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對孩子的安排
這起案件並沒有拖個太久,都察院在打聽到朱文奎這位新主簿的身份後,很快便提審了張東,已經定了性的案件,張東也沒做死裏逃生的美夢,全盤認了下來,最後隨著大理寺一紙批複,坦然走上了法場。
從四品大員到死囚,隻是因為他的兒子,打傷了一個小二。
一件本來隻需要一個人或幾個人蹲三五年牢獄的小案件,鬧到最後,卻是兩個人人頭落地,那個貪財的訟棍一樣因誣陷罪反坐而死。
所以很多時候犯了錯不可怕,怕的就是一錯再錯,最後就是難以彌補的巨大過失。
這個道理可能現在整個張家上下都懂了,但觀刑的人會有這種感觸嗎,整個南京城上下的權貴們會因此而警醒嗎。
這種事現在說不得,唯一知道的,便是南京城的治安瞬間好了太多。
誰都知道應天府來了一個新的刑房主簿,一個鐵頭娃。
而當朱文奎一次回宮的路上被人‘尾隨’後,其大皇子的身份便不脛而走,這才讓所有人恍然大悟。
難怪這新主簿天不怕地不怕,感情是這個背景。
主簿,硬!
昔有曹阿瞞任洛陽北部尉,現有大皇子任南京主簿官,以今仿古,倒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南京城裏說書的先生算是有了賺錢的談資,老百姓們也算歡欣鼓舞,但所有的權貴豪商可就沒那麽輕鬆了,一個個除了背地裏大罵朱家父子不是人之外,便是對自己的孩子嚴加管束,有犯事的,更是親手帶去應天府自首。
打架傷人,一狠不過幾年牢獄,自首賠錢,一兩年也就出來了。
真等到應天府上門拿人,還不知道事往哪裏發展呢。
張東升的案件可就是前車之鑒呐。
“這兩年,安心在應天府當差,等兩年後,大大小小的民情都熟稔了,就去鳳陽做知府吧。”
這個安排是朱允炆提前告訴的朱文奎,讓後者為之一愣。
去鳳陽做知府?
“當年太祖定分封製,把自己的兒子都分封出去,大藩如秦、晉、燕、蜀、楚,轄製多為一省之地,小的,也有幾個府,讓他們自己把控地方的軍事、政治甚至是外交權,鍛煉出了好幾個堪稱人傑般的兒子。
這種方法是很可取的,隻是難免讓地方坐大,威脅中央的集權統治地位,這些藩王豢養士兵,自定賦稅,儼然國中之國,所以朕登基之後,用了五六年的時間,把這些藩王全部砍掉了,因為朕要對大明進行改造,不允許任何雜音的出現。”
朱允炆對著朱文奎解釋自己這番做的緣由。
“不過,等將來朕將大明的發展扶上了朕想看到的路之後,分封勢必會重啟,隻是由對內改成了對外,省考和國考就是在為外分封打基礎,宗人府裏你那些兄弟已經開始通過省考出仕為官,升遷快的,現在基本都是同知或縣令了。
文奎,你的親兄弟不多,隻有文圻、文圩、文堤等寥寥三四個,文圩和文堤又太小,但朕為你們安排的路是一樣的,現在南京腳下鍛煉幾年,然後外放,包括大了之後進入總參亦或者禮部、商部,政、軍、經濟、外交都要學。
在這條路上,朕都會留有考驗等著你們,命運掌握在你們自己的手裏,即使無法通過,這些都學會之後,外麵也會有廣袤的天地留給你們去闖。”
沒有通過考驗的會被外分封建製,那麽通過考驗的呢?
