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想問便問
屋內紅燭搖曳,帷幔遮擋著兩人交疊的身影。一番溫存之後,皇帝摟著懷裏柔若無骨的美人,有些起繭的指腹不同摩挲著她的肌膚,眸子卻微微失神。
他想起十一為他跳的那個舞,想起她額頭上的蓮花,心裏頭不由湧起了深深的懷念,想到當年他將白蓮帶回府中的往事,不由得出了神。
當年——
白蓮渾渾噩噩地睜開眼,渾身異常酸疼難忍,她揉了揉發昏的腦袋,眨了眨眼睛,努力將眼前的處境看清。
她身處一個極為荒涼的山坡,地上有一個麻布口袋和一根繩子,很顯然她是被人打暈從而帶來此處的,她怔怔地扶著樹幹掙紮起身,渾身上下竟然使不出一點力氣。
還沒來得及作何反應,樹後忽然傳來一陣聲音,一個巨大的口袋猛地從她頭上罩下來,頓時眼前烏黑一片。
她心跳如鼓,奈何渾身無力,隻得抓住口袋反抗大喊,“你是誰?你要做什麽!放開我!”
身後有一男人猥瑣至極的笑,“做甚麽?自然是置你於死地了!小娘們,不識好歹!”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白蓮吞咽下恐慌的心緒,試圖與此人講道理。
“不是我害你,而是你本來就該死,一個卑賤的女人而已,居然敢觸怒我們將軍!”猥瑣男將她徹底裝於口袋,又狠狠地踢了一腳,“不過倒是可憐了你這張狐狸臉了,若不是……哼哼,不過穆將軍的命令誰敢不從?你且安心去死吧!”
被他踢的一抖,白蓮死死地咬住唇忍受疼痛折磨,即便如此,卻還是擋不住心上猛然破裂的傷痕,“你說什麽?是穆正陽派你來害我的?不,這不可能,你騙我!”
話才說出口,想到之前看到的惡心至極的畫麵,她卻已經淚流滿麵。
“騙你?你一個將死之人我騙你有什麽好處?”
男人大力地將她一推,白蓮頓時受不住地跪倒在地,她身處一片烏黑,口中卻無助低聲喃喃:“不,穆正陽絕不可能這麽對我,我不信……”
“一個來曆不明的奸細而已,將軍見你長得漂亮隨意玩玩,你竟然還當了真了?不過,敢給將軍戴綠帽子,你死得其所!”身後的男人卻十分不耐煩,他將麻布口袋往山坡上推去,到了最高點,手猛地一推,正準備口袋中的白蓮推下山崖。
此時卻察覺身後傳來一陣響動,男人心虛,左顧右盼,遂大聲吼道,“誰?”
他轉過頭,回答他的卻是一陣猛烈的掌風,頓時手中繩子一鬆,口吐鮮血。
白蓮頓時跪倒在地,卻一動不動。
她抬起頭,驚恐的目光中出現了一張溫潤如玉的臉,來者麵如冠玉,唇紅齒白,一頭長發如沾染了墨一般,明明是極為溫潤之人,那眼神卻平靜毫無波瀾,甚至露出了幾分嗜血之意,他淡淡開口:“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遂抬手一揮,清風拂過,伴隨著一聲嘶聲裂肺的呼喊,地上之人已經便已落下山崖。
他平靜地收回手,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塵,慢吞吞地走了幾步上前,看到蜷縮在地麻布口袋,他伸出手將鬆動的繩子解開,露出一抹溫和的淡笑,“沒事了,出來吧。”
麻布口袋漸漸滑落,露出衣衫不整且發髻淩亂的白蓮,她神情恍惚,白皙的麵上淚水尚未幹。
雪玨不經意間看到她眼底恨意,心中一怔,以為她是還沒有緩過神來,於是將她麵上一縷發絲拂正,細聲安慰道,“走吧,跟我回家。”
回家?
“你?”聽聞此言白蓮怔怔地抬起頭,看到眼前一雙修長白到透明的手,竟然是軍營裏認識的小兵,“小哥,原來是你啊!”
雪玨麵色微怔,“你還記得我!竟然不知你是一女子,以前……倒是多有得罪了。”
他裝作不知道白蓮的狼狽,笑著將人扶起來,“若你遇難,不若去我那裏避一避,我乃是堂堂男子漢,總不能看著你一個女子流落街頭吧?”
