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空殼
命定的事情總是不可改變的,就象我們已經走過的生命一樣,2014年的春季,我和幾個鄰居媳婦們在大門外圍個圈用手機算命,算下輩子過得怎麽樣,將擁有什麽。有的算見下輩子將擁有穿不完的新衣服,有的算見下輩子將擁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有的算見下輩子將有升不完的職,而唯獨我,算見下輩子將擁有溫暖的家庭。
下輩子將擁有的,是這輩子感覺最欠缺的,別人是不是這樣認為的,最起碼我認為是這樣。
情人終究沒能和張秀平在一起,2013年後和情人第一次約會時,他說,給張秀平發短信說,早上好,人家回,不認識,老公在,不要再發了。他又說,等她扛不住時,我再聯係她,說不定就戀上我了。
我佯裝硬氣道,不能。
我心想,他一定嫌我。
我有我的苦衷,對情人,我擁有忠誠和獻身精神,隻要是他要我做的,我都做到,可以說我對情人更好,如果以前我對龍好的話。
但是這種好,與對真正的伴侶不同,隻是一種強烈的服務意識在作祟,但又同召妓不同,是建立在一定感情基礎之上的服務。
所以,與情人的關係就仿佛一起偷吃禁果,想要從中得到關注與所謂的愛。
而我的情人,是領導者,我,是服從者。
至於與龍重新在一起,很大一部分的確是那句話,守肯成為自己的雞肋,也不能成為別人的天空,另外很小的一部分,我不得不承認,仍有些舊情未了,人在感情世界裏,是欲罷不能,優柔寡斷的,雖然現在的我,早已明了龍不是我的菜,可我不明白,為什麽當初我那麽死心蹋地的愛著他,我想要找到原因。同時龍需要時間,再鑄輝煌,他回來需要的不是我,而是讓他可以緩衝的時間。
我心是傷感的,因為我明了沒有一個是真正屬於我的,龍就不用說了,互相利用,我已決不會付出真情,對情人,則更多的是崇敬,但我從不會在他跟前撒嬌,我最多用殷切的眼神凝視他,希望能把他留在我的視線之內。
而對於情人的問話,以前就不明白,隻是胡接應,現在越接應不成了。
他過來,我問,外邊有人沒?他馬上反問,今年怕人看見了?
他說,你胖了,臉黑了,是不是曬黑了。
我心想,得趕緊下街弄盒粉加工加工臉了。我拿什麽才能留住他呢,沒有腦筋,沒有皮相,我有的隻是老實忠誠,可是男人都不稀罕。
可是,我不也一樣,不稀罕忠誠的男人,比如說我父親,堪稱典範,父親活在母親手裏時,母親的口頭禪是:
你倆眼瞪得牛蛋一樣,嚇唬誰了。
如今活在老姨手裏,老姨的口頭禪是:
一甚就眼瞪得蜻蜓一樣,你想咋了。
可憐我父親的一雙大花眼哦,也成了一種罪。
也或許我看著心裏不平,我父親心裏保不住樂呢,因為,我不就是女版的父親嗎?
我跟情人說,龍一走,就想你,想給你打電話。
他立即反問,人家在你就不想我了?
