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心酸（一）
“時間的傷，翻雲覆雨了什麽，從我手中奪走了什麽。閉上眼看，十六歲的夕陽，美的像我們一樣，邊走邊唱，天真浪漫的勇敢，以為能走到永遠，我們曾相愛，想到就心酸。”
——林宥嘉
掌聲又一次如洪水般湧起，蘇暖猛然回神，腦中那黑白慢放的電影正好結束，留下最後“劇終”兩個字，一黑一白，讓她的心一起一浮的抽痛起來。
蘇暖和趙川的故事到此結束了。不，應該說五年前，當她踏上異國土地時，他們的故事就已經結束了。即使，這樣的結局讓她頗感無奈和心痛。
蘇暖隨著人流走出禮堂，原本晴朗的天已經烏雲密布。
電話鈴聲響起，時間恰到好處。
“喂？”
“暖暖，你到了嗎？”
“到了！”
“那你快來北門旁邊有家咖啡館，叫薄荷！”
掛下電話，蘇暖抬頭，天空那密布的烏雲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情，厚重而沉悶。從她離開的那天起，她的心情何時又晴朗過？蘇暖微微歎氣，雙手插在口袋裏，朝北門走去。
禮堂裏的趙川依舊站在台上，恍惚間，他似乎在人群中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怎麽還不走啊？”趙川轉頭，看到身邊的女人，妝容精致的找不出一絲瑕疵，恰到好處的笑容，溫婉，不浮誇。可……始終不是她！
午鈺看著趙川若有所思的眸子，他正望著逐漸散去的人群，眸中有著她讀不懂的厚重的情緒。
她陪伴了他五年，看著他如何因為思念那個女人而折磨自己，又看著他如何讓自己變的更加冷漠，內斂。
午鈺知道，她愛他，比他愛她多得多。更可悲的是，她甚至無法確定，他愛抑或不愛。
蘇暖走進那家叫“薄荷”的咖啡廳，張津津，楊陽和朱梵宇已經都到了。
初見曾經的老同學，即使那些時光裏朝夕相處，親密無間，可分別了那麽久，如今猛然再見，蘇暖還是覺得有些尷尬和局促。
“梵宇，楊陽，好久不見了！”蘇暖站在桌子旁打招呼，臉上雖然笑容燦爛，語氣中卻已找不到往日的熟念。
“暖暖，聽津津說，你馬上要結婚了！”楊陽媚眼如花，蘇暖怎麽也想不到，曾經樸樸素素的一姑娘，如今竟然花枝招展，並且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嗯！”蘇暖笑著回答。
“聽津津說，你的未婚夫是給人開顱的大國手啊！”楊陽依舊對蘇暖的私事興致勃勃，因為她太想知道如今蘇暖身邊的男人是如何能
打敗趙川的。
蘇暖垂眸，端起桌上的咖啡小酌一口，再抬眸時，將所有情緒都掩藏的很好，“什麽大國手，就是一個醫生而已。”
“梵宇，你現在好嗎？”蘇暖握住朱梵宇放在桌上的手。
朱梵宇微笑，點頭：“還不錯，我剛剛離了婚，現在一個人生活。”
蘇暖的笑容僵在臉上，朱梵宇和自己青梅竹馬的戀人風風雨雨走過這麽多年，她一直以為她的戀情是她們中間最長久，最幸福的。可是幾年不見，原來，大家都在改變。那些我們一直以為會堅守原地的人卻突然離開，那些我們認為該離開的人，卻一直在原地徘徊。
朱梵宇理了理頭發，安慰蘇暖說：“別擔心，暖暖，以後有什麽好男人就趕緊給我介紹啊！”
蘇暖點頭，心卻酸楚，朱梵宇那掩飾不了的失落與憔悴顯而易見，她更希望此刻的她落淚，哭泣，也不想她這樣佯裝堅強。
談笑間，張津津突然說：“蘇暖，他回來了！”
蘇暖依舊淡淡的笑，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嗯，我知道！”
楊陽好奇，“誰呀？誰回來了？”
話音剛落，張嶺推門進來，身後還跟著季永河。
咖啡屋門口的銅鈴隨著門被推開，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蘇暖麵對著門口，下意識的向門口張望。幾道目光不期而遇，蘇暖想躲卻終究沒能躲開，隻得禮貌的投去淡笑，然後淡淡的移開目光。
張嶺和季永河的目光看向那個嬌小的身影，帶著錯愕，甚至有些受驚。
“呦，這不是蘇姑娘嗎？”季永河走過來，雖然笑著的，但那雙眼毫不掩飾的厭煩讓蘇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是該像過去一樣笑著與他寒暄，玩笑？還是遵從內心，走為上策？
蘇暖無言以對，腦中毫無對策，隻有沉默的坐著，垂眸不語。
“蘇姑娘，在洋鬼子的地方呆了幾年，不會連中國話都聽不明白了吧？！”
