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月色正美喝花酒
等眼睛再次睜開,已經日落黃昏。
澡盆裏的水泡了一夜徹底涼透,原本渾濁的藥液變得清湯寡水,想來藥物已經靠著熱氣,蒸騰進入身體。
張長生從澡盆站起來,身體上沒什麽不一樣,這畢竟不像是吃龍筋虎骨丸和烏泥金創膏時,有那種明顯的肌肉變化和力量增大,身體的功力不增不減。
這更不像吃孔雀膽和老菩提時,感覺到充足的炁息脈絡遊走,這藥湯並不能改變身體的能力,似乎沒有絲毫的改變,但是……
張長生沉下心靜靜體會,他能清楚感知到一種“包裹感”,人生諸苦,生老病死愛憎恨,“病”之痛苦像雨天泥濘的汙漬,正被從身體裏滲出的細密柔軟之軟殼擋在外麵,絲毫不不得入內。
舍得,舍得……咣。
張長生腦中靈台一閃,隨後心思沉穩下來,“病”之痛苦完全阻擋在外,他能直觀感受得到。
神農祛疾體,成了。
以後,疾病症候,全然不敢近他身前。
不再有傷寒風濕,不再有疫病瘟神,不再有身體缺失,不再有器官疼痛,不再有吃辣上火口舌生瘡。
哎呀,有這麽健壯無病的身體,這才是人最寶貴的東西!
麻刑死人縫補好,獎品甚好,張長生通過斂屍卷,又得到一幅健康的神農祛疾體。
隻是,他也從皮影戲裏觀察到一些蛛絲馬跡,關於那“麻刑”,怎麽說都有傳染的可能,一旦犯病蔓延,後果不堪設想,張長生心想必須去看看。
今晚,沒死人送來,恰逢萬家燈火,月色正美,是喝花酒的好時機。
張長生關好莊子,去了南院胡同。
不比煙雨江南那吳儂軟語移步換景的別致園林,京城的秦樓楚館更多是開在四通八達阡陌交錯的胡同四合院。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彩綢街燈一亮,黑燈瞎火的胡同燭光通明霞光滿地,那站著許多脂粉佳人,這兒靠著許多玉麵小倌。
琵琶胡琴,絲竹管弦,慷慨激昂的北曲雜劇,悲哀悠揚的南曲昆腔,別看戲院裏的紅角兒風采照人,這南曲戲班養的戲角,有那唱上二三十雜劇,也走不出南院的。
這和張長生前世的那些演藝圈明顯一模一樣,混出來的名氣金錢,香車美女唾手可得,混不出來的隻能乞人牙惠黯然收場。
前世看的明星撕逼,整容微調磨皮瘦臉,靠睡上位朱唇萬人嚐,他已經感覺惡心,心裏好奇究竟有什麽魔力,可以讓人走火入魔追逐名利至此,跟古人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古人有比他們更為卑鄙不堪的行當。
張長生進了南院胡同,到處都有穿著清涼豔麗的藝女搔首弄姿,往前一走,更是被明眸皓齒的玉麵郎君撞了滿懷,有一人跌跌撞撞闖進他胸膛。
“郎君救我,有惡徒要殺我。”
張長生低頭細看,心裏大喊一句臥槽,怪不得勳爵官宦喜歡包養那優伶相公,真是我見猶憐。
京城的南曲戲班有蓄孌優的路子,每年都要挑選幼年男童幾十人,明眸皓齒、眉眼溫柔、膚白細膩,肢體窈窕,大多從江南杭蘇之地買來。
與那揚州瘦馬是一樣的培養方法,晨醒以花汁乳漿浣麵,一飲一食皆精細優質,瓊漿玉液珍饈佳肴更是不再話下,晚間以獨門秘藥浸泡身體擦洗皮膚,泄去男子陽剛精氣,一年半載,必定姣好如處子,靜似神妃娉婷,動如弱柳扶風,回眸一笑百媚生。
再根據其美貌程度,嗓音清濁,身姿盤條,天賦各異等區別,分出甲乙丙丁等,再量身定製出培養章程,教之以琴棋書畫、吹拉彈唱,導之以學步走路,詞藻文賦,再訓之以巫山雲雨之術。
這就是活生生的男作女之邪術,如果全套都來一遍,按照現在的話說,妥妥一部人妖是怎樣煉成的曠世巨著。
張長生低頭看向撲進胸膛的這位小倌兒,長得姿態窈窕,明眸善睞,唇紅齒白,猛一看還以為是個女子,看這小倌兒焦急的眼神,明顯是有求於自己。
他疑惑地朝後望了望,熙攘人群裏,有幾個龜公打扮的夥計在找什麽東西,這小優伶順勢把臉埋進他胸膛,他順手用袖子給他遮擋一二。
等那找人的龜公打手走了,小優伶這才從張長生懷裏出來,作揖道謝。
“勞煩郎君了,小生江儒臨,多謝仗義搭救,如果不嫌棄小生出身微寒,郎君以後可來宋老板的常春堂叫小生的條子,今天小生有事要忙,後會有期。”
小相公語畢,人匆匆跑進人群,消失身影。
……
這難道是古代版本的招客套路?
張長生搖了搖頭,第一次喝花酒,居然被這小相公給看上眼了。
看著天色完全暗淡,張長生決定言歸正傳。
依照那日麻刑屍體皮影戲裏的情況,在這阡陌交錯的胡同裏遊走,找到一個掛著南風堂的大院。
張長生推開門踏進去,裏麵院子並不算大,搭著一個雕欄畫棟的戲台子,上麵有幾個穿著各色水袖衫的青衣花旦,戴著流螢明光的頭麵兒,華麗的很。
打下麵的凳子上坐著幾個老少爺們,都是養著戲班子的玩票兒。
君子好德,庸人好色。
雖然這幾爺子滿腦子想的都是旦角的身子,確實齷齪不堪,但如今年月的戲班子,確實需要大金主給吊命輸血,這樣才開得起來。
張長生剛找到座位,邊上的龜公一看有客,趕緊提著茶壺過來添水,那腦門上還勒著止汗的頭巾,賊眉鼠眼彎腰到張長生身邊,看著就猥瑣反胃。
“哎呦,這位貴客,我看你麵生不常來吧,您得趕緊瞧瞧我們南風堂裏這些角兒,看要是喜歡哪個,我給您出個條子,咱邊喝邊聊。”
張長生瞥了他一眼,又掃視戲台上那幾個眉眼嬌媚的角兒,長得還算好看,但跟剛才的江儒臨一比,就顯得粗陋不堪。
“我聽聞你們南風堂,有個叫周月伶的,長得可好看了?”
張長生問話的此人,周月伶,就是那個麻刑屍體生前包養的主兒。
“周月……哎呀,您看這可真是不湊巧,周月伶出了梨園行,回家照顧老娘去了,您再看看其他的角兒您有看上眼的嗎,爺我給您說,我們這可是南院胡同最出挑的戲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