我隻好說,他在的話,把我擾得很忙,顧不下想你。
我的感覺是,我在培養張秀平,而情人在培養我,對於張秀平,我能夠深入地了解,並做出判斷,而情人,我並不了解,完全是懵懂狀態,而且他越來越毛病多,讓我窮於應付。
至於龍呢,他沒意見就行,我擺明了對他不感冒,我跟他說,我對你沒興趣了,希望你另擇高枝,但我也不會直接跟他說我有情人。
龍說,我現在顧不上考慮別的事,隻顧埋頭掙錢,什麽時候你跟別人結婚了,我肯定會再找。
龍還說他得一個高人指點,對方說得很對,他找不到方向,生命的碗裏不是抓著什麽就放什麽的,肯定得有選擇,龍的失敗就是瞎忙,蜜蜂和蛟子都很忙,一個惹人喜歡一個惹人厭。
隻是可惜我不是那個高人,我沒有領導能力,我好不容易才能剛好保住我自己,別人我招架不了,他需要的層次我不具備,我們天生距離很遠。
習大大講話說,要想謀求發展,必須具備二點,第一點,動力,第二點,平衡或者協調,我們有動力,動力就是倆兒子,但我們不平衡,那麽就為平衡想辦法。
我們二個製定了新一輪的生活模式。鑒於二個人沒有共同的信仰和興趣,以前的我們也隻是各自孤獨的遊蕩,他外遇我上網,直到龍神經質的出了事,現在,我們隻能各過各,隻為倆孩子各自奮鬥,經濟與身體都AA製。
曾經的婚姻給了我什麽?磨去我的青春,磨礪我的心誌,我獻出熱血,回贈我二個兒子,還真是合算。
事實上就算緊著往開分,盡量誰也不惹誰,但生活如此瑣碎,仍避免不了爭吵。但是看了韓劇《善良的男人》後,我還是感觸很深。那男主對他前女友說,我會留在你身邊,隻要你不要愛情,現在的我隻是空殼。
我想,這不是在說我麽。
我心裏深深明白,我隻所以能再次麵對龍,能容忍他過去犯下的錯誤,不是我寬容大度,是因為我,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用報複的方式換來了今天的所謂破鏡重圓,交待了眾人,特別是,交待了二個兒子。
我看到一句話用來形容以前的我很合適,那句話這樣寫,我總是早晨醒來就厭世,到晚上才開始熱愛生活,可是現在,我在晚上也厭世。
嗬嗬,想想都替這個人絕望。但現在的我從絕望中走出來,或者沒時間絕望,我除了全力照顧二個孩子,其餘的時間都讓張秀平占據了。
張秀平的時間則大多為她的情人付出了,每天隻是關注手機,關注短信。我問她你們倆咋找上的。
張秀平說,她開旅店時,她情人經常去住店,那年情人在神池發煤來,剛開始打個招呼,慢慢慣啦,有一天突然就抱住親她,然後就在一起了。她問他,你怎麽敢抱住我就親?他答,那怕甚,大不了不願意,最多挨個耳刮子。
甜蜜的往事回憶起來更甜,我聽著都為她高興,唯一欠缺的是這戀情太美但不能長相思守,正如煙花,隨風即逝。
張秀平的情人在了一年多,發煤沒掙了錢,後來慢慢地,慢慢地,回神池就越來越少了。
我本不想跟張秀平說我有情人這件事,但張秀平在我們熟識後不久就試探我,她盯著我問,你老公不在神池,你一個人照看著倆孩子,不信你沒有情人,一個人哪能堅持下來了。
我正遲疑間,她又說,你肯定有了。我聽她這麽說,便點頭承認了。於是,我們在一起,經常聊各自情人的事情,幾乎無話不談,包括各種親密的細節,有相同也有不同,帶給我倆很多快樂。
更多的是心情的放鬆,我們都不能跟別人講,是壓在心底的秘密,尤其我,有了情人後,對他老婆很愧疚,我本是受害者,現在也成了害人者,我刻意的很低調,外表更加的樸素,因為內心歸於踏實,不再流浪,我可以一心迷戀寫作。
那段時間,我在寫作上很下辛苦,而川也很快名列前茅,那是我生命中短暫的一段靜水深流的日子。
我至今仍記得,張秀平不止一次說我,你這個人就是杞人憂天,根本就是自尋煩惱。
因為我常跟她聊起我的惶惑的心,我說,真擔心跟情人的事會敗露,讓人家老婆找上門來,淪為世人的笑柄,那樣,我就在神池鑽也不能鑽了,真是無地自容了。
張秀平不耐煩地說,不咋,現在社會開放成這樣,提起個人就有情人了,又不是就你一個有,看把你嚇得。
女人的心理很奇怪,有老公有情人仿佛就是一件值得炫耀和幸福的事,也許女人總希望得到更多的愛,希望得到更多的愉悅,而在張秀平的認知世界裏,擁有情人是天經地義的事,值得擁有和享受。
我看她一臉坦然,仿佛我這般忐忑不安才是很可笑的,我就想,也許是我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情人這件事不過稀鬆平常,不必這麽在乎,我於是便不再把擔心放在心上,隻管與有情人做快樂事,不問是緣是劫。
2013年暑假期間的一個晚上,坐著龍的車在朔縣的立交橋上行駛的時候,忽然很想念在神池的情人,甚至想念他水晶皂的味道,就象饑渴的樹想念雨一樣。
我們全家直奔目的地前行,而車身二旁的路燈以及遙遠神秘的藍色夜空不停地向後退,仿佛自己正穿梭在倒流的時空,那麽在這另外開辟出的時空裏,最想遇見的莫過於情人了。想著想著,忽然靈光一閃,給張秀平發短信。
我說,剛才一下子就明白一件事,就是你的秘密也是你的精神支柱,支撐著你走過各種艱難險阻,那個秘密的存在是你認真保存的一份精神財富,是這樣嗎?
