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真的狠心
雪芮抬手讓所有宮人都下去,隻留了琥珀伺候,蘇岑守在殿門外,一動不動,宛如雕塑。
“母後,嫻妃如何?”雪芮眼底壓著沉鬱之色,似乎有心結未解,顯得有些憔悴陰沉,看得皇後一陣心疼,“太子,你最近是否又病了?冬日涼寒,即便是國事繁忙,你也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雪芮坐下,琥珀連忙奉茶,“太子殿下,娘娘日夜擔憂您的身體,還送去了好些補身子的補品,您就多吃些,省的娘娘憂心。”
“母後不必擔心,隻是最近國事多,累了些,並未有大礙。”雪芮看著皇後憔悴的神情,“倒是母後,如今前朝後宮,形勢變幻,怕是母後在宮中受委屈了。”
“嫻妃,死了。她肚子裏還有孩子,皇上……是真的狠心。玲瓏如今不知所蹤,本宮非常擔心,可偌大的皇宮,肮髒的地方何其多,本宮查無蹤跡。”皇後抿了一口茶,卻暖和不到心底,“高貴妃雖然跋扈囂張,可斷然不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現在將軍府倒了,芮兒,你父皇,他是不是打算對鎮北王府下手了?”
琥珀聽得一驚,迎上太子高深莫測的眼神,連忙低頭,不敢再露出任何異樣,隻當自己是個背景板。
宮中的下人,不該聽的不能聽,不該說的不能說,否則隻會死得越早。
“母後,父皇從未放下過對鎮北王府的執念,動手是早晚的事情。”雪芮沉了嗓音,手指捏著茶杯,明明很燙,他指尖都有些發紅,可卻依舊不肯放下,“如今臨近年關,北地傳來捷報,鷹北軍再次名聲大噪,如今民間傳言都是對鎮北王府的美談,父皇又豈能安心放縱?更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毒瘤。”
“那個美人的身份,母後至今都查不清楚,高貴妃在後宮耳目眾多,明裏暗裏也下了不少功夫,可今日本宮前去試探幾句,她也不知道對方是何人。芮兒,你說的沒錯,那個女人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偏偏你父皇寶貝她至極,居然派了皇家雲影衛的人看護,尋常人哪裏是對手?若是惹怒了你父皇,怕是得不償失。”皇後憂心忡忡道。
“如今你和你父皇的關係已經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會被人踩著頭頂踏上來,滿盤皆輸。母後想幫你,也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內宮有二患,一明一暗,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外頭還有九王府,明裏暗裏的勢力盯著東宮,芮兒,你勢單力薄,需要找個依靠。”
“母後……”雪芮抬眸,黑白分明的瞳孔閃過一抹精光,忽然將杯子放下,並沒有蓋上蓋子,任由霧氣繚繞,模糊了他的神情,“如今如履薄冰的不是我,是十一,是穆府。父皇在北地放了多少眼線暗探,鎮北王府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眼皮底下,之前便因為十一受傷派人前去問罪,現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讓父皇抓到結黨營私的把柄,一個東宮太子,一個軍功赫赫的鎮北王府,父皇怎麽可能安心?”
他重重的落了尾音,“隻怕到時候,才是自掘墳墓,白白將人頭送到父皇跟前,落了下風。如今九王府和高貴妃步步緊逼,朝廷還是後宮,我們雖然應付地辛苦,但是不至於惹來殺身之禍,父皇向來崇尚朝堂製衡之道,隻要沒有威脅到他的帝位,他不會輕易動我們任何一個,這就是這麽多年我和九弟的鬥爭一直有輸有贏,不上不下的原因。真正操縱幕後的人,是父皇。”
皇後心底一驚,夫妻多年,她自認為對皇帝有七八分了解,生性多疑有野心,時而溫和善良,時而狠辣無情,可對底下的子女多是寬容,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日,難不成他還會對芮兒趕盡殺絕?
“他不是最疼十一的嗎?難道……非得鬧得魚死網破不成?”皇後手都有些顫了,輕輕放下杯子,險些灑落了茶水,幸好琥珀眼疾手快地攔住了,“娘娘,您沒事吧?”
皇後搖搖頭,她知道如今太子處境艱難,害怕過不久便會被九王府踩在腳下,所以一直在思索著要不要給十一去信,讓她支援太子,至少暗地裏讓九王府的人不要那麽囂張。
沒有想到,太子想到比她更加深刻長遠,將皇帝的心思摸的透徹。
最是無情帝王家,她到底是高看了皇帝對十一的愛護,有些婦人之仁了。
“母後知道了,芮兒,那你可有解決的法子?既然你對你父皇如此了解,便該清楚,如今你越是袒護鎮北王府,他越是忌憚與你,九王府拿捏你的把柄就越多,現在朝廷形勢不容樂觀,大多數人都站在了九王府一端,為了權勢聯姻拉攏朝臣,狼子野心顯而易見,難道你要坐以待斃?”
