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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最後的行刑者

  魏平海應該聽不明白景承所說的話,但我卻瞬間明白蕭映真之前一直在強調資格的含義,身體不由自主踉蹌向後退了一步。


  她是凱撒的門徒,亦如凱撒一樣在處決目標之前,會先給被懲處的對象一次懺悔的機會。


  而這一次就是要讓魏平海以自焚的方式換取對麵245條人命,但是生命的廉價早就在魏平海心中根深蒂固,在他的世界觀裏弱肉強食是唯一的生存法則,他根本不會為別人去犧牲自我。


  這恰恰就是蕭映真提前向我和景承透露魏平海是下一個目標的真正原因,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接近魏平海,但我和景承為了阻止她處決魏平海一定會不惜一切靠近他。


  我甚至還幼稚的奢望過,隻要寸步不離守在魏平海身邊不但可以救他,而且還有機會抓到凱撒的門徒,但事實上這一次我又輸了,依舊是輸在對方比我看的更遠。


  我以為這一次終於掌握了主動,但卻沒想到等待我的會是早已安排好的結局,我低頭再一次看了看時間,還剩下最後的三分鍾,生命對我來說是無價的,我要拯救對麵大樓245條人命,就意味著魏平海必須要死。


  魏平海應該是從我和景承的表情中看出端倪:“什,什麽意思?”


  “你不是說過我走不出這棟大樓,或許你說的沒有錯,不過今晚……”景承翹起嘴角上麵掛著無力的笑意。“走不出這棟大樓的恐怕還有你。”


  “你們想幹什麽?”魏平海大吃一驚。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我們都被對麵的那個女人算計了,我們原本是希望救你的,但處決你的人根本不是她。”景承漫不經心回答。“而是我們!”


  “你,你們要殺我?!”魏平海向後退了一步,慌亂的四處張望,但很快眼神中就透出恐慌,他的安保人員已經被安排撤離,在大樓的頂層如今隻剩下我們三人,沒有他的吩咐任何人都不會靠近這裏。


  我對著景承搖頭,聲音顫抖說:“我們沒權去決定生命的死活,誰都沒有這樣的權力,不管他曾經作惡多端死不足惜,但也該讓他接受法律公平的審判,如果我們殺了他和對麵的變態還有什麽區別!”


  “你說過生命是無價的,魏平海的命無價,但我身後245條人命就更無價,即便按照魏平海的價值觀,一條命等同於一口水,我身後有245口水,這就是生命的輕重,你難道打算為了一條人命而放棄245條?”手機中傳來蕭映真的聲音。


  我呆滯的愣在原地,這本來應該是一道很簡單的選擇題,我壓根就沒有想過要救惡貫滿盈的魏平海,如果讓我選,我會毫不猶豫的放棄魏平海,但選擇的代價卻是摧毀一條生命。


  我看向景承希望能得到他的幫助,可這一次他用很平靜的目光和我對視,那一刻我更加惶恐因為他的沉默代表著妥協。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景承聲音異常平靜。


  “我再給你一點提示,你選擇救魏平海就意味著你將親眼目睹245條人命被火海吞噬,他們痛不欲生的哀嚎和在烈焰中絕望的掙紮都會深深印刻在你腦海中,成為你永遠揮之不去的愧疚,同時……”蕭映真的聲音明顯占據了上風,她很鎮定自信的繼續說下去,同時因為魏平海的存在,他所操控的非法鑽石交易會繼續持續,每天都會有更多無辜者因為他而死亡。

  反之,如果我選擇了對麵大樓245條人命,他們因為經曆過這次事件,會更加珍惜生命並且心懷感激的活下去。


  “你既然認為生命是無價的,那麽放棄魏平海你將拯救無數的生命,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蕭映真已經把遙控器拿在手裏,手依舊撥動著火機明滅的火光如同被喚醒的惡靈。


  我終於無可奈何緩緩看向魏平海,他應該覺察到我眼神的變化,身體繼續向後退逃,直到靠在升降台護欄上退無可退。


  “你,你不想幹什麽?!”