張秀平回,雪,你說的非常對,你最了解我了,你能理解我,我好高興呀!!!
她竟然寫了三個感歎號。
我回,嗬嗬,最正常啦,你是我最熟悉的女人,當走到相近的景況下就突然明白了,就是那種靈犀,所以隻有二種,一種堅持,一種被另一個人替代,但能擔此重任的人會不會再有,媽呀,這個人就仿佛是你自己的生命一樣重要,就仿佛你為他而活,媽呀,我都為他捏把汗啊。
她回,你說得對!!!
又是三個感歎號。
我回,嗬嗬,為你的財富送上祝福,但願陪你到老,睡吧,晚安。
我心愛的情人呀,仍是我一個人的秘密,讓我喜悅,讓我思念。
2013年的夏天,明白了包裝的重要性後,我買了新裙子,新涼鞋,新草帽,一下子就打扮得出眾了,顯得輕盈,再拿上個小包包,顯得獨立而不染塵埃。張秀平見了,沒話說,隻一個字,好。我這樣想,我穿扮整齊,和你想跟著出入,也一定可以扶高你。
禮拜天黃昏,穿著新裙子與情人約會,一上車,就感覺他心情很好,也很放鬆,原來是他家人都下了忻州上事宴去了。
那天,在他辦公室裏,他表現出少有的激情。那次是我為見他唯一刻意打扮過的一次,而他,則極盡嘴甜之能是。
他那麽柔情,抱著我隻是撫摸,隻是親吻,隻是讚歎,真好,真吸人,但關鍵人品好。我就象掉進蜜罐裏,媽呀,太不功勻啦。終於體會到親熱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極大的享受,原來我真是太傻,蹉跎了大把的美好歲月,幸好,龍離開我,我遇到情人,他是比龍更成熟的男人,他教會我做為一個女人應該享受的事,快半輩子了,我才總算是找到些做女人的感覺,並體會到屬於男人的性感。
第二天龍一早回來,抽個時間抱了抱,象完任務一樣,單調乏味,可寧肯單調乏味,也舍不得讓給別人,龍說的那句話太經典了,寧肯成為自己的雞肋,也不能成為別人的天空。
我不慍不火,麵無表情,我心想,隻當蛟子叮一口。
我現在心裏揣著鬼,對付賊就得這樣,縱然以惡還惡,也好過再做一次祥林嫂。
也許有看官會說我是個欲女,我不想反駁,欲女也是男人培養出來的,尤其就是這麽點肉體關係,才維持著這個家庭,我倒想隻愛情人,不要龍,可是又該如何給二蛋找個親生父親?那麽離開情人,隻要龍,曾經我也深愛過他,可是,我曾經愛過,不表示我會永遠愛,已經受傷太深,早已金蟬脫殼,隻剩空殼。
是否能被男人寵著、愛著,看來都是命中注定,管它,沒有的不強求,得到的隻管享受,何必想那麽多,現在的我隻想放縱,並有詩為證。
趕在老去之前
冬天 就著爐火 我常反省那些往事
你出差了 我做些鬼事就很有理由
我懷孕了 你做些鬼事也很有理由
誰讓我們感情原本很好無可挑剔呢
若你不出差我又不懷孕
那該如何是好
哪怕是托辭
每個人也都想表現的盡可能斯文
我們著重強調的某一麵
與真實恰恰相反
哪怕如今
我終於得到了 我真正想要的
我也會這麽說
幸虧當初他 不再對我好了
我才有今天
趕在我老去之前
你不來 我不老。
穿新裙子那天,很久沒見情人那麽放鬆了,陪在我身邊,完全象我的男人。
我們聊很多,我跟他聊起外國電影《愛的風暴》,因為我們彼此覺得身體很合適,跟愛的風暴完全相似。也聊起張秀平,人家短信說老公在了,他再沒給發。
我說,那有什麽,你那時候怎麽不說等你老公走了,我再給你發。說起去年我還糾纏著他想要嫁給他,今年在一起就純粹是尋歡取樂了,他說,人活得也就得找樂了,你說不是?
