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 小孩言行 玉君訪瞳
“啊！”小孩驚恐的看著沾塵鬼魅般的動作，驚呼了一聲之後立刻又轉身往回跑。
“哎！”沾塵怕嚇著他，不敢再使出武功，隻迅速伸手拉住小孩道，“小施主別怕，末學是出家人，沒有惡意的。”
“嗯？”小孩停下動作，疑惑的看著他，畢竟是在雙層堡裏長大的孩子，武林高手到也是經常見的，隻是這些天來的經曆讓他有如驚弓之鳥般稍微一點動靜便會嚇得倉皇失措。
“末學絕對沒有惡意的。”見他冷靜下來，沾塵忙柔聲表明自己的態度。
“那你······那你有什麽事？”小孩戰戰兢兢的問道，“我剛才並不是故意要偷東西的，隻是，我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實在忍不住才想去找些東西吃的，已經被那一家人抓住了，也······也已經被教訓過了，你別再打我可好？”
果然，隨著孩子說話時抬頭的動作，可以清晰的看見小孩麵上青黑的膚色，整個人也昏沉沉的沒有什麽精神。
“末學並沒有想要教訓小施主的意思。”沾塵道：“也沒有想要麻煩小施主的事，隻是見小施主應是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如果可以，便想領著小施主尋個地方用些飯菜。”
“真的？”小孩一臉戒備懷疑的看著沾塵，半響說道，“你為什麽要給我吃的，不會······殺了我嗎？”
“嗯？”沾塵有些疑惑的看著他，疑道，“不過是用一餐飯而已，如何便至於如此？”
“可是······”小孩還是有些猶豫，不過終是抵不過饑餓的感覺，幾番掙紮之下，終於還是跟在沾塵身旁。隻是一路上還是離了沾塵幾步遠的距離，沾塵也有些奇怪-——小孩一直下意識的保持著逃跑的動作。雖然還是有些對飯菜的渴望，更多的卻是滿臉的驚慌和小心翼翼。而且他身上的服飾雖然肮髒，不過不像是之前見過的那些乞丐所穿的那般單薄又破舊，雖然不是特別的華麗，倒也厚實舒服。應也是像個好人家的孩子-——許是個和家裏人失散了的孩子罷。
“小施主可是找不到回去的方向。”沾塵想知道能不能幫著孩子找到回去的路，便問道，“這冬天嚴寒難過，小施主還是回到家裏好一些。”
誰知小孩聽到這句話時臉上的驚恐更勝，下意識的退後一步便想往後跑。
“這是怎麽了？”沾塵忙把小孩拉住，蹲下身柔聲問道，“小施主是和家裏鬧了矛盾嗎？”
“放開我！”小孩隻是拚命的掙紮，隻是他人小且又因為餓軟了的關係，便是使盡了全力也隻是撲騰了幾下。
“是末學的錯。”沾塵見他掙紮的厲害，忙說道，“小施主若是不願，末學不問便是。”
“你·····”小孩猶豫半響，終於滿麵淚水的抬頭看著沾塵道，“你來是要把我也殺了嗎？”
“小施主這是何意？”沾塵驚愕道，“末學是出家人，怎會無端出手傷人性命？”
“不是嗎？”小孩終於放棄了掙紮，小小的身子一下子軟在沾塵的懷裏。
“自然不是。”沾塵見小孩已經沒有繼續前行的力氣，也憐他滿身的傷痕，便把孩子抱在懷裏，“我們這就去找個地方吃些東西，小施主若是無處可去，便到末學住處去將就一下吧？”
想是沾塵的聲音極具安撫人心的作用，也或是小心為小孩擋著風的懷抱極其溫暖或者是對想象中的飯菜極其渴望的原因，小孩終於沒有再掙紮，隻把嘴唇咬得緊緊的，小小的身子不停的顫抖著。
“不怕不怕！”沾塵不停的拍著小孩的身子安撫。
帶著小孩進了最近的一家飯館，點菜之後便要了一碗熱湯給小孩喝了，又讓酒保端來熱水親自給小孩把臉和手清洗幹淨。其間無論沾塵說些什麽，小孩都是一言不發，甚至不時滿麵驚恐的看著其他飯桌上的客人，到後來幹脆把臉埋在沾塵的懷裏，再不肯抬頭看別人一眼。直到酒保上了飯菜之後才嗅著香氣從沾塵的懷裏抬起頭來，不過立刻又把頭埋在桌上的盤子裏，隻拚命的往自己的嘴裏扒拉著飯菜。
“慢些，小些噎著！”沾塵拿出巾帕，一邊替小孩把臉上沾著的飯粒擦去一邊低聲說著。
“吃飽了？”
小孩從長椅上跳下，小臉鼓鼓的，見沾塵看著他，就拚命的咀嚼著然後快速的吞咽。
“末學之前已經用過齋飯了。”沾塵看著他笑了笑說道，“不會跟你搶的。”
小孩吞完嘴裏的飯菜，定定的看了沾塵片刻，忽然拔腿就往門邊跑。
