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專訪
我找到了陸黎川的另一麵,就藏在那套滑稽奇異的小醜服下,當他卸去妝容的那刻才是真正的自己。
而揭開他麵具的竟然是一個隻有五歲的孩子,從張善文的言語以及表情中,我能猜出她在盡力為自己丈夫辯解。
以真正麵目和孩子對持的陸黎川應該不僅僅是被激怒,陸黎川脆弱的自尊心以及充滿病態的生活方式都隱藏在小醜的麵具下,直到被那個孩子毫不留情撕裂粉碎,如果我沒估計錯,陸黎川當時是動了殺心。
血月按照那張照片布置凶案現場,或許就是為了讓我們知道這件事,遺憾的是張善文已經無法記起這件事發生的地點,甚至那個男孩的樣子也變得模糊,唯有男孩說的那些話卻猶如刻刀一般在他記憶中留下印記。
我安排警員根據張善文的描述對她提到的男孩做畫像素描,但並沒有把希望寄托在上麵,蘇錦增派了警力對陸黎川的客戶開始全麵調查。
我用了一整晚重新查閱陸黎川的檔案,和蘇錦說的一樣,那是一份相當幹淨的檔案,反反複複看了很多遍也找不出任何疑點,可越是這樣我反而越擔心,因為我看見的隻是一個躲在小醜麵具下的男人。
一個沒有瑕疵和無可挑剔的男人,但我已經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就亦如光明之中也會有陰暗,任何一個正常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缺點,如果沒有那隻有一個可能,這個人並不真實和正常。
陸黎川會因為一個五歲孩童的話語暴怒,甚至表現出極強的攻擊欲望,如果當時沒有張善文的阻止,我不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
由此可見陸黎川的心理素質相當脆弱敏感,如果有另一個人不經意刺激到他會怎麽樣呢?又如果在陸黎川情緒失控的時候,張善文沒能在其身邊又會發生什麽事呢?
想到這裏我目光落在桌上的兩張照片上。
兩張照片中的陸黎川截然不同,一張充滿歡樂而另一張卻充斥著無法抑製的戾氣,而這兩張照片拍攝的時間僅僅相隔幾秒。
說明陸黎川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心理變化,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出現兩種不同的極端狀態。
這在心理疾病中屬於極其危險的範疇,血月故意引導我們找到陸黎川,並且通過精心布置的凶案現場讓我們發現照片,血月似乎在向我們傳遞某種信息,而這個信息顯然和陸黎川有關。
我起身在房間不停來回走動,嘴裏一直喃喃自語。
血月到底想告訴我們什麽?
如果所有人看到的陸黎川隻是用小醜來掩飾的假象,那麽褪去偽裝之後的陸黎川真正麵目又是怎樣呢?
在張善文的講述中我還撲捉到一個很關鍵的地方,陸黎川活著小醜的世界中,他需要的不僅僅是那身演出的服裝和臉上的妝容,他的內心儼然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小醜。
陸黎川也存在身份識別混亂,他在排斥和抗拒真正的自己,而選擇相信一個虛幻的角色。
這一點讓我很快就聯想血月,她也有嚴重的自我認知障礙,這種被稱之為分離性身份障礙的心理疾病是造成血月行凶的根源,那麽陸黎川會不會是第二個血月呢?
但很快我又推翻了自己這個猜想,如果陸黎川是血月的同類,那麽血月就不應該殺掉他,血月和陸黎川之間應該有著本質上的不同,血月讓我發現了陸黎川的另一麵,但這並不足以成為血月殺掉陸黎川的原因。
我停在桌前久久注視那兩張照片,突然有了一個很大膽的猜想,血月為什麽偏偏會選擇按照二十三年前的這張照片來布置凶案現場呢?
陸黎川有在每次演出結束後拍攝照片的習慣,他永遠都是照片中的主角,所以每一張照片都千篇一律,唯一在改變的是照片的背景和地點。
也許血月真正想讓我們知道的是這張照片拍攝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我提前回到警局,想了解蘇錦那邊的調查進展,卻發現陸雨晴已經在辦公室。
“關於專訪的事,我給你找了一位專門寫罪案紀實的記者,她有自己的專欄而且讀者群龐大。”陸雨晴辦事向來有效率,她把篩選做專訪的記者資料交給我。“她是我朋友,叫戚微微,在新聞界算是挺有名氣的,你如果覺得她沒問題我就安排時間。”
“我沒問題,專訪就安排在明天晚上。”
“你連她的資料都沒看就決定了?”
