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斂屍莊塌房起火
可是你想說也沒機會,這出戲是人恭順王爺的私戲,平時隻有他一個人慢慢欣賞,簡直愛如珍寶,演到盡興處,甚至站起來投擲珍珠玉器叫好,所演者賞賜不絕。
忠順王爺正在這兒看昆腔呢,身邊的隨從聽見小廝傳了話,趕緊一路小跑蹲在太師椅邊,嘀咕道:
“千歲爺,善存堂的事料理幹淨了!”
“可還有疏漏?”
“絕無疏漏,那胡善存的人頭都已經掛在城牆示眾了,他還能翻出什麽浪花。”
恭順王爺一聽這話,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敲了敲桌子,隨從趕緊把煙鍋子遞過去。
此時,戲台上正演到竇娥在京城做大官的父親,回鄉探親,順便懲罰惡人為女兒報仇。
可是就在竇娥的大官親爹替她報仇雪恨後,戲台上突然竄出來更多的地痞無賴,昏官蠹蟲,它們齊齊把人圍住,你一刀我一劍,把竇娥的親爹砍得血肉模糊,白布一時變紅。
“演得好!演得好!今兒上台的角兒,都重重有賞!”
恭順王爺恨不得站起來,拿起盤子裏的銀瓜子,金果子往台上砸,戲台頓時金光燦爛銀光閃閃。
一個小小的善存堂,何以攪弄京城糧行風雲,若不是有那靠山,斷然不敢如此放肆。
今歲冬季京城糧荒一事,坎坷波折,利益牽扯甚廣,把斂屍莊的小結巴張長生都牽連在內了。
幸好,京城老百姓雖然前期艱險,後期得以逢凶化吉,家家戶戶吃上糧食。
善存堂號被朝廷鏟除後,原以為會拔出蘿卜帶出泥,卻沒想到再也沒了下文,朝廷似乎還是有所掣肘,沒敢繼續深挖下去,若想盡興,必得把那躲在暗處的蠅營狗苟一股腦全暴曬在光天化日下。
廟堂高遠與己無關,還是街坊四鄰的事情,他更容易理解,也跟他關係密切。
西牌樓街口,人聲鼎沸:
“塌房了!”
“塌房了!”
北方冬季冰雪大,風沙重,再加上房子都是木質結構,年久失修,很容易就被積雪壓塌。
但是今天房屋倒塌的位置很特殊,是西牌樓刑場對麵,那個十四號斂屍莊。
塌房後鋪子裏的火爐瞬間把木頭點燃,稀裏嘩啦燒起來,周圍的店鋪主嚇得伸頭側目,就是不敢向前。
張長生剛走出街口,就聽到左鄰右舍扯著嗓子嚎個沒完,一轉身立馬看到前方房倒屋塌,火焰肆虐,哎嘿嘿,誰家那麽倒黴著火了,等等,看方向……是我的斂屍莊著火了?
“塌啦!塌啦!……”
鸚鵡抓著他的肩膀,撲閃著翅膀聒噪鳴叫,張長生心說真想把這損鳥撂進去烤了。
“這可不湊巧,今天我這鋪子出了意外,上好的一桌酒席吃不成太可惜了,要不鳥爺你先回去,改日我做東,哥幾個再聚聚。”
“那十四爺您趕緊去吧,要是回去晚了,鋪子裏東西估計燒完了。”
鳥爺看著遠處那潑天的火光和濃煙,也感覺到大事不妙,趕緊招招手讓他回去。
張長生抱拳回禮,邁著大步朝西牌樓走過去,他靠近街口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斂屍莊塌房了,木頭也被生好的暖爐給點了。
他雖然驚訝,卻感覺到一絲古怪,他的鋪子,怎麽會無緣無故塌房?
京城房屋市坊相連又大多是木質樓閣,燒起來那可不得了。
張長生的房子一燒,其他店鋪也嚇得不輕。
世塘戲院的掌櫃眼看著斂屍莊塌房起火,戲院的跑堂小廝,嚇得陣腳大亂。
“班主呢?”
“班主去藥館了。”
“哎呀,這要燒到我們戲院,那可不得了。”
“我看別等班主了,等他回來黃花菜都涼了,趕緊通知鄰居們拿水盆,怎麽說也不能讓火勢蔓延到其他院子。”
“掌櫃的,你看見三姑娘了嗎?”
“沒有啊,她不是一直都待在後院兒!”
“沒有,後院廂房都找遍了,也沒看見她影子。”
使女搖搖頭,掌櫃的聽見這句話,心裏咯噔一下,三姑娘沒了,他怎麽跟班主交代啊。
後院外的巷子裏,放著一把靠在牆上的木梯,崇華凝看向已經燒到牆根兒的火,想都想沒想,沿梯子爬下牆頭,消失進滾滾濃煙和熾熱烈火。
……
火焰燒得劈裏啪啦的斂屍莊外。
“小十四,小十四,你可千萬撐住啊。”
“都給我起開,都給我起開,老哥哥來救你了。”
十二爺十三爺年紀一大把了,正守在斂屍莊門前,哭天抹淚,想衝進去救人,周圍的鄰居一看他們胡子都白了,說啥也不敢讓他們靠前,一群人烏泱泱在斂屍莊不遠處鬧騰。
在熊熊燃燒的火焰堆裏,一個嬌小的身體,在火焰裏影影綽綽,躲躲閃閃。
“大壞蛋,大壞蛋,你在哪兒,你在哪兒……”
重華凝即便吃了補藥,身子也隻是略微好轉,跟正常人比起來還是虛弱很多,被廢墟裏的濃煙嗆得上氣不接下氣,熱氣一蒸騰,走路像踩了棉花似的綿軟無力。
“你要是被砸在底下,你就喊幾聲,我好去救你,咳咳……咳咳!”
“嘶……嘶!”
廢墟裏木頭被燒得咯吱作響,呼啦掉渣,隨時都有可能發生二次坍塌,崇華凝害怕張長生被砸暈了,碰到大點的木頭,哪怕不顧手裏的疼痛,也要掀開看看,細如蔥白的手指接觸到木頭,被燒得指尖滾燙,疼痛鑽心入骨。
“大壞蛋,你要還不出來,我也救不了你了……咳咳。”
崇華凝還沒說完後一句,精神忽然被熱氣蒸得恍惚,兩眼一黑,徹底沒了知覺。
她倒下後不久,那高高翹起的頂梁被燒得徹底碳化,轟隆一聲斷為兩截朝下墜落,砸向地上昏倒的崇華凝。
就在橫梁要砸在她身上之際,一個虛影嗖一聲擋在她身前,這虛影發出的力道,將橫梁震碎成粉末,蕩起一層木炭黑灰。
在黑色濃煙裏,一雙結實有力的臂膀,抱起躺在地上的崇華凝。
“小傻瓜,你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你還來救我。”
崇華凝在昏迷間聽到張長生的聲音,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她強睜著困頓的眼睛轉過頭看向他,還以為張長生已經被烈火吞噬,真害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
張長生低頭看向崇華凝,舊傷複發倒是其次,她的手明顯受傷了,瓦礫割傷,炭火燒灼,原本羊脂玉似的手,滿是鮮血甚是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