想的一展抱負的舞台，那他就要盡職盡責地幹下去，而且還非得幹出點名堂來不可。
在他看來，關心群眾幫群眾排憂解難是自己份內的事，如果因為做了一點份內之事就唯恐天下不知，那就太虛偽了。再說王美香的事他也並不是沒有一點私心，一來在他心裏，早已把王美香當成了姐姐，因為在他讀初中的時候，就羨慕班上的一個同學羨慕得要死，不為別的，就因為那個同學有一位漂亮得一塌糊塗的姐姐。從那以後，他就渴望著自己也有一個漂漂亮亮的姐姐，王美香正好滿足了他的渴望。既然他把王美香當成親姐，那麽當弟弟的幫姐姐一把，也是在情理之中。二來如果不把王美香調走，丈母娘一天到晚總是疑神疑鬼的，早晚非把這個家鬧得雞飛狗跳不可。果真那樣的話，不但對王美香不好，對老丈人更不好，說不定還會使他這個視名聲比生命還重要的老丈人晚節不保。
現在老丈人就坐在身邊，他得想個辦法提醒老丈人，今後不能再幹這樣的事了。
“爸！我知道你這樣做是為我好，可你想過沒有，這樣一來，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在別人眼裏就都變味了，什麽關心社員關心群眾，最終目的隻不過是為了升官而已。”旺小山說。
楊成安聽著聽著，臉不由得有些發燙起來。
幸虧喝了幾杯酒，臉本來就紅了，否則楊成安現在的臉色，足以證明他尷尬到了極點。
“爸，謝謝您為我所做的一切，但請你相信我，相信你的女婿，好麽？”旺小山把身子向楊成安靠了靠，拉著楊成安的手，用飽含著感激的語氣說。
楊成安當然聽得出來，女婿的意思是要他以後不要再用這種方法幫他了。
楊成安點了點頭，滿臉笑意地輕輕拍了拍旺小山的肩膀。心裏嘀咕著：這小兔崽子！真的成熟了。
“爸！我想讓玉梅去新寨大隊當老師的事，她跟你說了沒有？”旺小山突然問道。
楊成安說：“她告訴我了，開始挺生氣的，嘴撅得老高，一句話就是想當老師，但不想去新寨。後來經過我一番開導，同意去新寨了，還挺高興。”
旺小山笑了笑，問道：“爸！你是怎樣開導她的，怎麽就乖乖的答應了呢？”
楊成安也笑了笑，不吭聲了。
這叫什麽？天機不可泄露。
老丈人既然不想說，旺小山也不便再問，總之隻要能把事情辦好就行。
“爸！謝謝您，隻要玉梅願去，那就幫了我的大忙了。”旺小山高興地說。
楊成安說：“爸也要謝謝你，你這是為她一輩子著想，她能有你這麽個姐夫，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旺小山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過了一會兒，旺小山問道：“爸！村裏高中畢業的還有多少人？”
楊成安想了想，說：“除了玉梅玉芬還有你二表姐外，再也沒有了。農村嘛，大多數人家的孩子能讀到初中畢業就不錯了，好些人家的孩子特別是女娃，小學畢業父母就不讓讀了。”
旺小山點了點頭，心裏對老丈人又添了一分敬意，因為在農村，能像老丈人這樣把孩子們不論男女都供到高中畢業的實在太少了。
“爸！我想讓玉芬姐還有二表姐也去當老師，你看行不？”旺小山突然問道。
楊成安一聽這話，頓時睜大了眼睛。
“小山呀，你、你不是開玩笑吧？”楊成安反問道。
旺小山搖了搖頭，說：“現在都火燒屁股了，哪還有心開玩笑。”
楊成安提醒道：“這可是要犯錯誤的啊！”
旺小山說：“爸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擔心別人說我以權謀私，把自己家人全都弄到學校去。可你想過沒有，她們都是高中畢業，是當老師的最佳人選。”
楊成安不再說什麽了。當初他因為害怕別人說閑話，差點誤了玉蘭一生，旺小山能夠做到舉賢不避親，在這一點上確實比他強。
同時大壯不是當老師的料，再怎麽鬧旺小山也不同意他當老師，從這一點上看，誰要說旺小山用人唯親，那也說不過去。
再說現在別說大學生難找，就算找到了，誰又願去新寨大隊當老師，所以也就隻能指望本地土生土長的高中生了。
偏偏本地的高中生又少得可憐。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旺小山還在做夢，吳秀芝就打發大壯騎著自行車去大女婿家把玉芬叫來。大壯來到玉芬家時，玉芬正在院子裏洗衣服。
“大姐，二姐夫來了，說找你有事，媽叫我來接你回去。”大壯停好自行車後說。
玉芬因為學生食堂的事，心裏多多少少有點不太舒服，聽大壯說旺小山找她，便找借口說不來。
“哎呀大姐，你就別為食堂的事計較了，你知道嗎，王美香都當上老師了。”大壯一跺腳說。
玉芬說：“我才懶得跟他計較，再說我們小老百姓，哪跟他計較得起。王美香當老師那是她命好，我呀，沒有那個命。”
大壯一屁股坐在地上，說：“你的命也不差，還有三姐，你們、你們馬上就當老師了，就我的命不好，得種一輩子地。”
玉芬一下子愣住了，過了好幾秒鍾才回過神來，有點結巴地問道：“大壯，你、你、你剛才說什麽？”
大壯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泥，說：“二姐夫叫你們幾個高中生都去當老師，媽一大早就把我從床上揪下來，叫我來通知你。”
玉芬頓時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一把拉住大壯的手說：“看來家裏有個當官的還真是好，說時來運轉就時來運轉了。”
大壯不服氣了，冷冷地說：“不就是個計工分的民辦教師嗎，而且又是去全公社最窮的新寨大隊，有什麽好得意的。”
玉芬不跟他計較，兩眼放光地說：“新寨大隊又怎麽了，照去不誤。至於民辦轉公辦嘛，隻要有你二姐夫在上麵……”說完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
“那你還回不回去？”大壯說完準備走。
玉芬連衣服也不洗了，說：“哪有不回的道理，現在馬上就走。”
就在這時，玉芬的婆婆從屋裏出來，大聲說：“楊玉芬！你進了我家的門就是我家的人，當什麽教師，我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