  “我沒權去決定你的生死,可對麵還有那麽多人命,你隻剩下兩年的時間,而且一生都充滿了罪惡和肮髒,為什麽不用你最後的時間做一件有意義的事,犧牲自己去拯救別人,就當是你對自己一生的懺悔。”我舔舐一下嘴角對魏平海說。


  “不,不,我不能死,我還要活下去。”魏平海終於變成懦夫,亦如蕭映真曾經對我說過的那句話。


  懦夫在未死之前,已身曆多次死亡的恐怖了。


  他開始畏懼死亡,膽怯的對著我和景承搖頭:“不是兩年,我會一直活下去,不要聽她的,我有錢,超過你們的想象,隻要我能活下去,你們要多少我都給。”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生命是無價的,你用再多錢也買不到生命。”我失望的對他搖頭。


  “我呢?我也是活生生一條命。”魏平海拍著自己胸脯驚慌失措。“憑什麽要用我的命去救其他人。”


  “很可惜,你之前已經回答過一條命的價值,在你眼中一條命等同於一口水,那麽在一口水和無價的生命之間,我相信任何人都會選擇後者。”景承的回答很冷漠。


  視頻中傳來蕭映真歡愉的笑聲,從一開始她就算計好魏平海,事到如今的一切都是魏平海咎由自取的結果,我突然感覺對麵那個女人好可怕,環環相扣滴水不漏,即便很隨意的一句問話也在她的算計之中。


  我還是把目光投向景承透著近乎於乞求的無助,每一次困境他都能想到解決的辦法,我希望這一次他也能力挽狂瀾,可兩兩相望中我看見的隻有他理性的平靜。


  “你真打算幫對麵那個變態?!”我衝著景承咆哮怒吼。


  景承用沉默代替了回答,手機又響起蕭映真冰冷的聲音:“看起來你和魏平海之間無法對生命的輕重達成共識……”


  蕭映真說完手指按在了遙控器上,,我從電子屏畫麵中看見被鎖在大廳中絕望而驚恐的人群,還在為脫困嚐試最後的努力,婚禮現場如今隻需要丁點火星對麵將會瞬間變成人間地獄。


  “等一下,我……”我聲音顫抖的對著視頻問。“我該怎麽做?”


  “第九表公法的第十七條!”蕭映真脫口而出。


  我很快想起蕭映真是繼承凱撒的殺人方式,以古羅馬的十二表法來處決死亡名單上的人。


  第九表公法的第十七條的內容是,因私欲發動戰亂並侵占財物殺人者處死。


  “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今晚的處決必須由秦文彬親手執行。”蕭映真短暫的沉默。“你還剩下三分鍾……”


  魏平海畏懼的惶恐和我的不知所措,讓我和他同時呆立在原地,景承轉身快步走到直升飛機前,從儲物箱中找到備用的兩盒航空汽油,回到我身邊時,我看著他放在地上的汽油手不停顫抖。

  “我,我做不到。”我對景承搖頭。


  他一把擰住我衣領,重重一巴掌拍在我臉上:“鎮定點,現在我沒時間糾正你的道德觀和價值觀,你現在隻需要明白一件事,今晚你無論如何都有人因你而死,唯一不同的結果是死一個人還是死245個人!”


  “殺了魏平海我們就輸了!”我對景承怒斥奮力將他推開。“你是瘋子我不是,草菅人命的事我不想也不會做。”


  我話音剛落突然升降台四周的探照燈被打開,平時是用於裝點大樓,刹那間頂層被照的燈火通明,我聽見從大樓下傳來的驚呼聲,我們的目光都轉向大樓下麵,這才發現對麵大樓外牆巨大電子屏上如今正在播放的畫麵中竟然是我們。


  畫麵裏有冷靜的景承和方寸大亂的我以及麵如死灰的魏平海,之前聚集觀看婚禮直播的行人,紛紛在下麵交頭接耳的觀望,想必這也是蕭映真提前就安排好的。


  我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麽辦法,在電子屏上接通了大樓頂層的監控攝像頭,如今我們的一舉一動全都在眾目睽睽之下。


  景承偏頭看著電子屏聲音低沉:“在十二表法中魏平海的罪行必須要示眾,蕭映真要讓所有圍觀的人目睹他被處決的過程,同時……”


  景承有些說不下去,但我內心無比寒冷的慘笑:“同時也要讓所有人看見行凶者是誰,在今晚我將從被陷害的通緝犯變成真正的凶手。”


  “兩分鍾!”蕭映真的淡笑映襯出我的失敗,她在手機中用勝利者的姿態倒計時。


  景承一把鬆開我,他衝到魏平海的麵前根本不由魏平海的哀求和無力的掙紮,在電子屏的畫麵中他如同嗜血的野獸,拖拉著賴在地上的魏平海走到升降台邊,下麵圍觀的人群中爆發出驚呼。