自然是向奉天殿裏的那張位子發起衝鋒了。
朱允炆對每一個孩子都是公平的,每個人的路線都一樣,除非哪一個主動開口說,他對皇位沒有興趣,不想參加這種考驗,那麽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去吧。
想混個安樂王爺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朱允炆自己的兒子,到現在一個被封王的都沒有,那些已經逐漸長起來的小叔叔們,也是一個王爵沒獲封,更別說朱允炆的幾個弟弟了,如朱允熞、朱允熙等人。
哪裏還有新的王爵啊。
等未來大明開啟外分封製度的時候,那麽,別說王爵了,就算這些人跑到外麵自立稱帝那也是隨他們去,就如同大蒙古--元帝國製度。
很多人容易把蒙古帝國體係搞混淆,以為元朝代表蒙古帝國,是四大汗國的宗主國,這種認知是錯誤的,元朝的皇帝是四大汗國的共同領導人,但不代表元朝是四大汗國的宗主國,這是兩個概念。
在成吉思汗締造的大蒙古體係下,忽必烈締造的元朝和四大汗國的政治地位是平齊的,這是五個政治主權獨立的國度,而在這五個政治主體上還有一個虛構的政治體,即蒙古帝國。那麽這五個獨立的國家就有一個共同的領導,即蒙古帝國的大汗。
而忽必烈即是蒙古帝國的大汗也是元朝的皇帝,定都或者說居住在北京,使得元朝有些特殊地位罷了。
元朝並不等同於蒙古帝國。
紐帶性高度類似於後世的蘇聯,即大陸化普遍帝國。
因為這種政治製度,加上忽必烈這位蒙古帝國大汗的獨特思維、開放的胸懷,使得蒙古帝國成為了一個橫跨整個歐亞大陸的超強大帝國,東亞的財富、大草原製霸無敵的武力、東歐中亞開放的商業模式等幾種要素都被糅合進這個蒙古帝國中。
蒙古帝國的強大得益這種政治體,衰敗的速度亦來自於這種政治體。
隨著東亞帝國即元帝國的財政崩潰,正統的蒙古帝國大汗世係被趕出中原回歸草原後,這個體係就宣布結束了,加之帖木兒汗國的崛起,又消滅掉了四大汗國中的兩個,這個普遍帝國倒塌的速度甚至超過了後世的蘇聯。
起碼後者絕大部分國力和軍事力量還有俄羅斯聯邦來繼承,前者連個繼承者都沒有,直接衍生和分裂出兩個弱小至極的遊牧族:
瓦剌和韃靼。
弱小!
比起大蒙古這個普遍帝國來說,瓦剌和韃靼就顯得極其弱小了,他們不僅鬥不過崛起的帖木兒,甚至連征服從通古斯南下逃出來的野人族群都做不到。
困在草原周期性的曆史難題中幾百年,最後成為女真族的附庸,即蒙八旗。
成吉思汗是否具有超越時代的政治眼光及智慧無從判定,但他締造出來的大蒙古體係,是十分貼合朱允炆眼下這個時代的,甚至是超過這個時代的,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是約翰牛日不落帝國體係的先導者。
為後來的日不落帝國的建立指明了一種方向,約翰牛是在這種政治思維下進行了改進和完善。
唯一不同的,便是蒙古體係是一種如蘇聯般的大陸普遍帝國,而日不落是海洋普遍帝國。
大陸帝國的特點是追求絕對的控製力,而海洋帝國的特點則是看起來的合作共贏,實際上由被領導地區向中央本土地區輸送利益、財富的行為。
這種思維上的差異直接體現在八國聯軍進北京後的北京協定(辛醜條約)上。
在大陸帝國的思維模式中,以慈禧為首的滿清領導階級認為,首都被攻陷,帝國的部分疆土被以八國聯軍為首的西方諸國所實際統治後,就已經意味著亡國了,還用的著簽哪門子條約嗎?
