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心酸（四）
蘇暖顫抖著雙手，接過那束嬌豔的玫瑰花。花香濃鬱，花瓣上還有晶瑩剔透的水滴，看上去嬌豔欲滴。
“放心吧，它隻是一束花，我不會因為你收了我的花，就強逼你嫁給我！”張騁飛語氣輕鬆，卻帶著自嘲。他始終不願意看著她為難，一點點都不可以……
“謝謝！”蘇暖捧著花，開口道謝，然後小心的將花放在旁邊，繼續拿起刀叉切那塊已經涼透了的牛排，垂著眸，不言不語。
“蘇暖，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這是我唯一的要求。”張騁飛說。
那帶著祈求的言語讓蘇暖的鼻子微微發酸，她垂眸，點頭，不敢將目光看向對麵那個男人。
也許對我們來說，每個人對你的意義終究是有很大差別的。
當年，趙川用一塊地攤五十塊錢買來的表輕易許下了蘇暖的一生。而此時，眼前的男人，用溫柔，用真情，用鮮花，用鑽戒，用誓言，哪怕是用盡世界上一切美好，也始終無法打動蘇暖那顆已經塵封的心。
這，就是區別。
蘇暖點了點頭，“嗯，我一定會好好考慮的！”她不忍心，再那麽殘忍的拒絕他，“騁飛，謝謝你！”
“謝我什麽？”張騁飛抬眸，帶著笑意看向對麵的蘇暖。
“謝謝你，愛我！”
謝謝你願意愛一個殘缺不全的蘇暖，一個沒有靈魂的蘇暖……
蘇暖的眼睛裏閃動著淚光，在張騁飛的眼中，她是那樣美好的一個女人，他，怎麽能夠讓自己不去愛她？！
“好吧，你的謝意，我接受了！”張騁飛笑，繼續切著盤子中的牛排。
蘇暖看著張騁飛一派輕鬆的樣子，稍稍鬆了口氣。兩個人各自滿懷心事的低著頭，總有種說不出的別扭。
晚餐結束時，已經晚上快十點鍾了。
“你明天還是早班呢吧？”張騁飛轉頭看著蘇暖。
“嗯……”蘇暖輕輕點頭。
“不會晚上回去失眠吧？”
“怎麽可能？！”蘇暖笑起來，露出兩顆帶著稚氣的虎牙。
“我可一定會失眠的！”張騁飛笑著，“我得好好部署一下我接下來的計劃！”
“什麽計劃？”蘇暖轉頭，茫然的問。
“怎樣將你娶回家呀！”
兩人站在電梯口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蘇暖覺得很好，起碼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尷尬，現在大家都覺得很輕鬆。
心，剛剛鬆懈下來，原本安靜的電梯口，突然傳來聲音，那是一個女的聲音。
“今晚真累！那個黃總怎麽那麽難纏？！”
……
“你今天也喝了不少酒吧？一會兒我開車好了！”
“嗯！”
“誒，你看我今天這身衣服怎麽樣？”
“很好！”
那一男一女聲音慢慢的向蘇暖靠近，就在她的身後。電梯門光亮的門板上清晰的折射出一男一女的樣子，那女人精致的衣衫，一臉嬌笑的依偎在男人的身邊。
那男人的樣子，蘇暖一輩子都忘不了。
“叮”，電梯門打開，蘇暖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退路，她挽著張騁飛，硬著頭皮走進電梯。轉身，正好與那對正走進電梯的男女八目相對，麵麵相覷。
“蘇暖？”
電梯門一瞬間關上，四個人站在狹小的空間裏，突然讓蘇暖覺得很擁擠。
“你好，午鈺！”蘇暖微笑，禮貌的招呼。
“你們也在這裏吃飯啊！”午鈺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蘇暖和張騁飛。蘇暖的手裏還拿著那束花，美麗，鮮豔，奪目，可現在蘇暖隻想將它藏起來。
兩個男人都不說話，默默的看著電梯上的數字，一層一層的下降。趙川就站在她的對麵，第一次，他離她這樣近，僅僅一隻手臂的距離。
狹小的電梯裏，隻剩下了午鈺的聲音，唧唧喳喳的，令她心煩。
“你男朋友送的花呀？”午鈺看著蘇暖手中的花問。
“嗯！”蘇暖垂眸，回應。
“你可真幸福！”接著她又轉頭對趙川說：“川子，你看看人家，好好學習學習，你還沒送過我花呢！”
趙川回身，淡淡的瞥了眼蘇暖手中的花，抿著嘴唇依舊不發一言。
蘇暖覷了眼午鈺，他能送給你的是一生一世的愛，難道還不夠嗎？
蘇暖也不再說話，隻是安靜的等待著，等待著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然後他們說再見，轉身，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再見，蘇暖！”
“再見，午鈺！”
再也不見……
張騁飛和蘇暖剛準備上車，張騁飛卻接到了醫院的電話。嚴重車禍，他現在必須要馬上回到醫院去待命。
“蘇暖，你怎麽回去？”
醫院和蘇暖的家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張騁飛的電話一遍又一遍的響，要送她，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你快去吧，我自己擋車回去就行了！”蘇暖將張騁飛推上車，然
