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她不愛我(三)
看著午鈺的背影在門口消失,季永河暗暗吐了一口氣,這午鈺怎麽總是給人的感覺這麽不舒服呢?!他又想起那個在路邊哭的像孩子一樣無助的女人。
——真的有忘情水嗎?
既然愛著,又何必分開呢?
“昨晚哪去了?被午鈺逮個正著?”季永河問趙川。
趙川垂眸,啞著聲音回答:“多了!”
就是多了,才會到那裏去自取其辱。
“得了吧,昨晚我還看你自己開著車走的!”季永河不想讓老板下不來台,可是又擋不住心中的好奇。
趙川沉默片刻,按下內線給自己的秘書,電話裏傳來溫柔委婉的聲音。
“給季總訂一張星期六去泰國的機票。”
“你什麽意思啊?”季永河苦著臉問。
“看你太閑,新項目就給你了!”趙川的黑眸中有點點笑意,季永河哀嚎,好事沒他,怎麽這壞事一定跑不了他的。
季永河離開,趙川才靠在椅子上,讓自己放鬆下來,一夜無眠,此刻腦袋漲疼的厲害。他抬手按了按太陽穴,閉上眼睛。
——是的,你是了解,可那已經是五年前了。
——我們已經有了各自的人生,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交集。
趙川一陣煩躁,揮手將那碗湯打翻在地。空氣中,彌漫著濃湯的香氣,反而讓他更覺壓抑。
張騁飛靠在產科辦公室的門邊,看著蘇暖正低著頭,給產婦家屬講解生產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問題和危險。神情嚴肅認真,那軟糯的聲音聽起來格外讓人心醉。
他想,這生有她的陪伴,應該會很幸福吧。
等產婦家屬在各種表上都簽了字,蘇暖抬起頭,嘴角噙笑,“別緊張,這是例行程序!”轉頭,便看見了斜靠在門口的張騁飛。
“今天這麽閑,跑到產科來打醬油啊!”蘇暖笑著取笑他。
“拜托,你是想看著我天天在手術室裏打轉才好嗎?”
“那你找我有什麽事嗎?”蘇暖俯身問,一臉的溫柔順從。
張騁飛揚起手中的飯盒,蘇暖下意識的看了看表,原來已經是午飯時間了。
“等我一下啊!”蘇暖回身去櫃子裏拿飯盒。
張騁飛一早就注意到了蘇暖手腕間的那塊手表,hello kitty,黑色的表帶明顯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那塊表已經老舊不堪了,可她卻一直愛不釋手,仿佛對她有什麽特別的意義,他好幾次看見她看著那塊表無意識的發呆。
蘇暖從辦公室裏出來,揚了揚手中的飯盒說,“走吧!”
張騁飛垂眸,和蘇暖並肩走出辦公室。
“蘇暖,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想要什麽禮物?”張騁飛問。
蘇暖認真的想了想,是啊!馬上就是她二十九歲的生日了。轉眼
間,離她第一次在大學裏見到他,已經快十年了。
“我也不需要什麽!買個蛋糕就行了!”蘇暖一邊說,一邊將飯盒裏的從小心翼翼的挑出來放在一邊。
“那,我送你一塊手表吧!”
蘇暖正在挑蔥的手一滯,她抬起頭,下意識的說,“不用了,我已經有手表了!”
張騁飛瞄了眼她手腕間老舊的表,在抬起頭便看見蘇暖正看著那塊表失神。
他胸口一滯,悶聲問:“這塊表,對你有什麽特殊意義嗎?”
蘇暖抬眸,眼中似有悲傷緩緩流動,她沉默著,卻遲遲沒有開口。
她看著張騁飛清透的眼睛,反而不明白他到底是要做什麽。片刻後,她低下頭,將米飯塞進嘴裏,她緩緩咀嚼,口齒不清地說:
“沒有,隻是習慣了!”
習慣,就是這麽可怕的東西!
習慣了想念一個人,習慣了在有他的回憶裏生活,甚至,習慣了,愛他……
張騁飛低頭不再說話,答案顯而易見,可是心還是堵的難受,突然間,食欲全無。他端起飯盒,看了看一臉無動於衷的蘇暖,轉身離開。
蘇暖抬頭,張騁飛的身影已經快速的消失在人來人往的餐廳中。淚水湧上眼眶,心中那無法抑製的悲傷在四肢百骸緩緩流動。
我,要怎麽樣,才能開始新的生活?
宿醉,頭疼愈烈……
趙川睜開眼睛,從窗外照射進來的強光刺眼,他抬起手臂當在額前。一瞬間,站在窗前的那個人眉眼模糊,但他看到了她臉上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暖暖……”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暖暖……”趙川猛然間從床上坐起來,血液逆流,讓他的眼前一片黑暗,許久,隨著那張臉逐漸變得清晰,失望湧上心頭。他渾身一陣酸軟,靠在床頭,“是你啊!”
