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蘭薩奇
男人冰冷的眼神看過來,又給安藜嚇得一哆嗦,險些鬆開了他拉著她的木棍,“我,我不是壞人……你的藥還是我留給你的,不過之後你就不見了,我……”
這人的眼神太冷了,她覺得自己在他眼底,跟死人沒有任何區別。
男子眸底有些暗淡,把木棍往前遞了一下,“咳咳咳……我……咳咳咳,拉你……上來……”
“好。”安藜不敢看他的眼睛,連忙拽著他的木棍艱難地爬上來,拍拍土站起來,“那個,謝……”
“深山野獸多。”
沒等她先開口道謝,那男子率先開口,聲音很虛弱,“你一個人,危險。”
安藜感覺得到,他是真的在關心自己,“你,是在關心我麽?你認得我?那天在山崖底下,你是不是記得我啊?”
男子一雙冰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眼底藏著一抹真誠,忽然道:“我要……謝謝你。”
忽然捂著胸口猛烈咳嗽起來,看架勢,仿佛要把肺給咳出來似的。
安藜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莫名覺得這人陽剛的表麵下有一顆柔軟的心。
“那個……”病美人總是容易勾起人的同情心,安藜下意識跟了兩步,想幫幫他,“我……要不你跟我回去吧,我姐姐的醫術很好,我看你好像傷得很重,這麽久都沒有治療好,不如讓我姐姐看看……”
“不用。”男子轉身,“謝謝你。”
“謝我?”安藜覺得莫名其妙,她也沒有幫上什麽忙,剛剛他幫了她,應該是她謝謝他吧。
剛想問一句,卻見男人轉身地往深處走,他一邊一瘸一拐地走,一邊還咳嗽地厲害。
“你……”安藜不自覺跟上去,想要伸手幫他看看脈,看他慘白的臉色,這人怕是久病成疾,“我幫你……啊!”
話沒說完,男子撒開她的手,眼神幽冷:“別碰我。”
頓了頓,“我身上有傷。”
安藜擰眉,本來想發脾氣,可是看著男人難受的模樣,無法開口,“你……你叫什麽名字?我聽你說話的口音,好像不是我們白羽國的人。這裏是白羽國的皇家園林,你怎麽進來的?”她這個時候才察覺到異樣,白羽國的皇家園林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進來的,外頭守衛森嚴,他一個重傷的人,是怎麽闖進來的?
男子的眼神莫名更冷,安藜連忙道:“你放心,你就了我,我不會出賣你的,咱們現在也算是朋友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你在這裏要找什麽?我可以幫你。”
“咳咳……我……我叫蘭薩奇。”此人正是失蹤已久的蘭薩奇,重傷數月讓他看起來異常虛弱,身體仿佛被掏空了一半麵無血色,和當初那個威風凜凜的草原勇士有著天壤之別,“我想找獨活針葉草,我聽說,隻有這裏有。”
“獨活針葉草?那可是我們白羽皇家園林才能獨產的國寶,十多年才有那麽一株,你在這裏怎麽可能找得到?”安藜詫異:“那是吊命補氣血的草藥,你……”
“我不能死。”蘭薩奇垂眸,整個人仿佛沉寂在虛空當中:“我還沒有見到她,我不能死……我現在還不能死……”
說著,他咬咬牙,“你,你能幫我嗎?”
不知道為什麽,男子身上濃鬱的憂傷氣息,讓安藜有些不忍心,下意識就想要幫幫他,完全沒有想過他如果是壞人該怎麽辦。
“我……”
“小姐,天黑了,相爺派人來找你了,咱們快點走吧。”青兒跑著過來,安藜一轉身,身後的蘭薩奇便沒了身影,不遠處的草叢顫動片刻,又歸於沉寂。
“蘭薩奇……”安藜跺跺腳,瞪了跑過來的青兒一眼:“你幹嘛大呼小叫的,把他嚇走了!”
“他?誰啊?小姐,你遇到什麽了?”青兒左右看了一眼,沒有看到人影,安藜哼了一聲,“沒有什麽,一直兔子而已,我找到蘭芝草了,今晚就去看白芷姐姐,你晚上幫我注意一下,不管誰來找我,就是我不舒服,已經睡下了。”
青兒小心翼翼道:“小姐,那您可要早些回來啊,相爺最近對您和少爺看的緊,不許你們和聖女大人接近。”
安藜轉身往回走,不時地回頭看一眼,沒有再看到蘭薩奇的身影,這才歎氣:“爹爹真是狠心,母親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白芷姐姐,爹爹明知道如此,卻還……唉,就算是為了母親,我也不能對白芷姐姐置之不理。”
是夜,聖女殿。
“白叔,你先去休息吧,我沒事的,白杞回來了沒?”白芷趴在床上,身上蓋著金羽蠶絲的被子,不能挪動一下,小臉慘白一片。
“白杞身份特殊,不便現身,應該是去探望您母親了。”白叔歎氣,“你為何非得和相爺頂嘴?如果相爺幫您跟皇上說情,也不至於罰得如此重!”
