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聽說愛情回來過（二）
抬腕看時間時，蘇暖才發現，手腕間的那塊hello Kitty已經不走了，時針和分針依然停留在早上七點。她懊惱的搖了搖手腕，反複幾次之後，指針依然停留在在原地。最後，索性摘下手表，窩在手中，搖了搖，可是依然如舊。
“幹什麽呢？”常樂進門，就看見蘇暖蹙著眉，連眼圈都有些微微泛紅。
常樂走進蘇暖身邊，伸長脖子一看，蘇暖正在擺置那塊古董表。那塊表早已經老舊不堪，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壞了嗎？”常樂問。
“不可能！”蘇暖依舊拿著表，這樣搖搖，那樣晃晃，每次都是滿懷期待的看看它，然後又心灰意冷的發現，它依然是老樣子。直到，眼中不再有希冀，剩下的隻有火光瞬間被熄滅的白色霧氣，布滿原本清澈的眸子。
“我幫你看看。”常樂想拿過那塊表，可是蘇暖卻防備的看她，好像她隨時都會搶走那塊表一樣，“我不要！就是想幫你看看，瞧你嚇的樣子？！”
常樂從她手裏拿過表，陰雨天氣下，灰暗的室內光線讓那塊表看起來更加老舊了，表鏡已經被磨花，那每一道痕跡都是歲月的見證。常樂更加肯定，這塊表的背後一定是有故事的。
常樂來回擺弄了一會兒，才還給蘇暖，“估計是壽終正寢了！”
蘇暖接過表的手一僵，修長的手指微微顫抖，“不，可能！”
“我有一個朋友認識修表的師傅，你可以讓他幫你看看！”
蘇暖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不用了！一切都變了，還留著它有什麽用？”
常樂一愣，想起了剛剛從神經外科聽來的消息。
“聽說，你和張騁飛要結婚了？”
蘇暖點頭，可臉上卻看不出一絲喜悅。想來，這個消息應當在長岡醫院已經傳遍了。那晚她和張騁飛在神經外科門口的角落裏擁抱，就被不少同事看到了。隨後的幾天裏，張騁飛持續的好心情，仿佛大家都已經猜出了事情的原由。
白皙而修長的中指上，那顆碩大的鑽石在單調的白織燈下居然閃爍著美麗而誘人的七彩光芒。這顆鑽石，是昨晚張騁飛親手為她戴上的。
她依舊記得同樣的餐廳，他單膝跪在地上，用充滿柔情愛情的目光注視著她，用無比虔誠的姿勢捧出這枚鑽戒。
那時，她放在桌下的手緊握成拳，仿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讓自己依然鎮定的坐著，然後伸出左手，漠然的看著那枚戒指穿過她的指節，牢牢的套在自己的中指上——那隻離她跳動著的心最近的手。
“蘇暖，你能說出那樣的話，我真的很開心。其實上次你生日，我本來打算再求一次婚的，可終究還是怕你拒絕。蘇暖，還是讓我來向你求婚吧！”他頓了頓，繼續說：“蘇暖，嫁給我吧！”
他的聲音在緩緩傾泄而出，蘇暖的心隨著那樣溫柔的聲音一下一下的跳動著，帶著若有似無的痛。
蘇暖垂眸，輕輕應了聲：“好！”
趙川，我能為你做的，隻有這些了！此生隻希望，你，能過的比我幸福……
“瞧你這樣子，怎麽好像是被逼婚似的！”常樂捧著水杯，看著那張陰沉蒼白的臉。
蘇暖緊緊的抿著嘴唇，半晌，抬眸，薄唇輕啟：“我是自願的！”
她目光認真，可常樂卻不知道，她是為了說服別人，還是為了說服自己。
“你會怪我嗎?常樂？”
“怪你什麽？”常樂苦笑，“怪你和他結婚？這其實是我最想看到的結果，他愛你，所以和你結婚他就會快樂，我們都不想看著自己愛的人不快樂，不是嗎？”
蘇暖微怔，那趙川，離開我的你，快樂嗎？
下班時，窗外的雨已經滂沱，說來也奇怪，今年冬季的雨仿佛特別多。
蘇暖從醫院走出來，沿路時，碰到相熟的同事，都看著她一臉曖昧的笑容說：蘇醫生，好事將近啊！恭喜了！
蘇暖勉強的挑起笑容，好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太失禮。可轉頭的刹那，唇角的笑意就會迅速消失，隻留下一分沉重。
醫院門前，碩大的雨滴落在地上，漸起點點水花。蘇暖站在醫院門前，冷風陣陣從脖子裏灌進去，原本還溫熱的身體迅速變的冰冷。
黑色的雨傘在她的不遠處，傘下的男人緊緊抿著嘴唇，狹長好看的眼睛此時隻有淩厲陰沉的目光。
蘇暖微微一怔，心中積壓的情緒又立刻翻滾著，滾燙著，連青紫的嘴唇也顫抖起來。
他大步向她走過來，一把將她拉到黑色的雨傘下，一時間他們挨的那樣近，他熟悉的氣息迎麵而來。
恍惚間，他已經打開車門，將她推進車裏。蘇暖沉默著，安靜順從的在車裏坐好。隨著車門巨大的悶響，蘇暖知道，他在生氣。