既然不能打鎮北王府的主意,皇後隻能從京城下手,讓太子找到靠山,和九王府哪怕是短暫抗衡可以。
“柳尚書膝下還有一愛女,雖說不是嫡女,但是卻十分寵愛……不如母後明日詔柳尚書夫人入宮覲見,你們先見一麵如何?”皇後問。
聯姻,本來就是鞏固權勢的捷徑,哪怕是皇帝的三宮六院,大部分女人不也是這個作用嗎?
皇後不覺得這個提議有什麽問題,太子卻陡然沉了臉色,似乎有些不高興,但是在皇後麵前又沒有多加表露,“母後,不勞費心了,現在兒臣還沒有娶妻的打算,局勢緊張,兒臣無暇顧及兒女情長。”
“這怎麽能是兒女情長?”皇後看了他一眼,眼神帶著若有似無的探究,“芮兒,母後的話你怎麽可能不懂?你看看雪冀,他比你還小了好些,如今雖然膝下無子,可後院正妃側妃侍妾美人一堆,子嗣是早晚的事情,你雖然還年輕,可在皇家,十幾歲娶妻生子的不再少數,你的東宮如今隻有兩個侍妾,連個正經側妃都沒有,而且那兩個侍妾你一年到頭也不去看幾回,過得比少年郎還要清心寡欲,外頭多少難聽的傳言你沒有聽到嗎?也怪母後,你年少時定下的太子妃是個福薄的,沒等成親就去了,之後這個草原公主……不提也罷,可沒有太子妃,側妃也不是不能娶,東宮側妃的位置,多少人眼巴巴看著,你怎麽反倒是冥頑不靈了?”
太子沒吭聲,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皇後無奈:“你對她,還念念不忘?可她都去了多少年了,你總不能為她守一輩子吧?母後不明白,你們除了年少的幾分情意,何時這般情深意篤了?”
這名字,皇後從不在太子麵前提起,怕他傷心,可是到底現在顧不得許多,盼望著他早日娶親,隻能敲打一番了。
雪芮瓷白的麵上並沒有多少傷心,腦海裏卻劃過一張清冷卻可愛的臉,在外人麵前總是端著清清冷冷的小模樣,可卻十分不經逗,他輕輕逗弄一下,她便麵紅耳赤,像是受了驚的兔子,眼眶都是紅的。
可跟她說話,很多時候又是牛頭不對馬嘴,她似乎不通人情世故,可內心卻又通達清明。
真是個謎一樣的女子。
親了他,占了他的便宜,結果就這麽跑了。
絲毫不留戀。
這麽多年,他不曾娶妻,不是對最初的太子妃念念不忘,隻是沒遇到心動的,本以為這輩子也會和父皇一樣,三宮六院,女人不過是權勢的利益產物,可以寵,但是不能愛。
沒有想到,會遇到那麽一個人,染他牽腸掛肚,甚至起了獨占的心思,獨占她一個人,讓自己也被她獨占。
真是奇怪。
雪芮看著身上的蟒袍,思緒不知不覺就跑遠了,腦海裏都是那個女子的身影,夜深人靜時才會想起的畫麵,如今卻十分清晰,讓他甩都甩不掉。
“芮兒。芮兒?”皇後見二字竟然出了神,不禁氣結,“母後跟你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雪芮站起身,茶也不喝了,“母後,請恕兒臣公務繁忙,不能相陪,玲瓏的下落,兒臣會派人暗中查找,宮中,還需要母後多費心。兒臣先行告退。”
說罷,他起身瀟瀟灑灑地走了,沒看到皇後氣得發青的臉色,“這個孩子啊……他到底在想些什麽?以前他即便不愛提起立妃之事,可從未如此明擺著表現出不樂意,竟然連我的意思都忤逆,究竟是怎麽了?”
琥珀複雜地看了一眼太子離去的身影,“娘娘,殿下,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皇後猛地掀起眼皮,震驚顯露無疑,“心上人?”
琥珀立刻跪下,惶恐道:“娘娘恕罪,奴婢隻是瞎猜的,隻是殿下近來對女子愈發疏遠,聽小路子說,那兩名侍妾,因為試圖靠近殿下,被殿下打了板子,怕是好幾個月都下不了床。消息被殿下鎖了,可外頭依舊有些傳言,說殿下……殿下……”
“說什麽?”
“說殿下,不近女色,好男色。”琥珀低著頭嗓子都啞了,有些害怕的模樣,摸不清楚皇後的心思,隻能低著頭不敢說話。
皇後捏了捏手腕上的玉鐲子,麵色沉靜,“派人好好查一查,太子最近到底怎麽了?”
身為東宮之主,豈能兒女情長?
更何況,是這種不利的傳言。
“明日詔柳夫人攜女入宮。”
琥珀連忙道:“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