白芷看他一眼,“您這話也就騙騙自己,如果隻是私逃出國,按照我的身份,大懲小戒也就算了。可我這一次回來,和大表哥正麵對上……這是觸到了父親和皇上的逆鱗。聖女是白羽國神聖的象征,是神靈的使者,所以隻需要接受萬民朝拜,為國祈福,做一個吉祥物就行了,一個妄圖幹涉朝政的聖女,誰都不會姑息的。我爹也是為了自保,我若是不和他頂嘴,那再皇帝舅舅的眼中,說不準他就是我的同謀。到時候整個相府和兄長爹爹都會被我牽連。”
她私逃出國已經觸碰了皇帝的逆鱗,再加上幹涉朝政,若非是她聖女的身份尊貴,怕是早就身首異處了。
白叔也明白白羽國的國法,“大王子真的變化太大了,以前覺得他與世無爭,愛與民生,會是個好儲君,可自從三王子倒下之後,大王子內籠朝臣,外聯匈奴,小動作不斷,如今朝野上下一片烏煙瘴氣,皇上對大王子偏愛,上諫的大臣個個都沒有什麽好下場,也隻有相爺根基深厚才能保持中立……”
“中立?如何能保持中立?不過是暫時的。”白芷憂心忡忡:“我還擔心表哥和公主,他們回到北地之後肯定危險重重,我能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希望大王子不會這麽快發難。”
“應該不會,我派人打聽過,北地的戰報傳來捷報,世子殿下聯手敕勒川塬的部落子民抵抗匈奴的五王爺察哈爾,傷了察哈爾眼睛,匈奴敗逃,如今元氣大傷,想必不會這麽快卷土重來。”
“表哥英明神武,又從小長在戰場,自然是厲害的。”白芷與有榮焉道,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張如冠玉溫潤的臉,還有那些曖昧的吻,小臉不知不覺紅了幾分,“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白叔愣了一下,“他……誰?”
“沒有誰,我說表哥呢。”白芷將半邊臉埋進枕頭裏,“白叔,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休息一會兒。”
“也不知道三小姐什麽時候能找到蘭芝草?皇上下令,不許任何人給你診治,也不許你動用聖女殿的草藥療傷,這是要你硬扛著啊。”白叔有些心疼,這時門外忽然傳來老鼠似的叫聲,他微微笑了:“說曹操曹操到,三小姐終於來了。”
他去開了門,果然安藜貓著腰鑽進來,外頭罩著大鬥篷,“白叔,你開門怎麽這麽辦?我差點就被換班的侍衛發現了。”
白叔忙問:“可是找到蘭芝草了?”
“諾,當然找到了,我答應過白芷姐姐的嘛,這個交給你了白叔,我去看看白芷姐姐。”安藜把白叔推出門去,脫了鬥篷,露出一張清麗可人的小臉,“白芷姐姐,你的傷怎麽樣?聖女殿的鞭笞之行不同尋常,上頭沾染了蘇蘭花的水,造成的傷口隻有蘭芝草可以解,你一定很疼。”
這聖女殿的鞭笞之刑,是專門為曆代犯錯的聖女準備的,除了聖女殿的人,旁人還沒有這個受刑的福分,聖女殿的人,上至主子,下至仆人,每一個都備受國人尊崇,享受的待遇是最高的,可付出的代價也是最多的。
白芷沒有辦法翻身,隻能笑著道:“謝謝你啊安藜,這個時候,也隻有你還敢來看我。”
“白芷姐姐,我覺得你這一回出去轉了一圈,好像變了不少。”安藜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你剛剛笑了啊,我以前從來沒見見過你笑,原來你笑起來這麽好看,跟母親一樣美。”
安白芷笑容扯平,麵色依舊淡淡的,“母親的美無人能及,我並非是變了,隻是懂得多了,想……做做自己。”
最後四個字,說得很輕,安藜沒有聽見,想到自己的心事,她低聲問:“白芷姐姐,你知道獨活針葉草嗎?”
“獨活針葉草?”白芷抿唇,“安藜,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有個朋友受了重傷,需要這個治病,我知道這個藥草很珍貴,去太醫署問過了,也沒有存藥,相府的倉庫裏也沒有。白羽國最大最好的藥材珍藏室就在你這聖女殿了,你幫幫我的朋友吧,他傷得真的很重。”安藜想到蘭薩奇重傷的樣子,有些不忍心:“他人雖然有些奇怪,可是我覺得我應該幫幫他。看著他的眼神,我不由自主地想幫他。”
“安藜,你是不是喜歡他?”白芷問,問出口之後,她自己也愣住了: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