當然也說起前些天他不喜歡我了,我以為要分開了,他篤定地說,分不開。
我聽了扁扁嘴,心底裏樂了,瞬間升騰起存在感。
又聊起張秀平的情人,就靠打電話、發短信維持了八年,我們若分開八個月,你就把我忘了,他說。
我笑,八個月,肯定忘啦,我其實有一個月就忘得差不多了,我內心裏是個始終與別人保持距離的人。
他說,他忘不了。
再又談到錢,我說,張秀平以前有錢,她不愛錢,隻愛感情,卻沒感情;現在,她有了感情,就隻愛錢,卻沒錢。
他說,錢不要太多,夠花就好。
我說,錢要分享,得為錢找著奔頭,我吧,現在就隻為我這二個兒子奮鬥。
說起他的優點,就是柔軟,軟綿綿的發號施令,我說缺點就是不果斷,不能當即立斷,我自己則比較剛硬,隻是執著,不懂變通。
龍從朔縣回來第二天的早晨,我都得給他解決生理需求,可以說隻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他汗流浹背,而我不快樂也不悲傷,可是龍竟然說覺得幸福,我聽了真是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呢?如此殘缺,也叫幸福?
以前龍有錢有財產有家有老婆孩子,也從未覺得幸福,我自己掙錢,不用他養活,還辛苦地拉扯倆兒子,他也從未覺得幸福,而今,他已經一無所有了,卻體會到幸福了。
我跟張秀平說起龍,以前對他好,他對我也不好,現在給對他不好了,他反倒對我好了,嗬嗬,人總是喜歡敬酒不吃吃罰酒。
張秀平說,情人是精神支柱,老公是情同手足,就是這樣的差別。
也許吧,可也有另外一個詞,手足相殘。
張秀平的老公打工走後,她每天都粘住我,害我連個約會的功夫也沒有,張秀平說,老公每天給打電話,打好幾個,問做甚了?一從井下上來就給打電話,說今年苦重,工友們都叫喚累得不行,他是上夜班了,開車和檢修皮帶,工資還沒說定了,去年是公家的礦,就苦不重。今年是個人承包的礦,逮住你就象奴隸一樣給人家幹活,連個歇空也沒有,看看掙倆個錢有多苦重。
我說,那今年的工資肯定少不了,多勞多得嘛。
我們倆都覺得我倆的老公相似,自大,大男子主義,好顯擺,打腫臉也要充胖子,長處是都很皮實,用張秀平的話說,感冒了也不用吃個藥,身體壯得跟個石頭蛋蛋一樣,不用管自個就活得好好的。
張秀平還說起現在的人大部分都有情人,她說龍在朔縣也一定有女人。
好象很正常啊,就象我在神池也有一樣,龍說什麽幸福,什麽白頭到老,一定不是真的,而我也沒心思和他白頭到老,不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可靠的人,隻能靠上花個小錢罷了,龍平時好花錢,花錢如流水,一到關鍵時刻就傻眼。
我說起我情人來,平時一毛不撥,但在關鍵時刻出手幫你,那時候拖著倆兒,老公又輸下一堆,哪有人誠心幫你,倒是沒遇上落井下石的,大多是看笑話的,最多是想玩玩你,所以情人還是不錯的,成熟穩重有情有義,而且低調,和龍完全是二種人,就是比我老,有時會傷感,怕他死在我前麵,留下我獨自難過。
張秀平又笑我杞人憂天,你現在活出來了,二男人圍著你轉了,不知道一天天瞎憂愁得些啥。
她說起她和情人的事來,更荒唐。她說和情人好上時,和福還沒有孩子,情人就想讓她給他生孩子,她一問他要錢說,你就不能給我倆錢啊。她情人就說,你就不能給我生個兒子啊。因為河北那邊計劃生育很緊,隻能要一個。我聽了,都替福捏把汗,但福還是有些好命的。張秀平的小兒子是福的,哎呀,真危險,所以,龍也夠幸福的,倆兒子都是他的,那時候我還沒學會開心呢。
但我還是疑惑地問她,你怎麽就知道是福的而不是情人的呢?
張秀平說,那一次情人回來了,我正有月事,沒和人家一起,結果下個月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