  “求,求求你,放過我,你要什麽我都給,都給你。”魏平海繼續苦苦哀求。


  “你自己曾經說過,你在安哥拉用犧牲一部分人而拯救了所有幸存者,記得當時我回答過你,理論上你說的沒錯,而如今我正在驗證你的觀點,殺掉你一個人去救對麵245個人。”景承整個人又變成了那個令人膽寒的怪物。


  “50秒!”那聲音宛如來自地獄深處的哀嚎。


  “這場遊戲沒有輸贏隻有生死,如果你不殺掉魏平海,你的餘生將被對麵245條人命的消亡糾纏和折磨,你最終會選擇屈服和逃避,等到那個時候你就徹底的輸了,你即便還活著也隻是一具行屍走肉。”景承聲音鎮定平靜,電子屏的畫麵中是魏平海驚恐萬分的慘叫。


  “38秒!”


  “你可以一直這樣站著,等到時間終結的那刻,無能為力的目睹被火海吞噬的245條人命,然後你會在自責和怯弱中在黑樓完結餘生。”景承把汽油桶和火機交到我手中。“你也能選擇抓到對麵那些躲藏在陰暗中的怪物,但你必須比它們更堅強更冷血,你的柔弱和無能就是凱撒最希望看見的結果,你真願意輸給一個已經快要被處死的變態?!”


  “26秒”


  我的手漸漸不再抖動,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尚存的憐憫也正在消亡,或許是景承的話真的觸動了我,從地上拿起了航空汽油桶,走到升降台邊俯視著還在掙紮的魏平海,從這個角度我如同在審視他的罪惡,他的哀求落在我眼裏最終變成了懺悔。

  抬頭時看見電子屏中的自己,目光不再彷徨和閃爍,看上去我更像被扭曲的怪物,那一刻我終於明白景承一直說過的那句話。


  想要追捕怪物,首先得把自己變成怪物……


  我問過景承他是怎麽做到的,景承不願意回答我,現在我能體會到原來這個過程竟然是如此的殘忍和痛苦。


  “20秒。”蕭映真聲音充滿了期待


  “凱撒說這個遊戲叫救贖,我救贖了別人卻讓自己沉淪於黑暗,至少在這件事上,他贏了。”我擰開了汽油桶看向景承淡淡說。


  “不,凱撒並沒有改變你什麽,光明中也蘊藏著罪惡,黑暗裏也有正義,墮入黑暗並不代表沉淪。”景承很誠懇的和我對視。


  我轉頭再看你一眼屏幕中的自己,抬起的手將滿滿一桶航空汽油倒在魏平海的身上,下麵的人群發出驚慌失措的聲音,不遠處的街道是疾馳而來的警車,而身後關閉的大門被重重的撞擊,相信蘇錦和其他警員已經透過窗戶知道這裏發生的一切。


  渾身被汽油淋透的魏平海用盡最後的氣力掙紮,動作越來越吃力,他恐懼到甚至已經忘記乞求我放過他,或許現在他才會真正體會到生命真正的價值。


  我點燃了打火機,火光在夜風中搖曳,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整個人生像是被重新定義。


  “秦文彬,你現在知道什麽是罪惡嗎?”蕭映真停止了倒數,聲音充滿了歡愉。“你一直標榜捍衛所謂的正義和秩序,在你眼中我是惡貫滿盈的變態代表著混沌和黑暗,你不是認為生命是無價的嗎,那如今你擅自決定魏平海的生命豈不是和我一樣。”


  “我是為了救人,而你本質就是根深蒂固的黑暗,你毫無人性和良知,我又怎麽會和你一樣。”我大聲嗬斥。


  “你不認為自己殺人的理由很荒謬嗎,你根本不懂什麽是人性的黑暗,不過今晚我能向你證明你一直堅持守護的正義和秩序都是錯的。”蕭映真停頓了片刻後聲音變得陰沉。“魏平海,你希望自己被燒死嗎?”