黑色的越野車竄出停車位，迅速的沒入晚高峰的車流中。
車裏沉悶的氣氛讓趙川更覺壓抑。身邊的女人隻是自顧自的望著車窗外，一聲不響。
“蘇暖，她要結婚了！”這是季永河給他帶來的消息。
“你說什麽？”趙川手裏的文件掉在地上，散落一地。
“我說，蘇姑娘要結婚了！”
她在那個雨天也曾說過同樣的話，可是他不相信。因為她的手上沒有戒指，臉上沒有喜悅。
而這次……
趙川垂眸，看向蘇暖在大腿上交握的雙手，左手中指的那枚戒指，光芒四射快要刺傷他的眼睛。
他猛地踩下刹車，蘇暖的身體重重向前一傾，轉頭，滿臉驚慌的看著他，呼吸急促。
“說話！”趙川沉著聲音問。
“說什麽？”清澈的眸子看向趙川。
“為什麽要結婚？”
蘇暖勾起唇角，那笑意卻未曾進入眸底。
“我和自己的未婚夫結婚，還需要要你交代什麽？”她語氣冰冷，心卻尤如刀絞。
“蘇暖！”他咬牙切齒，冷冽的目光一遍遍的看著眼前的女人，麵目熟悉，可目光卻如此陌生。
曾經的蘇暖，趙川的暖暖，總是眉目含笑。
“蘇暖！我說過的，你當年欠我的我會加倍討要！你休想在我麵前提結婚！”
趙川冷淡的看了看蘇暖怒目圓睜的樣子，回過頭，發動了車子繼續往前走。
映入蘇暖眼中的那些轉瞬即逝的街景慢慢變得熟悉起來，和記憶中那些經常出現的畫麵逐漸重疊，蘇暖的眼睛微酸，轉頭看著趙川。此刻的他依然蹙著眉頭，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
“你要去哪裏？”
趙川回眸，冷淡的目光掃過蘇暖蒼白的臉，又轉回頭繼續看著前方。
那昏暗的路燈下，曾經的他們經常在這裏牽著手散步。從路邊那小超市走出來的女孩，拎著塑料袋，臉上燦爛的笑容好像曾經的自己。那條在夏季總是茂密翠綠的林蔭小路，如今已經蕭條，可即使這樣，她也無法忘記，他被著她慢慢的走過這條小路時的場景。
蘇暖在那棟熟悉的小高層公寓出現在眼前時，潸然淚下。她抖動著唇，看著趙川將車停下，打開車門，她卻執意不願意下車。
“我再說一次！下車！”
蘇暖回頭，淚光模糊了麵前的那張臉。
“為什麽帶我來這裏？”蘇暖問。
趙川唇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這是我的家，請蘇小姐上去坐坐而已。”
蘇暖睜大了眼睛，“你說誰的家？”
趙川不再說話，隻是上前將蘇暖從副駕駛座位上拉下來，然後拉著她往樓上走。蘇暖跟在他身後跌跌撞撞，當看到那閃熟悉的門時，連連後退。
趙川打開門，將蘇暖拉進房間。
房間的一切都和曾經不太一樣，即使蘇暖看得出來，他已經在盡力恢複當年的樣子，可是，有些東西確是永遠也回不去了！
“還記得這裏嗎？”趙川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客廳。
怎麽會忘記？！他們曾經在這裏經過那樣一段幸福的日子，怎麽能夠忘記？
——你別妄想進我們趙家的門！
——蘇暖，求求你離開我們家川子吧！
——蘇暖，你不會贏我的！
可是，那些痛苦的記憶卻遠比幸福來的更加深刻。她怎麽能忘記，那老人倒在她麵前的樣子？她怎麽能忘記，他的母親一次又一次的跪在她麵前的情景。
蘇暖，你必須放棄，因為你無從選擇。
蘇暖搖頭，“不記得了！”
趙川沉默的看著她，想從她微垂的眸裏看出點什麽。他大步走向前，握住她的肩膀，“你再說一次你忘記了！”
“我就是忘記了！”蘇暖掙脫他的束縛，抬起頭，瞪著眼睛，倔強的目光直視他的臉。“趙川，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你有你的午鈺，我有我的騁飛，你看到了嗎？我已經要結婚了！我很幸福！求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了！”蘇暖揚起那隻帶著鑽戒的手，一步步的逼進趙川，直到看到麵前的男人將眸子裏僅剩的一絲希望熄滅，才無力的放下手，她知道，他已經看的很清楚。
趙川麻木的看著那枚鑽戒在他麵前閃爍著七彩的光，他曾經也買過這樣一枚鑽戒，可是，他卻沒有給他機會送給她。
當她放下手的那一刻，他卻看見她手腕上那枚似曾相識的物件。
——趙川，你是在向我求婚嗎？
——那你要送我一樣訂婚禮物才行！
——就這個吧！
那塊hello kitty的手表，他曾經在校門口的地攤上買的那塊廉價的手表，如今卻依然在她腕間。
趙川拉起她的手，蘇暖手腕間那塊手表正好掙脫衣袖暴漏在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