“喂，老季，你瞎胡說什麽呢？！人都懶得理你！”張津津皺眉，依舊像曾經一樣，和蘇暖永遠是統一戰線，一致對外的。
“老季，好久不見！”蘇暖開口，這樣的問候顯得太過蒼白，可是，她卻真的想不出更好的來了。
季永河挑起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揚起手，指了指身後說：“你該說好久不見的人不是我，是他！”
蘇暖順著季永河身後望過去，越過張嶺，那個她朝思暮想的熟悉的身影就這樣在她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之時，進入了她的視線。
他就站在那裏，怔怔地看著她，漆黑的雙眸看不出一絲情緒。
趙川——蘇暖在心裏，輕輕的叫著他的名字。
趙川——這麽多年不見，你還好嗎？
蘇暖還未來得及收斂的笑容僵在唇角，桌下那隻放在腿上的手，緊握成拳，指甲刺進皮肉，傳來刺痛。可，卻終究無法與心中的痛相比。
一瞬間，他便淡淡的移開目光。她對他來說，宛若陌生人一般。
他的身邊隨即出現了一個女人，那女人漂亮精致，她站在他身側，他抬起手臂攬住身邊的女人帶入自己懷中，兩人相視一笑，般配，默契，親密無間。
“暖暖，是午鈺！”張津津壓低聲音，在蘇暖的耳邊說。
午鈺？是的，那是午鈺，她比五年前更加漂亮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迷人的光彩。連她都差點認不出來了。
“聽說她現在很厲害，是個很有名的筆譯了，現在很多名著都在找她做筆譯！”楊陽在旁邊補充道。
站在不遠處的午鈺也看見了蘇暖，遂即放開了挽著趙川手臂的手，向蘇暖走去，身姿款款。臉上揚起勝利者的笑容。
午鈺的確是個勝利者，還記得那個夜晚，她曾警告她：“抓緊趙川，不然我隨時會把他搶走！”她的確做到了，在她鬆手時，緊緊的抓住了趙川。
“蘇暖，好久不見啊！”午鈺笑意盈盈。
“你好，午鈺！”蘇暖回應，臉上掛著客氣而疏離的笑容。
“你什麽時候回國的？”
蘇暖垂眸，不想在做過多的回應。
午鈺轉身，看了趙川一眼，他和張嶺、季永河已經坐下來，看向這裏的目光讓她覺得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蘇暖。
剛認出離她不遠處那個垂著眼眸的女孩就是蘇暖時，她著實被嚇了一跳。心中有片刻不安，可如今看到趙川眼中那平靜的眼波，讓她微微鬆了一口氣。他黑眸平靜淡然，或許，他真的已經把她忘記了。
那年，蘇暖突然不告而別，尤記得她陪著趙川到處尋找蘇暖的樣子。最後在得知蘇暖已經出國時，趙川宛如丟失了靈魂一般，他看著她，問她為什麽，是不是他不夠好，蘇暖才會離開他。那雙總是透著桀驁光芒的眼睛蒙上一層黑霧，那天，下著大雨，他在雨中，濕了衣衫，濕了發，濕了雙眼。
她曾經說過，如果蘇暖不好好的抓緊他，那麽她就會將他搶回來。所以，那時，她緊緊的抓住了趙川。她相信，蘇暖的離開，會讓他原本那顆孤獨無依的心想要重新找到依靠。而她，心甘情願做那個替代。
不再有驕傲，不再有矜持，她隻要好好的抓住他，便好！
“暖暖兩年前就回來了！”張津津瞪著眼睛，清脆，響亮的聲音在那家本就不大的咖啡廳裏回蕩，盤旋。
“是嘛！我和川子是上個月才到A市的，回來之後，還是覺得A市好啊！”
午鈺絮絮叨叨的還想說什麽，可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鈺兒，過來這邊坐！”
低沉的聲音，找不出一絲一毫破綻。他們，終於成了見麵連點頭都顯得多餘的兩個人，唯有相互轉身離開，視若無睹才是他們最好的結局。
“我才走多大一會兒啊！就急著叫！”明明是抱怨，卻是甜蜜的炫耀，那幸福的笑容爬上精致的臉頰，刺痛了蘇暖的心。
“那我先過去啦！”
蘇暖點頭，午鈺笑著轉身離開。
那個專注而認真的男孩，已經不再屬於她了。
季永河和張嶺看到午鈺走過來，同時默契的看了看趙川，他正低著頭，修長的手指優雅的翻動著桌子上的酒水單，完全看不見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什麽。他們真的已經成陌路了麽？曾經愛的炙熱，不惜快要將身邊的他們烤焦的兩個人，如今卻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有的，隻剩下了漠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