午鈺咬著唇,眼眶微紅,卻又擔心他看出破綻,硬生生的擠出笑容。
“頭疼嗎?我給你揉揉!”她在床邊坐下來,雙手撫上趙川的太陽穴,輕揉。她的手冰涼,可是此時卻讓趙川覺得舒服。
“謝謝你,鈺兒!”趙川閉著眼睛說。
“你和我之間,還用說什麽謝謝?!”
趙川睜開眼睛,看著午鈺半晌,沉默的推開她的手,拉開被子起床。
——暖暖,暖暖!
五年了,他每次喝醉酒都會喊著這個名字。她以為終有一天,他會放棄,會忘記。可是,五年來,連她自己都聽的習慣了,差點就以為自己就是蘇暖。
偶爾,他聽到門口有響動時,就會下意識的叫著蘇暖的名字。那時他們在美國時,狹小的套間,她睡床,他睡地板。午夜夢回時,他
常常叫著蘇暖的名字驚醒。
蘇暖,仿佛要成為他們之間無法跨越的障礙。
趙川在衛生間梳洗完畢,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突然有種陌生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他天天酗酒度日的日子,那時候沒有蘇暖,他隻能靠酒精麻痹自己。直到一次喝的胃出血,母親哭倒在他的病床前,他才結束了那段荒唐的日子。
“今天回去看看叔叔阿姨吧!上次回去時,他們叨念著,說你很久沒回去了!”午鈺一邊說,一邊遞上一杯熱茶。
趙川喝了一口,口中有濃鬱的茶香,他舒服的靠在床頭,眯起雙目,“嗯!知道了!”
“川子,昨晚怎麽又喝酒了?!”餐桌上,趙川母親又忍不住叨念。
“應酬!”趙川輕輕放下筷子。對此刻麵前的父母,似乎總是有些芥蒂。
“應酬也得看看自己的身體!”父親把筷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看著兒子越來越沉默,自己也問過自己是不是錯了,可這麽多年來,他對兒子除了打就是罵,如今知道錯了,卻也不知道該怎樣相處才是對的。
“叔叔,阿姨,你們別擔心,川子這麽大的人了,有分寸!”午鈺笑著夾了一個雞翅放在趙川父親的碗裏。
“哼,有分寸?!那你什麽時候娶午鈺啊?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拖著幹什麽啊!”趙川父親氣鼓鼓的說。
趙川依舊不說話,趙川母親瞪了眼父親,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這麽多年,結婚、蘇暖這兩個詞始終是兒子的雷區。當年她疾言厲色,後來不惜下跪逼蘇暖離開,可如今,蘇暖是離開了,仿佛把兒子的三魂七魄也帶走了。她知道兒子不愛午鈺,兒子的眼睛總是一片死寂,再也找不出半點愛意。
“爸,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趙川將最後一口飯咽下,站起身離開餐桌。
“趙川,我們的婚事……”午鈺跟著趙川走進臥室,忍不住問。
“鈺兒,你當初執意跟著我的時候,我從沒有許諾過你什麽!”趙
川的眼中閃過一絲她熟悉的狠絕。
“趙川,你為什麽獨獨對我這麽狠心?!”午鈺不明白,為什麽他可以給蘇暖柔情,給她的卻是狠絕。
狠心嗎?他已經把愛與溫柔全部給了一個人,他不知道該怎樣收回。即使她不屑一顧,他也不想把愛收回。
午鈺咬著嘴唇,紅了眼眶,她哽咽著說:“是的,你是沒有許諾過我什麽,可是我愛你,我想要和你結婚生子!這是每一個女人最簡單的希望……”
趙川喝著茶,端著杯子的手一滯,在聽到午鈺口中說出結婚生子時,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放在茶幾上。
他轉身,看著午鈺,一言不發的沉默著。直到,那四處彌漫的沉默快要將她逼瘋,她衝上去一把抱住趙川,在他懷中哽咽抽泣。
“川子,你知道的我愛了你那麽久,那麽久……為什麽,你要對我這麽殘忍?!”
——我們已經有了各自的人生,我已經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趙川扶住午鈺的雙臂,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了一些,他看著她許久,腦海中卻是另一個女孩的樣子,笑的,哭的,絕望的,興奮的。
可是,那都已經是過去。
他低頭,冰涼的唇印上那抹溫熱,再抬起頭時,嘴唇濕濕鹹鹹,有眼淚的味道。
“你想要婚姻是嗎?我給你!”
如果此生,娶不到想要的那個人,那和誰生活,還不是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