後看著那輛黑色的轎車迅速的消失在夜幕中。
蘇暖長出一口氣，緊了緊身上的大衣，深秋的夜晚寒氣逼人，真冷。
她重新走回馬路邊，四處張望，寥寥幾盞路燈亮著昏黃的光芒，卻連一輛出租車都看不到！
“蘇暖現在越來越漂亮了！是嗎？”午鈺的臉在黑暗的車裏忽明忽暗。
趙川抿著唇不說話，有多少心事掩藏在眼底，卻誰也看不出來。
“什麽意思？”
午鈺看到趙川唇角挑起似有似無的笑，自己也笑起來，轉頭嬌嗔：“我能有什麽意思呀！實事求是而已！”
蘇暖美麗，倨傲，還有就是令人欽羨的運氣，可以讓才華橫溢的他為她駐足。
趙川抿著唇，午鈺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趙川臉上，帶著審視，猜度，還有自己不曾發現的恐慌。
半晌，趙川才回頭，笑著看了她一眼說：“明天去我家看看，我媽想你了！”
午鈺立刻展開笑顏，連忙點頭答應。
趙川剛剛把車從地下停車場開出來，就看見了那個站在路燈下的女人。單腳跳，雙腳跳，轉身。那場景讓他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若幹年前，那時，她還在他身邊，總是用那雙彎如新月的眼睛望著他。
趙川突然覺得胸口一滯，猛踩了一腳刹車，車子在她麵前停下。
蘇暖轉身，車裏的男人，仿佛依然是那樣溫暖的目光，一瞬間，她仿佛回到了許多年前。昏暗卻溫暖的燈色，男孩英俊的臉龐，桀驁的目光。
如果……
蘇暖的心頭這樣的想像一閃而過，如果當初我們堅持愛下去……
“上車!”趙川搖下車窗，探出頭，對著站在路邊一臉錯愕的蘇暖說。
蘇暖回神，那男人正蹙著眉頭，漆黑明亮的眸子裏仿佛有多年前的他們。那時，他們每次吵架，他都會蹙眉，沉著聲音說：“蘇暖你知道錯了嗎？！”
此情此景，何等熟悉，卻又是那麽令她心痛。
蘇暖在看到副駕駛座位上的那個身影時，急忙擺手：“不用了，我擋車就可以了！”
雖然此時，她看不清楚副駕駛座位上的那個女人，臉上此刻的表情，但她能想像的到，應該不會好看。
思及此，蘇暖的臉上竟然浮現了幾分笑意，眼睛中閃動著曾經他那樣熟悉的頑皮笑意。
“快點上車，這麽晚了，你去哪擋車？！”趙川的口氣中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蘇暖四下看看，這裏昏暗而偏僻，雖然她等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卻一輛出租車也沒有見過。蘇暖看了看趙川，卻還是固執的站在原地，不肯上車。
副駕駛的車門突然打開，座位上女人終於按耐不住了。她推開車門走下來，繞過車頭，來到蘇暖身邊。
“蘇暖，快點上車吧！我們送你回去！”
午鈺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可是蘇暖卻從她的話語中聽到了“我們”那兩個字，狠狠的，咬牙切齒。
——午鈺，你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曾經，是這樣。
現在，她終於可以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蘇暖依然站在原地，不動不出聲，隻是帶著淡淡的笑意。拒絕的那樣委婉，卻堅定。
車中的趙川眉蹙的更緊了，他煩躁的點燃一支煙，那微弱的火光在黑暗的車廂裏忽明忽暗。仿佛，他今天打算和她僵持到底。
他吐出一個煙圈，“蘇小姐，難道還要我親自下去請您上車？”他唇角的那抹諷刺刺痛了蘇暖的心。
蘇暖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緊成拳，蘇小姐？
如果你不願意送我可以離開！
可蘇暖心中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她知道，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多年前可以在他麵前任意妄為的蘇暖了。
而他，也不是曾經那個允許她在自己麵前胡作非為的趙川了。
午鈺彎腰看了看趙川難看的臉色，然後笑著一把拉過蘇暖，“走啦，走啦！”
蘇暖就那樣被午鈺連拉帶拖的推進了車裏。車裏煙霧繚繞，“阿嚏！”蘇暖捂住口鼻，打了噴嚏。而坐在駕駛位上的趙川立刻熄滅了手中的煙，發動車子。
他的側臉，依舊是那樣的，熟悉。蘇暖不敢讓自己的目光太過放肆，隻是偶爾從後視鏡中偷看一眼他的眉眼，然後離開移開目光。那眉眼不曾陌生過，多年來，時常出現在她的腦海。隻是，那青澀盡褪，帶著成熟與穩重的氣質，卻是她想像不到的。
畢竟，他們已經分開的太久。
久到，她已心生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