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下棋
天色愈發的透亮,偶爾幾陣寒風吹過,也消散在暖色的陽光裏,車輪的痕跡在黃土上留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溝壑,季將軍和齊良眾人揮手送別後,便一同上了城樓,目送著遠遠離去的人群。
齊良站在一旁,眼神望著下麵,微微有些凝滯,想起不久前這城樓下的暴民個個視死如歸,一身素衣的女子不顧自己的安危也要安撫民眾,又想起自己當時對她的看法和刁難,不由心裏沉重了起來。
他本以為公主會記恨他,甚至告訴世子替她懲罰他,沒想到,這麽多天過去,世子卻好像從不知情般,依舊和從前一樣,公主也沒有用自己的方法找他麻煩,給他個下馬威什麽的。
她隻是每日從早到晚幾乎都在為難民考慮,甚至舀粥這種苦力活她都親自上陣,起初,他確實以為公主隻是裝模作樣,想要得到別人的認可罷了。
直到後來齊良才明白,她確實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幫助難民,也許她可以裝的善良,但是她眼裏的笑容卻無法騙人。
他記得在某個平常的中午,他帶著兄弟們本想來看她是如何堅持不下去,卻看見了令他驚愣的一幕。那時她正彎著腰舀了一勺粥給伸碗過來的老婦,清風微動間,她淡藍的麵紗被輕輕吹起一角,露出一個極美的笑容,充滿了善意和真誠。
在那一刻,輕微地打動了齊良的心,不是仰慕,而是一種認可。
後來,難民再一次發生暴亂時,齊良才真正意識到,她不是沒有手段,她隻是不想跟他們計較罷了,也不想用她的權勢逼人。
本來他想找個機會好好跟公主認罪,沒想到一大早就聽到世子和她都要一起的回府的消息,這才匆匆趕來。
鷹北軍的將士從來都是有錯認錯的,他齊良雖為將軍,但也不能輸了公主的氣度,他想要告訴公主,她確實配得上他們的世子,也有資格當鷹北軍的女主人。
“發什麽愣呢,下去吧,世子都走遠了。”一位將軍突然拍了一下齊良的肩膀。
被打斷思緒,齊良回過神來笑了笑,擺擺手:“沒什麽,隻是感慨這冬天有點漫長啊。”
那將軍大笑一聲,打趣他:“齊良,你不會是昨夜沒睡好,說什麽胡話吧,哪年翁城的冬日不得過個四五個月的,這雪還沒下呢,你想的有點早了。”
“也是,走吧。兄弟們好久都沒有一起切磋了,敢不敢跟我來一場?”齊良緩慢吸了一口冷空氣,眼睛也變得清明起來,眉目染著輕鬆的笑意。
“喲,還敢挑戰我,齊良,你就等著晚上起不來床吧,哈哈哈。”漫天的寒風中,隻剩下將軍們的笑聲。
一路的黃沙輕揚,馬車四角的碧珠叮鈴作響,車內雪朦朧和穆臻言正在博弈,雙方的棋子勢均力敵,互相廝鬥,你死我活。
雪朦朧雙指執一顆白棋正要落子,耳畔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夫人,你真要下這裏?不需要再考慮考慮?”
雪朦朧手一頓,抬眸看向笑得一臉微妙的穆臻言,微眯著眸,懷疑的目光掃了他兩眼,又仔細看了下棋局,穆臻言的棋子上下圍攻她,狼虎相逼,四周棋子散落,唯有此處正是關鍵之處,可引轉危機,化險為夷。
難不成穆臻言還留了一手,有別的陷阱等著她?
她仔仔細細將整盤棋局看了兩遍,仍查不出其他異樣,不由柳眉輕蹙,執子的手僵在半空中下也不是,退也不是。
沉著眸子,雪朦朧孤擲一注般將手中棋子依舊落在了原處,在沒有確切證實別人的話是真是假時,她隻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斷。
細白的手一落一收,白色的棋子定在黑棋中間,莫名的氣勢彌漫在棋局中,一下子斬斷了穆臻言的包圍。
雪朦朧下意識去看穆臻言的反應,卻發現他的目光根本不在棋局上,而是一直盯著她的臉,眸光含著揶揄的笑意。
仿佛在說,你怎麽這麽好騙?
看懂了他眼中的笑意,雪朦朧自是一番惱怒地指著他鼻子,瞪眼道:“穆臻言,你又騙我?”
穆臻言輕輕落下一子,唇角勾起一抹愉悅的笑意:“你輸了,夫人。”
怎麽會?
雪朦朧指著的手一僵,輕哼了一聲,立馬將目光移到棋盤上,眼神頓時凝滯了兩秒,雖然她根本沒看到穆臻言下在哪裏,但整盤棋局的白子確實被黑子逼到絕境般,再無任何退路。
“怎麽樣,認輸嗎?夫人。”穆臻言揚唇笑得蕩漾,眉目間顧盼生輝,風情淺淺。
剛才的棋局明明不是這樣啊,她跳出穆臻言的包圍,穆臻言至少要下兩步才能再另一處圍困她,怎麽可能一子就將她所有後路都斬斷了?
雪朦朧緊皺著眉,目光盯在了棋局上般,一動不動。
看了數十秒後,雪朦朧瞳孔猛地一縮,她怎麽少了一顆子?
“你作弊,你是不是偷拿了我一顆子?”雪朦朧立馬坐起身子,指著棋盤一角空掉一顆白子的地方,微怒地問道。
穆臻言無辜地眨眨眼:“夫人可看見了?”
雪朦朧微眯起了眼睛,銳利的目光緩慢地掃視著他的全身,看到他握著的手露出的一點白光時,眸光一亮,倏地撲了過去,抓住他的手,杏眸泛著狡黠的光亮:“證據就在你手裏,休想逃過我的眼睛。”
“哦?是嗎?那夫人和我打個賭怎麽樣?”穆臻言長眉一挑,低頭看著她近在咫尺的麵容,笑得意味不明。
打賭?哼,他肯定又想戲弄她,絕對不能答應。
“證據就在這裏,我為什麽要跟你打賭?”雪朦朧一揚頭,才發現她離他的臉極近,兩人的呼吸相互纏繞,氣氛曖昧至極。
雪朦朧下意識地縮退身子,一隻溫熱的手掌卻猛地環住她的腰,將她提起,雪朦朧驚地還未回過神來,唇上就傳來溫熱的觸感,攻城掠地般的吻侵入她的齒間,沒有絲毫溫柔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