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認屍
會議桌上是案發現場拍攝的照片,我挑選出其中一張從側麵拍攝死者站姿的照片,這個角度對屍體擺放姿態能一覽無餘,但我們始終不能理解撐船的動作到底對凶手有著什麽樣的含義。
“屍檢過程中我發現兩處和倉庫無名女屍凶案一樣的地方。”陸雨晴指間優雅夾著香煙,推到我們麵前的塑料袋中裝著一枚金幣,上麵的圖案依舊模糊不清。“在死者手中找到的,和女屍眼裏的一模一樣。”
“孟沉那邊還沒有關於金幣的消息,如果按照我們之前的分析,凶手用萊茵的黃金歌劇暗示詛咒,會不會是說但凡和這些金幣有關的人都是凶手的目標。”蘇錦聲音沉穩。
“無名女屍凶案中金幣出現在死者眼睛裏,而船上凶案金幣卻出現在死者手中,如果金幣是凶手殺人動機,那麽這些金幣應該對凶手極其重要才對,以至於凶手可以為之殺人,既然如此從心理層麵上講凶手不應該遺留下金幣。”我揉了揉額頭深思熟慮說。
“這說明金幣對於凶手有著某種特殊的含義,留在案發現場更像是一種象征。”梁定國若有所思說。
“除了金幣之外,死者背部有大麵積皮膚被剝去,這和倉庫無名女屍凶案一致,剝皮部分形狀不規則,但在兩處凶案現場都沒有發現死者的皮膚,我推測凶手在行凶後有意在收集死者的皮膚。”陸雨晴簡明扼要回答。
“凶手的心理行為是在處決被害人,收集死者皮膚可看作虐殺後帶走戰利品,但在其他個案中鮮有收集受害人皮膚的,而且還是大麵積的剝皮。”蘇錦沉著冷靜說。“因為皮膚沒有特指性,並不能代表死者的身份,由此可見凶手或許並非是為了收集戰利品,這些皮膚應該有其他用途。”
“凶手的心理特征很模糊,到現在甚至連性別都無法確定,這對偵破工作造成極大的困難。”梁定國重重歎口氣搓揉疲倦的臉頰。“單純依靠地毯式排查效果並不明顯,目前當務之急需要犯罪心理學專家對凶手進行心理側寫定位。”
“專家……”我深吸一口氣苦笑。“都是一群沽名釣譽之輩,指望他們的心理側寫估計這輩子都別想破案。”
“省廳指示控製案件的影響力,不希望公眾過多知曉案情的具體情況,嚴禁媒體擅自報道,我能理解上級這樣考慮的原因,但死者特征不能公開這也為查證死者身份帶來極大困難。”蘇錦憂心忡忡說。
“屍檢過程中還有一個重大的發現。”陸雨晴一邊彈著煙灰一邊說。“我在提取死者DNA的時候意外發現,船上三具屍體的X染色體基因座完全相同,從遺傳關係鑒定,可以確定發現的三名受害者具有親緣關係,並且來自於同一父係。”
“三名受害者是親兄妹?!”我大吃一驚。
門外的敲門聲打斷了我們的討論,進來的警員神情嚴峻:“梁隊,有人來局裏辨認10.25凶案受害人。”
“搞什麽?”梁定國勃然大怒。“誰向媒體公布了死者資料?”
“沒有公布。”
“沒公布怎麽會有人來認領屍體。”梁定國一怔解開領口紐扣大聲問。“案發到現在才兩天時間,消息既然封鎖沒有泄露除了警方還有誰知道10.25凶案?”
“梁隊別急,案子本來就棘手,這個節骨眼上居然有人來認領屍體,想必事出有因。”我拍拍梁定國肩膀示意他平靜,轉身問門口警員。“來認領屍體的人叫什麽?”