“是誰做專訪都一樣。”
“你是不是有什麽計劃?”
“血月在暗我們在明,所以我們的一舉一動血月都會知道的一清二楚,當年血月之所以選擇嚴烈提供契約,因為嚴烈是凶案的負責人,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血月知道,如今負責追捕她的是誰。”
“你確定一篇專訪會引起血月的注意?”陸雨晴問。
“血月是連環殺人狂,但歸根結底他是精神變態,她能把自己自詡成光明天使足可見血月極其自戀,這些怪物經常會在犯案後重新回到案發現場,從圍觀者的表情中讀取恐懼來滿足自己,因此血月一定很喜歡讀到和自己有關的專訪,她也想知道在其他人心中是如何評價她的所作所為。”
“專訪中需要注意什麽事項嗎?我好提前和戚微微溝通。”
“血月凶案的案情警方一直沒有對外公開公布過,外界絕大多數人甚至都不知道血月的存在。”我對陸雨晴很認真說。“你可以先把血月凶案的檔案交給戚微微,讓她先對案件有一個初步的了解,告訴戚微微她可以提任何問題,這一次專訪我會開誠布公,但有幾個方麵她必須要注意。”
“要注意哪些方麵?”
“第一,專訪過程中不能用血月去稱呼凶手,整個專訪盡量回避凶手的身份,我怎麽稱呼凶手你們她就怎麽稱呼。”
“為什麽不能提到血月?”
“每個連環殺手都有自己的標簽,為什麽要讓警方發現這些能判斷身份的標簽?”我很冷靜告訴陸雨晴。“這些精神變態的怪物需要展示自我,並且證明自己的存在感,血月是警方根據凶案現場特征給凶手定義的稱呼,這會讓凶手從中得到成就感,同時也會激發凶手的殺戮欲望。”
“有這麽嚴重?”陸雨晴大吃一驚。
“凶手想要成為的是光明天使,並且不惜一切去行凶完成蛻變,結果凶手發現自己所做的事完全被誤解,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時,心理和精神上會出現巨大的落差,為了糾正警方對自己錯誤的理解,凶手會用殺戮來證明自我。”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麽不在專訪中直接稱凶手是光明天使?”
“我們不能讓凶手在心理上有任何優越感,承認凶手是光明天使無疑會讓其認為自己的行為得到了回報。”
陸雨晴恍然大悟點點頭:“還有什麽要注意的?”
“第二點,戚微微什麽都可以問,我一定知無不言,但她必須保證專訪文章中不能更改、刪減和替換我的原話,一個字都不允許。”
“這個沒問題,我會提前對她將清楚,可你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麽?”
“我要給血月設一個陷阱。”我意味深長說。
“靠一篇專訪會讓血月上鉤嗎?”
“那就看放在這個陷阱上的誘餌是什麽了。”我神情凝重看向陸雨晴。“第三點,專訪的稿件必須配上我的照片。”
“你打算當誘餌?!”陸雨晴反應過來。
“最好的誘餌是那個現在還在精神病院的人。”我想到了景承,這些年習慣了在他的協助下破案,沒有他總感覺對付這些怪物很吃力。“我爸的側寫分析中指出血月的智商很高,所以這個陷阱設置一定要很精妙,陷阱周圍的鐵絲網必須被掩飾,因此我需要一個權威人士來佐證我對血月的分析。”
“你打算找誰?”
“喬明川,他是當年血月凶案中的法醫,他的話有說服力。”
“喬老那邊我來聯係。”
“專訪的事除了我們之外不要對任何人說,血月的身份撲朔迷離,很有可能就隱藏在我們身邊,現在我們不能相信任何人。”
“我,我有沒有必要去一趟精神病院?”
“你想去見景承?”
“我打算把血月的案件資料讓景承看看,或許他能為我們提供一下有價值的建議幫助。”陸雨晴點點頭。
“我們在和惡魔交戰,從我知道凱撒這個名字到現在已經快十年了,我們嬴過嗎?”我一本正經問。
陸雨晴是很理性的人,很無奈的搖頭。
“是的,沒有贏過,追捕凱撒這麽多年唯一的進展就是確定了他的性別,事實上我們一直在對付的隻是被凱撒蠱惑的門徒而已,惡魔不除將會有更多的墮天使出現,我們永遠也沒機會結束這場戰爭。”我揉了揉太陽穴心力憔悴說。“景承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他是唯一能帶領我們找到惡魔的那個人,他需要時間心無旁騖的甄別惡魔,所以我們不能去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