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匆匆那年（四）
也許刻意被忽略的現實，突然間出現在眼前，令蘇暖覺得心驚膽戰。
電話驟響，蘇暖慌張的從口袋摸出電話，慌亂中，電話掉在地上。明暗交替的屏幕上，趙川的名字赫然醒目。
“喂？”蘇暖拾起電話，呼吸急促。
“還不出來？”那熟悉的聲音從彼端傳來。
“啊？”蘇暖張著嘴，一臉迷茫。
電話那邊，趙川緘默了所有氣息，隻剩下街邊傳來的吵雜聲。
“蘇暖，你還要裝下去麽？我在醫院門口，出來！”
電話猛然間掛斷，蘇暖怔立片刻，才恍然原來自己的小聰明早已經被看穿。
臨出門時，常樂一臉戲虐，輕拍她的肩膀，搖頭晃腦的說：“你和那樣的男人鬥，隻會一敗塗地！不如照他說的做，他會很樂意看到你對他的信任。”
信任……
她一直都很信任他，就是因為信任，才不想看到他為了她為難。他的執著，他的倔強，他的瘋狂，有誰能比她更了解？！
蘇暖歎氣，也許常樂說的對，不如就照他說的做好了。
走出門口，他果然就站在那裏，深邃的目光牢牢鎖住她的身影。蘇暖頓了頓腳步，還是向他走了過去。
“等很久了？”蘇暖笑了笑。
趙川沉默著，注視著她的目光有著她陌生的犀利，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上車吧！”她轉身拉開車門，看她老實的坐進車裏，自己才繞過車頭，上了車。
壓抑的氣息在狹小的空間內流動。蘇暖下意識覷了趙川好幾眼，他卻依然沉默著。
“那個，對不起……”
趙川渾身一震，和她在一起那麽久，每次吵架，她從來沒有這樣認真的道過歉，因為她總是有一千個理由讓他服軟。
“如果我不打電話過來，你準備幾點回家？”
“我自己也不知道，估計淩晨吧！”蘇暖搔搔頭發，老實交代。
“淩晨？蘇暖，你可真行！”趙川挑起一抹冷笑。
“趙川……”
又是那樣軟糯的聲音，有點無賴，又點任性，可趙川居然發現，自己的心已是一片柔軟，對這樣蘇暖，是那樣懷念。頓時，原本心中的怒氣瞬間煙消雲散。
“好好說話！”
雖然語氣依然嚴肅，可蘇暖卻發現，他的唇角已經有了不易察覺的弧度。
“是！”蘇暖揚手敬了個禮，眨眨眼睛，眸子裏全是調皮的笑意。
“趙川，我害怕見你的父母……”
“因為內疚？”
趙川打斷蘇暖的話，可他並不知道的是，原因不止內疚這樣簡單。
“沒有父母祝福的愛情是不會長久的！”
悲傷的氣息突然將身邊的女人籠罩，趙川猛然醒悟，“你媽媽轉告給我的那句話，是你說的吧？”
蘇暖垂了眸，算是默認了。當時她匆匆離開，隻是讓母親轉告了那些話，又叮囑母親，別說是她說的。她想，也許恨可以讓他更快忘掉她。
那句話源自午鈺，起初，她頑強的與命運抗爭。卻依然沒有逃過命運的捉弄。
趙川踩了刹車，將車停在一處無人的路邊。車子停穩後，他才轉身，將她摟進懷中。
“可以不可以不要在逃避？可以不可以相信我一次，把你的未來交給我？”
淚，突然間不能自已的湧出眼眶，越來越多，讓她措手不及。
她在他懷中用力點頭，“趙川，你這是在向我求婚嗎？”
趙川笑起來，黑眸璀璨如暗夜裏的繁星，“我以為你在大三那年，你就已經同意了！”
蘇暖微微一怔，隨即又笑起來，笑中帶著淚，酸痛了趙川的心。
“趙總，午小姐來了！”
趙川聽到秘書的內線，眉頭微微蹙起。“請她進來吧！”
門打開，午鈺站在門口，精致的妝容也掩飾不了一臉憔悴。
“趙川……”什麽時候開始，她進他的辦公室居然也要通過秘書的通報了。剛才她進來時，他的秘書Lily一臉幸災樂禍的笑容，如鋒芒刺痛她的心。
“有事嗎？”
趙川放下筆，捏了捏鼻梁，睜開眼睛，看著辦公桌前的女人。
“我想看看你！”
趙川歎了口氣，目光轉向桌麵上的文件，拿起筆的同時，冷漠的開口：“人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那個憔悴的身影慌了慌，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扯出一絲笑容。
“川子，我們在一起五年，你就對我這樣狠心？！”
她不願意相信，卻又不能不相信。
