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讓死人說話
長安城郊外。
一群長安城的百姓手持扁擔、掃把之類的物件，他們成群的站在埋葬了長安城坊市被大火燒死的三十八口墳墓麵前。
僅僅是從他們的眼神之中，秦立桓便能感覺到他們的憤怒、感覺到他們不願意讓仵作掘開墳墓、將他們親友屍身挖出來的做法。
“大人，我華夏自古以來皆有死者為大的傳統，入土為安，那是他們僅留的尊嚴了，求求大人放過他們吧！”
“大人，他們在那場大火之中已經是飽受摧殘，仵作也是早已查驗過他們的屍身，還請大人不要掘開他們的墳墓、打開他們的棺木，讓他們的亡靈都不得安寧！”
“大人，請你不要掘墳，不要開棺！”
“大人，請你不要掘墳，不要開棺！”
“大人，請你不要掘墳，不要開棺！”
一個個百姓就這麽跪倒在了秦立桓與魏征的麵前。
一時間，魏征對此也是手足無措了起來。
在這個時代的百姓眼中，天大地大、決不能打擾死者的亡靈。
這是對死者的一種褻瀆！
即便是魏征也無法打破世俗的枷鎖。
秦立桓看著這些百姓，他很明白這些百姓的做法。
但為了了解事件的真相，秦立桓又不得不掘開墳墓、不得不開棺驗屍。
隻見得秦立桓將自己的官帽放在一邊，他將自己的官服緩緩的脫了下來。
“各位鄉親，我很理解你們的心情，也知道你們為何擋住我掘墳、開棺！”
“但如果長安城坊市的這場大火並非天災，而是一場人禍！”
“如果你的親友並非是死於意外，而是死於謀殺！”
“那又當如何？”秦立桓的目光掃過眾人的臉龐，他繼續開口說道，“天大地大，死者為大！”
“但他們若是含冤而死的話，靈魂又怎能得到救贖？”
“含冤而死之人，他們必然是希望將那凶手繩之以法，他們必然是希望能夠含冤昭雪！”
“而如今，他們可能得到了一個含冤昭雪的機會，得到了一個可能可以將凶手繩之以法的機會！”
“但今日，你們卻擋住了我，讓他們的冤屈隨著他們的屍身永遠埋在了棺材裏麵！”
“那你們今日的做法，與那凶手何異？”
秦立桓冷冷看向眾人，他的這句話冰冷至極，直戳人的心窩子。
話音落下，手持扁擔、掃帚的人群出現了動搖。
他們不想打擾入土為安的親友，但如果親友是怨死的又該如何呢？
難道真的坐看所有的冤屈都被埋藏於地下嗎？
秦立桓眼見時機已至，他大喝了一聲：“讓開！”
人群緩緩讓開了一條道！
長安府的衙役們立刻就是上前，各種器具齊齊上陣。
在圍觀百姓的哭泣聲中，三十八口棺材從墳墓之中掘了出來。
衙役將三十八口棺材中的屍身放在早已準備好的白布上。
秦立桓按照仵作的規矩，踏過了火盆。
口中含薑驅散屍臭，又以醋水洗滌了自己的雙手，戴上了白色的手套。
做完這一切之後，秦立桓上前開始仔細檢查這三十八具屍體。
每一具屍體從上至下，秦立桓都仔細檢查。
盡管這些屍首都燒成了焦炭模樣，但秦立桓依然努力從其中尋找蛛絲馬跡。
穿越之前，秦立桓有一個鐵哥們就是法醫出身，而秦立桓本人更是將南宋煥章閣直學士、也是世界法醫鼻祖宋慈的《洗冤錄》。
所以對於驗屍的一些門道與見識，秦立桓可以說是遠超世間任何一個仵作。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圍觀的眾人不免有些焦急了起來。
就是長安府尹魏征也是翹首以待，迫切想知道秦立桓得出的結論。
晌午過後，天氣越發炎熱了起來。
隨著檢查的深入，秦立桓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待到檢查到某具屍體時，秦立桓整個人都是顫抖了一下。
他的後背發涼，胸腔之中更是有無窮的怒火翻湧而起。
此時，秦立桓幾乎已經可以斷定這次大火絕不簡單。
而這場大火的起因應該就是謀殺！
以一己之私，燒死三十四人的謀殺大案！
隻見得秦立桓緩緩起身，他將手中的白手套脫了下來。
眾人“唰唰唰”的就是往秦立桓所在的位置看了過來。
他們靜待秦立桓的下文！
魏征也是抬起頭看向了秦立桓，他想知道秦立桓對這些屍身的複勘之後，到底是有什麽新的發現。
“各位鄉親！”
“府尹大人！！”
秦立桓看向眾人，他平靜了一下呼吸，而後繼續說道：“經過我的勘察，此案確確實實不是一場簡單的天災！”
“它是一場謀殺！”
“為了掩蓋自己殺死一家四口，引火燒房，最終燒死長安城坊市三十四口的謀殺案！”
秦立桓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陣陣驚愕與目瞪口呆。
這場席卷長安城坊市的火災竟然不是天災，而是一場人為製造的謀殺案！
“天啊！”
“怎麽會這樣！”
“姐姐，姐夫，你們一家好慘啊！”
“啊啊啊，蒼天啊，我兄弟一家就是因為某人試圖掩蓋自己的罪行，被活活燒死的嗎？”
在場的那些大唐百姓都是癱軟了下去，更有甚者直接就是崩潰的大哭了起來。
大火燒死！
多麽慘痛的死法！
而如今這位年輕的大人說他們是被謀殺的，是被人燒死的！
一股無法抑製的悲傷從眾人的胸腔之中爆發了出來。
魏征對秦立桓的這個結論沒有感到有什麽意外，畢竟這個案子從一開始便處處透露出詭異。
隻是逍遙侯是如何知道這一切的呢？
魏征朝著秦立桓的位置走了過去，“都尉大人，能否請教一下你是如何知道這一切的？”
“府尹大人的意思是我如何得知這場大火是謀殺，而非意外？”秦立桓看了看魏征。
“正是如此！”魏征回答道。
“仵作驗屍自有其門道所在，此番我驗了這三十八具屍體，從中發現了一些細微的差別！”
“凡是那些生前被火燒死者，其屍體的口部位置、鼻內都有煙灰，他們的手腳皆拳縮。”
“這是因為其人在未死前，被火逼奔爭，他們張開口大口呼吸，所以呼吸的煙灰入口鼻內。”
“如果死後燒的那人，他雖然也是手、足呈拳縮狀，但火燒之前他已經死去，故而不會張開嘴呼吸，也無法吸入煙灰，所以他們的口內即無煙灰。”
秦立桓的話音落下，魏征的眼神立刻就是亮了起來。
“原來如此，僅僅是這一點便可以判斷人是燒死還是殺死！”
“真是行行出狀元啊！”魏征發自內心的讚歎道。
“府尹大人，這次案宗或許不能隻寫上被殺的是三十八口了！”
“為何？”
“在被殺的陳氏一家中，其中有一個是孕婦，一屍兩命！”
“被殺死那孕婦腹中胎兒應該已經r有有五六月了！”秦立桓閉著眼睛，他極為艱難的開口說道。
“一屍兩命！”那一瞬間，魏征的背後也是起了一身的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