  “不,我不,我不想死。”魏平海徹底的屈服在蕭映真的聲音中。


  “那我給你一個生還的機會,在你旁邊的護欄下麵有一個遙控器,是幾天前我用無人機放在那裏的,現在你拿出來。”


  魏平海驚慌失措在旁邊摸索等他手抬起時,我和景承大吃一驚,看見他真找到遙控器。


  “這個遙控器的作用和我手中的一樣,隻要你按下按鈕就會觸發對麵婚禮大廳中的點火裝置,我把決定你生死的權力交給你自己,你想要活下去就燒死對麵245個人。”蕭映真胸有成竹的聲音帶著極大的心理暗示。“不過你最好抓緊最後的機會,我相信你身邊的人並不希望你能活下去……”


  我和景承看著魏平海手中的遙控器目瞪口呆愣住,他原本絕望的瞳孔中瞬間閃爍出邪惡的光芒。


  “你他媽到底想幹什麽?!”我驚恐萬分衝著視頻中的蕭映真咆哮。


  “今晚遊戲的規則並沒有改變,遊戲的主題依舊是生命的輕重,但我想向你證明人性的黑暗,既然是遊戲當然要公平,你能決定魏平海和對麵245條人命的生死,你現在需要做出同樣的選擇,到底是殺掉魏平海還是看著我殺掉對麵的人,當然如今這個遊戲難度加大了,魏平海同樣也能決定自己的生死,所以在最後的時間裏,你們都必須做出自己的抉擇。”

  魏平海緊緊握著的遙控器猶如他的救命稻草,他的手毫不遲疑按向按鈕,他的生存法則從來都是建立在別人的生命上,哪怕丁點希望他也不會放棄讓自己活下去的機會。


  “魏平海!”景承大驚失色向前一步。“你出現在死亡名單上注定必死無疑,你被選中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把自己的貪欲建立在眾人生命之上,凱撒希望看見你的懺悔是犧牲,絕對不會讓你繼續用眾人的命交換你的生死,至少今晚不會!你即便殺掉對麵的人,凱撒也不會讓你活下的!”


  “10秒!”視頻中已經聽不到蕭映真變態的淺笑,她低沉的聲音如同魔咒仿佛在召喚地底的惡靈。


  “我不認識什麽凱撒,不過現在想殺我的是你們,我能活到今天不是因為我有多幸運,隻不過我能一次又一次抓住機會。”


  “你按下按鈕就意味著殺掉245條人命,看著他們葬身火海你就能活的心安理得?!”我手氣憤的抽搐。


  “6秒!”


  “你不同樣也想燒死我,看著我死在你麵前你就能用拯救了其他人的理由來讓自己心安理得?”魏平海站起身抹了一把臉上的汽油。“我的命不允許別人來決定!”


  4。


  3。


  2。


  ……


  蕭映真的聲音透著興奮,她好像對死亡有狂熱的崇拜,在時間終結的最後一秒,魏平海毫不遲疑打算按下遙控器,就在刹那我把手中打火機丟了出去。


  火光在夜幕中劃出一道明亮的光暈,我最終還是做出了選擇,生命在我心中是無價的,但此刻魏平海已經失去活著的權力,他玷汙了生命的神聖,比起道德和良知我更願意看見他結束自己罪惡的一生。


  魏平海應該一直都在提防著我,所以在打火機扔過去的那刻他居然躲開,打火機還沒落地的時候他按下了遙控器。


  轟!

  對麵大樓並沒有出現火海,反而是遙控器忽然迸濺出火星,瞬間魏平海被騰起的烈焰吞噬,夜空中充斥著他撕心裂肺的慘叫,聚集的人群心驚膽戰注視著巨大的顯示屏上魏平海慘不忍睹的掙紮。


  魏平海偏偏倒倒衝向天台邊緣,估計是無法承受被灼燒的痛苦從大樓上跳了下去,?我一臉茫然張著嘴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完全反應不過來。


  “秦文彬,你現在明白了為什麽人性本惡了嗎,魏平海臨到最後一刻所想的依舊是自己,他不過是所有人的縮影,這就是你試圖去捍衛和守護的一切,你不認為自己很可笑嗎?”


  蕭映真還在撥弄著手裏的火機,迸濺的火光終於沒有再明亮,她帶著勝利者的微笑緩慢的往後退,直至和黑暗融匯在一起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通話視頻也戛然而止。


  空氣裏彌漫著屍體被燒焦的味道,對麵顯示屏的畫麵被定格在我和景承的身上,突然畫麵消失,血紅的大字出現在畫麵中,相信那些字也把恐懼印刻在每一個圍觀人的心裏。


  我來,我見,我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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