“小施主？”沾塵忙把人拉住，疑問道，“這又是怎麽了？”
小孩看著他，眼睛變得通紅，終於說道：“我沒有銀子。”
“末學已經付了飯錢了。”沾塵道，“你這是要回去了？你將會到何處去呢？”
小孩立刻警惕的看著他，沾塵無奈說道：
“末學隻是見小施主無處可去，小施主若是不建議，便去末學住處如何，也可暫時避得風寒。”
“你不會殺了我？”
“怎會？”沾塵道，“末學已經保證絕不如此，小施主不相信嗎？”
“那好。”孩子終於低下頭，“不過你要送我出去。”
“出去？”沾塵疑道，“去到什麽地方？”
“出雙層堡去。”小孩道，“外麵有很多人守著，我出不去。”
沾塵記得之前曾聽人說過自己所處的地方確實就叫著雙層堡的，小孩的意思應該是有很多人守著輕易不放人出雙層堡去吧？自己身上並沒有什麽不能離開的過錯，便是離開應該也是很容易的，於是應道：
“自然可以，隻是末學目前在這裏還有些事，之後再送你出去可好？”
小孩點頭，過了一會兒又問道：“你武功很高嗎？我跟你去，你不能讓別人把我殺了。”
沾塵道：“末學既然帶你走自然要保證你的性命，小施主放心便是。不過小施主可是有什麽仇家？”
小孩立刻又警惕的回頭看著他，沾塵忙又說道：
“末學隻是奇怪何以小施主這般警惕，可是被仇家追殺？”
“不是這樣。”半響，小孩終於說了幾個字，再多的卻是不願意說了。
知他不願意多說，且小孩又一直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沾塵便不再問。隻牽著小孩冰涼的小手穿梭在吵鬧的人群裏。
“蘇小六。”
“什麽？”
“我叫蘇小六。”小孩又強調道。
“哦。”沾塵說道，“小六，末學是出家人，你喚我沾塵便好。”
蘇小六咬了咬牙，喚道：“沾塵哥哥。”
兩人走到雙層堡的主樓前，小六忽然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沾塵發現蘇小六的手在不停的顫抖著，回過頭才發現蘇小六臉色很是蒼白。
蘇小六小心翼翼的問道：“你住在始雲樓裏？”
“始雲樓？”
蘇小六把身子縮在沾塵身後說道：“就是這裏麵。”
沾塵抬頭，果然發現麵前較其他樓房雄偉一些的樓房上亮閃閃的一塊牌匾上寫著始雲樓三個字。
“末學不是住在這裏麵。”沾塵指著另一邊的樓道說道，“我們應該從哪裏進去。”
“可是······”蘇小六猶豫道，“不是離這裏很近嗎？”
沾塵問道：“小六是害怕這裏麵的人。”
“嗯。”蘇小六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
沾塵道：“末學平日裏也不愛出門，應該不會讓人見著的。”
小孩垂著頭，思考了一下-——反正若是離開這個人自己不是凍死就是餓死，小心些應該沒有問題的，不過還是要求道：“沾塵哥哥你不能告訴別人我在這裏。”
沾塵應了，帶著小孩悄聲回到殷淺商的院子。為了清靜，院子裏平日便沒人伺候，倒也清靜。
很長很長的走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隻知道每隔幾步遠的地方就有人手持著武器很是嚴密的守衛著，何玉君絞著手帕，唇不知何時已經咬得沒有了知覺。
走廊的盡頭是一間孤零零的屋子，四麵空蕩蕩的除了守衛的人外再沒有什麽其它的建築。
“何娘子，王豔瞳便在這裏麵，堡主說了，你想在裏麵呆多久都請隨意，四麵也不會有人監聽，不過若是娘子你的生命受到威脅還請說一聲，在下就在外麵守著，走廊對麵的屋子裏暫住著的是法恩寺的無相住持。”
何玉君點點頭，定定的看著他打開了門上很是誇張的一把鐵鎖。
“何娘子請進！”
何玉君點點頭，那人又道：
“娘子請節哀！”
何玉君咬了咬唇，道：“多謝！”
“吱呀”一聲，門隻輕輕一推就推開了。
迎麵便是一陣讓人舒服的暖意，並沒有從外觀上看來可能出現的破敗，屋子裏有一張床，一張圓凳，一張簡單的方桌。
很不可理喻的，何玉君忽然便鬆了口氣，明明已經恨得幾乎入骨，可是還是害怕看見他會是奄奄一息的模樣。
因為怕那個時候，自己好不容易堆積起來的仇恨會被其它的情緒所替代，對不起九泉之下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