直接就是皇帝退位,清朝亡國,然後讓這麽一群洋鬼子做中原這片土地的主人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一如十三世紀蒙古人進入中原、十七世紀滿清人進入中原。
但海洋帝國的思維模式根本不以滅亡一片土地上土著統治政體為目的,用武力來滅亡和完全性征服一片土地是最浪費國力以及利益最小化的方式,以約翰牛為首的海洋製度帝國主義等國,在利用武力壓服清朝後,即要求滿清政府接受並融入進約翰牛製定的世界規則體係中。
為此,這群西方人甚至幫助以及瀕臨崩潰的滿清政府維係住在中原的統治地位,包括並不限於打擊起義軍,派遣顧問幫助清政府完善洋務運動,增強清政府的軍事實力,用以鎮壓地方叛亂。
(這一點上可以參考李鴻章的多名外籍秘書,包括英法美三國都為大使館工作人員,兼任李鴻章的秘書,成為當時清政府與英法美三國的外交紐帶。)
而這種做法的目的,就在於西方為了最大程度的攫取中國的財富和利益,包括大量的原材料及人力(華奴輸送。),並且成為西方各國的傾銷地。
十八世紀之後,西方已經不再使用白銀貨幣結算,金本位製與聯合銀行開始成立,多餘的白銀都傾銷到了清朝,而後又通過簽訂賠款條約的方式將這些白銀索取走,使得舊時中國完全成為了免費的‘供貨機器’或者更容易理解的韭菜地。
這個貨,包括了這片土地上的一切人和物。
眼下朱允炆為大明規劃的路線和改造的想法,便是成立一個以大明中央為核心的大陸普遍帝國,同時以經濟為控製手段之一海洋帝國做輔助,建立起一個理論意義上可以千秋萬世的大帝國聯邦體係。
在本土的體量上,大明遠超約翰牛,甚至在這個建文十年來看,大明比整個歐洲綁在一起還要龐大。
無論是財富亦或者人口。
這種得天獨厚的基礎條件,欠缺的就是一個合適的路線即政治製度了。
插上翅膀,就能飛起來吞人。
從洪武三十一年登基開始,朱允炆就開始構思這個宏偉的未來藍圖,這麽多年一直在完善,而他每一步的選擇都是在為了完善這個藍圖在做準備工作。
廢分封的目的就在於不希望前期有人置喙他的思路,搞地方與中央的陽奉陰違。
批孔和無限神化他的皇權,目的就是抓住所有的權力,無限製的貫徹獨裁統治,整個國家從上到下,除了他這個皇帝之外,每個人都隻是藍圖中被支配安排的棋子。
而省考建製,就是為了培養一大批未來可以外分封的種子。
每一個大明的貴族分子(即可以享受到軍事、政治、商業三環知識培養,並在體係中成長的中流砥柱)都是將來外分封的儲備人才。
這是平民百姓沒法享受到的,他們的出身家庭環境無法支持他們從小就接受這些教育,這一點上,朱允炆無能為力,普及教育隻是大浪淘沙,能保證一百個苦孩子中能出一個有希望的。
現在,輪到朱文奎這種自己的孩子了。
從小開始接受新式教育是其一,而後開始接觸地方施政,親身接觸政治、軍事、外交、經濟等領域,並在這多種領域中獲取知識後,就可以逐步擁有接班的資格了。
掌控一個在青史中從未出現過的超龐大帝國!
朱允炆自覺連他自己都沒有這個能力去掌控一個如此龐大的帝國,因為他每次看堪輿圖的時候,那份由鄭和帶回來的海圖加上他自己的記憶補充,描繪出來的世界地圖時,都會被他自己親手畫下來的圓圈給震駭到頭皮發麻。
所以,朱允炆自己在進步的同時,也要下大力去培養下一代。
任何一個無能的孩子,都注定會被他無情的拋棄掉。
朱允炆甚至可以接受自己的孩子斷情絕性、冷酷無情,但絕對無法接受自己的孩子無能!
隻要能夠實現他心中的野心,就對的起這次穿越了。
孩子是他生命的延續,是朱允炆野心的繼承人!
朱文奎顯然還意識不到這一點,他從小到大就沒有真正認知過朱允炆,到如今長大了,更加不敢主動靠近,雖然父子兩人同住在乾清宮內。
“朕知道最近,你母後一直幫你物色媳婦,你呢也別當回事,更不要怎麽太絕望的以為無法自由做主,挑媳婦這件事,等過兩年你去了鳳陽再回來之後,朕讓你自己挑。”
這話說的朱文奎心裏一百個不信,一向霸道慣了的朱允炆能在這麽重要的事情上放權?
大皇子的政治婚姻,往大了說,事關國運。
“陛下,燕王來了,西北軍情的事。”
這個時候,一個小宦官走進來打斷了這次談話。
“你去忙吧。”
(這章是昨天的,寫到一半就趴桌子上睡著了,被叫醒後直接睡覺了也忘記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