“午鈺，我說過，你以後若有事找我，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我不要你為我赴湯蹈火，我隻要你別和我分手！我不會在意蘇暖的存在，真的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趙川垂了眸，目光移在辦公桌前的那張照片上，那女人看著他笑容嫣然。那是她挑選了好久，才選出來的一張照片。
——就這張了，這張眼神夠犀利，天天監視著你工作！
可是她給他的確是一張有著如花笑顏的照片，那帶著幾分稚氣的虎牙。這張笑臉是他心中眷戀不已的陽光。
“午鈺，你應該知道，蘇暖在我心中的份量！”
他輕笑，溫柔的笑容卻帶著殘忍。因為她知道，那樣的笑容，從來就不是屬於她的。
“叔叔阿姨怎麽辦？”他們已經知道了趙川和她取消了婚禮，但是還不知道原因。
“婚姻是我自己的事情！”
婚姻，他的意思是，他要和蘇暖結婚？！
“叔叔阿姨不會同意你娶蘇暖的！”午鈺徹底崩潰了，歇斯底裏的痛哭，她用五年小心嗬護的感情，小心嗬護的人，卻還是不及當初一聲不響離開，背叛他的人來得重要。
“同不同意也與你無關！”趙川眯起眼睛，沉聲嗬斥。
午鈺怒氣反笑：“蘇暖那個蠢貨，她以為她還能像以前做那些事情討你父母的歡心嗎？她根本就是個笨蛋！”
趙川抬手，抓住她的手腕，“你說什麽？再說一次？！”
“你不知道吧！當年，蘇暖天天去你家做午飯，伺候你爸媽！可是他們根本就領情，把她做的飯菜全倒了！結果，被蘇暖那個蠢貨發現了！”
既然如此，大家不如魚死網破，都不要好過！
趙川呆住了！那段時間，蘇暖還在醫院實習，從醫院到那棟小屋，
給他的父母做飯？他居然從來都不知道！可是他的父母卻不領情，把她做的飯菜全部倒掉了，結果被她發現，才有了後來的爭吵。那時他隻聽母親一個人的話，從來就沒有問過，她為什麽要和父親吵架。
那時的她，應該很無助吧？她總是那樣看起來沒心沒肺的樣子，可那顆心其實脆弱又敏感。
蘇暖……
趙川的心被揪的生疼，他按下內線：“Lily，下午的行程幫我取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趙川急匆匆的往辦公室外麵走，卻被午鈺攔住了去路，“你要去哪？”
“讓開！”
“是去找蘇暖嗎？趙川，你別做夢了，沒有父母祝福的愛情是不會長久的！”
——沒有父母祝福的愛情是不會長久的！
腦海中，曾經的事情前因後果突然明了起來！那時，午鈺總是出現在他的家裏。那時，父母是因為他為蘇暖放棄了出國留學的機會而怨恨蘇暖，才阻止他們在一起。可是，父母又怎麽會知道？這麽多年來，這個問題有時浮現在腦海，可是因為沒有答案漸漸已被他忽略，沒想到……
“當初，是你告訴我爸媽，我為了蘇暖放棄留學的是嗎？”
午鈺微怔，恐懼襲上心頭，連單薄的身體也微微顫抖著。“趙川……”
他恨她，她從他眼中讀出了那令她痛不欲生的怨恨。
“是你，一直在我父母麵前挑撥離間的是嗎？！”
麵對趙川的逼問，午鈺節節後退，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午鈺，我曾經當你是知己……”
“我不想當你的知己，我想做你的女人，你的妻子！我愛了你那麽多年，守了你那麽多年，為什麽等來的竟然是這樣的結局！我到底哪裏不如蘇暖？趙川，為什麽？！”
一再的執著，最後終歸傷人傷己。愛情無法勉強，可是，隻要有一絲希望我們都不願意放棄。
“你哪裏都不如她！”
有些人，說不出她哪裏好，可是就會讓你刻骨銘心。心中那片空洞，隻有她能填補。
“趙川，別走，求求你！別離開我……”午鈺撞進那具堅硬的懷抱，手臂緊緊的纏住他的腰身，在他懷中哽咽。
“放手！別讓我更加恨你！”
午鈺怔立，哽咽聲猛然停止。
是的，他恨她！她愛了這麽多年的男人，如今看他的目光連冷淡都沒有了。
目送他高大的身影閃出門口，腳步急促。偌大的辦公室裏，隻剩下她一人。靜的令她害怕……
止不住的顫抖，她終於還是留不住那個男人。這些她誠惶誠恐，小心翼翼，卻終究還是迎來了這一天！
趙川，你為何這樣狠絕？！
這個世界，難道隻有蘇暖會傷心，會流淚嗎？難道，她就不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