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掌聲響起來
旺小山自從分管農業後,對各個大隊的情況都摸得很透,比如說新寨大隊一直以來都是旱災嚴重,要解決旱災,最好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從水源豐富的廣平大隊把一部分水引到新寨大隊來。
四山公社在某種程度上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公社,因為在同一個公社的十四個大隊中,有旱災嚴重的,比如新寨大隊,但也有常被水災所困的,比如月亮灣大隊。
月亮灣大隊與相鄰的小坡大隊在地勢上剛好是一高一低,一條河從小坡大隊穿過,使小坡大隊和廣平大隊一樣,成了旱澇保收的大隊,也使下遊的月亮灣大隊受益非淺。可一旦河裏洪水泛濫,月亮灣大隊主要產糧區的一大片糧田就會遭殃,嚴重時甚至顆粒無收。
因為這一大片糧田剛好位於低窪地帶,洪水一來,整個地帶就會變成一片澤國。
之所以會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是因為原先那條泄洪渠沒有起到真正的泄洪作用。
如果有一條真正能起作用的泄洪渠,在洪水來時能夠把水引開,那麽就能夠極大地降低災害造成的損失。
春節剛過,公社就招開會議,布置新一年的工作。
會上旺小山提出要重修月亮灣那條泄洪渠,而且還要盡快動工。
他的話音剛落就有人提出異議,認為既然有泄洪渠了,再修的話純屬多此一舉。
韋書記沒有表態,他衝旺小山點了點頭,希望他繼續說下去。
旺小山清了清嗓子,然後說:“原有的泄洪渠太小了,遇上大的洪水根本就起不了作用,這也是這些年來一旦遇上大的洪災就會造成重大損失甚至顆粒無收的原因。”
他這話一出口,下麵馬上就響起了一片議論聲。
韋書記微笑著點了點頭,示意旺小山繼續往下說。
旺小山感到會場上的氣氛好像有點不對,就好像他的話觸動了每個人最敏感的神經似的。不過話既然已經說出口,他也就顧不得別的了。
於是繼續說道:“大家知道我們公社已經三年沒發生洪災了,所以我認為現在正是修那條泄洪渠的時候。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三年沒有發生洪災,那條不夠寬也不夠深的泄洪渠也就幹了三年,這樣施工起來難度將會小得多,隻要在不影響生產的前提下集中足夠的人力,一兩個月之內就能夠完成。”
這下會場上不再有人議論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想象的平靜。
這時韋書記說話了:“我看旺副主任這個想法很好,既然大家都不吭聲,那我就先表個態,我支持重修那條泄洪渠,把他加寬加深。具體加寬加深到什麽程度,我們上報縣裏,去省城請有關專家來,由專家門來決定。”
話音一落,會場上馬上又響起一片議論聲,但隨即而來的,是一片熱烈的掌聲。
然後,韋書記笑眯眯地問旺小山:“小山呀,你是怎麽想起今年要修那條泄洪渠的?”
旺小山抓了抓後腦勺,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其實這個建議最先並不是我提出來的,是當地幾位上了年紀的老人提出來的。他們最小的今年已經八十歲了,據他們說,這一帶曾經有過好幾次連續幾年沒發生過水災,可一旦發生水災,那就是十年難遇的大災。因此他們提出趁現在水災還未發生,趕緊把泄洪渠加寬加深,隻有這樣,水災來時才能夠最大限度地降低損失。至於我嘛,嘿嘿,隻不過是把他們的話拿到會上重複一遍而已。”
他話剛說完,會場上轟的一聲笑開了,但同時,掌聲也響起來了。
韋書記說:“小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嘛,也表過態了,大家是不是也該表個態,如果同意的話,那就再來點掌聲好不好?”
話音剛落,掌聲又響起來了。
開玩會回來,李秘書問旺小山:“你知不知道你剛提出要修那條泄洪渠的時候,大家為什麽不隻議論不表態?”
旺小山搖了搖頭。
李秘書笑眯眯地對他說:“因為那條泄洪渠是當年韋書記帶著大夥修的,寬多少深多少也是韋書記定的。”
旺小山頓時睜大了眼睛……
關於那條泄洪渠,可以說他什麽都了解到了,可就偏偏沒想到問一問當年是誰挑頭修建那條渠的,渠的寬度和深度又是誰定的,他要是早知道的話,就不會在會上直接提出來要修那條渠了,因為這樣做隻會使韋書記感到難堪,同時也會使別人應為他現在翅膀硬了牛逼起來了,連韋書記這樣從槍林彈雨中衝殺出來的老領導老革命也不放在眼裏了。
他會以晚輩的身份把自己的想法先告訴韋叔叔,然後征求韋叔叔的意見,相信韋叔叔為了公社和群眾的利益,一定會自己提出來要修那條渠。
可如今都這樣了,後悔也沒有用了,他現在能做的,就是趕緊去韋叔叔家,關起門來哪怕韋叔叔把他罵得狗血噴頭他也認了。
於是他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向韋叔叔家走去。
此時,韋書記已經回到家中,正坐在客廳裏喝茶。
旺小山放輕腳步走進去,像個做錯了事的大孩子似的站在韋書記麵前,手抓著後腦勺,嘿嘿嘿地幹笑幾聲,然後招呼道:“韋、韋叔叔,我……”
他話還沒說完,韋書記就抬了抬手打斷了他。
“小兔崽子,是來認錯的吧?”韋書記一看他那個樣子,就知道他的來意了,於是笑著問道。
旺小山紅著臉點了點頭。
韋書記招呼他坐下,然後說:“散會後我看見李秘書跟你說話,就知道他把什麽都告訴你了。單從私交上講,我還非得打你屁股不可,因為你冷不丁的來這麽一炮,還真讓老叔我有點難堪。但咱們當領導的不能隻想著個人,否則就沒有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說實在的,每當看到發大水時,那條泄洪渠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我這心裏就不好受,這就是不尊重科學,不依靠科學的結果。”
旺小山又點了點頭。
韋書記繼續說:“其實去年我就想提出重修那條泄洪渠了,隻是最後還是下不了決心,這說明我多多少少還有點私心。今年你把這事提出來一點錯也沒有,倒是我應該反省反省才對。所以你不必有什麽思想負擔,放開手腳去幹就是了。”
聽韋書記這麽一說,旺小山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就在這時,韋書記的老伴賣菜回來了,見旺小山在家裏,舉了舉手中拿著的兩條河魚說:“喲,小山也在呀,那就別回去了,正好陪你韋叔喝兩杯!”
旺小山說:“不了阿嬸,昨天玉蘭打電話來,說今天中午帶孩子們回來,所以我現在就得買菜去。”
韋嬸一聽笑了起來,說:“他們娘仨已經回來了,我看見玉蘭已經去市場買菜了。你等著,我這就去把他們三娘崽叫來,咱們兩家的菜合在一起,正好來個大團圓。”說完拿著菜走進廚房,放下菜後又從廚房裏出來,向旺小山家走去。
旺小山還想說什麽,韋書記又抬了抬手說:“聽你嬸的沒錯,再說我也有一段時間不見海燕和海波了,都有點想他們了。還有你也別想這麽輕鬆就過關,非得自罰三杯不可。”
旺小山開心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