“葛宏帆。”
“葛宏帆……”我眉頭微微皺起,似乎這個名字在什麽地方聽過,但一時半會怎麽也想不起來。
“你說什麽?葛宏帆來認領屍體?”梁定國嘴張的很大。
“梁隊,你認識這個人?”蘇錦問。
“認識,海城市赫赫有名的人物,10.25凶案現場發現的那艘船就隸屬於他的宏帆海貿公司。”梁定國點點頭。
我頓然想起來,難怪這個人的名字如此耳熟,梁定國告訴我們葛宏帆最早就是從事海運貿易,慢慢規模越做越大,到現在海城市一半的海運船隻都是屬於他的。
凶案發生在葛宏帆的船上,如今他又不請自來認領屍體,事情的發展有些超出我們預計,我提議還是先見見葛宏帆,至少也能從他身上了解一些關於凶案船隻的事。
葛宏帆年紀大約快六十,一看就是見過世麵的人給人感覺慈眉善目老練沉穩,但進到會議室葛宏帆神情惶恐不安,還沒等我們開口,他雙手顫抖不已說:“老大脖子後麵有塊胎記,二妹初中時左腿骨折過,小妹患過皮癬肩膀上有明顯的癬疤……”
葛宏帆聲音哽咽說不下去,嘴角不停的蠕動目不轉睛注視著我們,眼睛裏流露出乞求。
陸雨晴就是這個時候站起來,我回頭看了她一眼頓時心裏暗暗一驚,她一言不發矗立在原地舔舐嘴唇,這個表情已經讓我明白一切。
“暫,暫時還不能確認,我,我希望能匹配你的DNA後……”陸雨晴的聲音很低沉,我甚至能聽出她的婉轉。
葛宏帆聽到這裏身子一軟,幸好被身旁的警員攙扶住,他應該能從陸雨晴的言語中聽出輕重,但終究是不敢也不願相信:“我自己的娃不需要什麽DNA,麻煩各位同誌帶我見見他……見見屍體。”
陸雨晴望向我在征求意見,原則上葛宏帆是不被允許目睹死者屍體的,當警察這麽久早已對生離死別見慣不驚,在我眼裏如今躺在停屍房的不過是三具受害人屍體,但對於葛宏帆來說那卻是血濃於水的親骨肉。
拋開其他我如今看見的不過是白發送黑發悲憤欲絕的老人,我深吸一口氣默默點頭,陸雨晴帶領葛宏帆去了停屍間,我留著外麵並沒有進去,直到淒慘的哀嚎從裏麵傳來徹底證實死者身份,我能體會葛宏帆此刻的心情,那是難以用言語去描述的痛苦悲傷,他每一聲哀嚎都讓我心糾起,如同是對凶手的控訴但卻是那樣的無力,想到如今還逍遙法外猖獗的凶手我麵色愈發陰沉。
葛宏帆是被抬出來的,他這個年紀已經無法承認如此巨大的打擊,看著警員把葛宏帆送往醫院,我和蘇錦還有梁定國全都心情沉重呆立在原地。
“我認為沒有做NDA匹配的必要了,死者身份如今可以被證實。”陸雨晴從停屍間走出來,聲音同樣低沉。
“葛宏帆富甲一方,如今他子女全被殺害,你們說會不會是因為財物方麵的原因?”蘇錦說。
“看得出葛宏帆很在乎子女,凶手如果是為了錢沒必要殺人,而且凶手的心理行為是在處決受害人,說明凶手和受害人之間是有關聯的。”我搖搖頭說。
“葛宏帆的確是有錢,但絕非是為富不仁那種,我是海城市本地人所以對葛宏帆還算了解,他算的上是一個好人,葛宏帆賺的錢一大半都捐出了做了慈善,而且為人仗義忠厚,但凡和他有過交集的人對其都倍加推崇。”梁定國聲音沉重回頭向停屍房瞟了一眼。“好人沒好報啊,怎麽讓他攤上這事……”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對梁定國說:“梁隊,既然案件如今有了進展,咱們就兵分兩路,麻煩你和其他同事調查死者背景,我們留在這裏等到葛宏帆情況穩定後從他身上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梁定國點點頭雷厲風行轉身離開,陸雨晴拿出一封信遞到我麵前:“這是從男死者胃裏找到的,發現的時候包裹在塑料袋中,推測是凶手逼迫男死者吞咽下去,在信上沒有提取到任何指紋。”
我連忙接過信和在倉庫凶案現場發現的一樣,從信封中取出信紙,上麵隻有一句很簡短的話。
看看我的功績,連神都會為之折服。
信紙的右下角依舊是邪惡的司芬克斯圖案。
“第一封信凶手留下了數字引導我們找到這裏,看來凶手並沒有停止的意思,第二封信中有凶手留給我們的線索,必須要盡快破譯出來,否則還有更多的命案會發生。”蘇錦麵色凝重。
“凶手留下的這句話更像是在炫耀,如此喪心病狂的人真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麽事。”陸雨晴義憤填膺說。
“凶手把自己和神相提並論,可見凶手的狂妄自大,這絕對不是炫耀,因為凶手讓我們參與隻是為了見證過程,兩起凶案現場都出現荷魯斯之眼,這隻眼睛也被稱為天空之眼,寓意神聖的鷹頭神能在天空鳥瞰一切,還有什麽是我們沒有看見的呢……”我來回走了幾步喃喃自語。
“如果他在這裏,他會怎麽做呢……”陸雨晴一直在盡力回避那個人,從身上拿出煙盒時神情有些凝固。
我們都陷入了沉默,他太過擅長追捕怪物因為他總是能駕輕就熟把自己變成怪物,可這偏偏卻是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去麵對的事。
“我想一個人靜一會。”我鼓起勇氣走進停屍間。
蘇錦和陸雨晴詫異望著我,她們的目光裏除了擔心更多的也是害怕,我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很輕鬆:“凶手在處決受害人後逗留了4個小時,可見凶手的心理素質極其穩定,我打算設身處地從凶手的角度嚐試了解凶手的心理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