“謝謝……”白蓮抹去眼淚,扯了扯唇,“我本來就無家可歸了。”
想到穆正陽居然利用完她之後,還要殺了她,她默默地埋下了心中一抹恨意,無言地點了點頭。
雪玨眸光微亮,“放心,以後我家便是你家,隨你來去。”
四皇子家大業大且身份尊貴,周圍卻不知埋著多少危機四伏之事,自然是不可能貿然帶一身份不明的女子回府,思來想去,便帶了白蓮來到了郊外的一處別苑裏。
此處偏僻且少有人來往,實乃一處極佳的藏身之所,雪玨這幾日對白蓮仔細照看,事事親力親為,奈何任務纏身不能多作久留,故而派來了一兩個口風緊的侍女照顧白蓮起居。
侍女見白蓮終日裏鬱鬱寡歡,足不出戶,偶爾便望著窗戶怔怔地出神,有一兩次竟然還落了淚。
侍女因殿下的吩咐不敢對白蓮有絲毫的怠慢,卻不知如何緩解,遂私下裏將此事稟告了雪玨。
當時雪玨正在處理朝廷要事,聽聞此言便立馬放下手中折子,二話不說便急忙趕來了別苑。
別苑的花圃裏各種花藥競相開放,各種清香混合在一起,沁人心脾,偶爾有一簇簇的長得竟有半人那麽高,圍擁在一起蔓延到了藤架上,怪不得那倆丫鬟天天念叨著讓她前來修剪。
白蓮倒了杯茶,放在石桌上,向雪玨說道:“公子大老遠跑來,想必甚是勞累,先喝杯熱茶吧。”
自從來到別苑,她便知道雪玨身份非同一般,非富即貴,故而也未曾用軍營裏隨意的稱呼。
畢竟,他也不是那時的小兵了。
而是溫潤風雅的瀾無公子。
“蓮兒,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疏,喚我一聲四哥即可。我聽說這幾日你心情不佳,可有心事?”
“並沒有。”白蓮垂著頭,不願提起此事。
“我那日救你,見你神情恍惚卻並未有得救之喜悅,我來之前……可是發生何事了?”
白蓮頓時麵色一白,不過念叨著這瀾無公子乃是她的救命恩人,恩情對她來說大於一切,再加上這些日子苦悶不已,便低聲將前兩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雪玨。
聽聞詳情後,雪玨陷入了沉思,對此事默不作聲。
然而雪玨的內心卻是波濤洶湧,恨不得立馬將她抱進懷中憐惜一番,卻不得不按耐住心性,表麵上卻是不動聲色,他轉動著石桌上的茶杯,心思深沉。
“沒事,隻是遇人不淑而已,經過前兩天我已經想明白了,四哥你別擔心。”白蓮見他沉默,故作精神地笑道。
“但願如此。”
雪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語。
白蓮雖然口中如此說道,心中卻黯然苦澀,她隻對其說了自己乃是被人陷害,遇人不淑而已,卻隻字不提那人的名字。
或許對她來說,念及此人她胸中便氣血翻滾,被騙的感覺讓她快要抑製不住自己的仇恨情緒,索性便不再提及。
還好雪玨近日來時時到別苑處來陪伴她,雪玨談吐風雅,知識淵博,兩人相談倒也平靜。白蓮隻倒是這四哥溫柔耐心,且人好,卻殊不知雪玨乃日日故意與之相伴,想要借此機會與白蓮朝夕相處,培養感情而已。
“蓮兒,你終日呆在別苑足不出戶也是不行的,這裏雖然人少,景致卻十分可觀,不若呆會我陪你出去走走?”
之後的一日,兩人在樹蔭處聊天,休憩之餘雪玨如是說到。
白蓮長長的睫毛在臉上留下一片陰影,她點點頭,“好。”
雪玨望著她白皙的麵容漸漸恢複光彩,唇邊不由自主地蕩起一抹笑意。
然而到了約定出去的時間,雪玨卻少有的失約了,故而派來侍女向她解釋,說道瀾無公子有事耽擱了,來日再與她相約。
白蓮知他家室顯赫,自然是不可能日日與她在一處的,自然也就不再深究。
她點點頭,對著侍女道,“沒事,你讓四哥好生處理他的事去吧,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出去逛逛,你們不必跟來。”
侍女隻能答是。
白蓮出了門,拿著侍女為她準備的一把傘,據說今日天氣雖佳,不過天有不測風雲,讓她以備不時之需,白蓮感謝侍女體貼,也就收下了。
她從別苑一直往前走,街上路人寥寥無幾,唯有街道邊的低垂楊柳隨風飄蕩,倒是別有一番意境。
站在空無一人的巷口,她停下腳步,望著柳樹江邊的景色,寂靜空曠,一如她此刻的內心。
想到四哥,白蓮下意識地打量著身後的周遭,亭台樓閣,小橋流水應有盡有,想來她這四哥倒也是頗有來頭,不像是一般的富貴人家。
她皺著眉頭想要再從腦海中搜尋點什麽,一陣驚呼聲突然打斷了她的思緒。
“咦,這不是白蓮妹妹麽?!”
其實對於別人貿然打斷自己思緒,她是稍微有點不悅的,隨著聲音看過去,入眼的是一個妙齡女子。
迎著清涼的微風,她身著一襲白紗衣裙,雙目盈盈,望著白蓮眼中露出一番欣喜之意。
“果然是她!”女子一旁的小丫鬟嚷嚷出聲。
“素嵐?!”白蓮驚呼,想不到竟然在此處遇見了好友,可真是意外至極:“你怎麽在這裏?”
捏著手中的一方絲帕,高素嵐對白蓮笑了一笑,眼神卻是直盯著她道,“我家外祖府邸便在此處,我乃是過來探望一番的,卻沒想到居然在此處遇見了妹妹。”
想到此處,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遂又好奇地問道白蓮,“我看妹妹今日麵色蒼白,近日可是生病了?”
白蓮一怔,繼而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擺擺手表示無礙,“沒事,我之前是得過一場大病,如今在此處養病來著,不過今日來倒是好轉不少,所以出來溜達溜達。”
她說得十分瀟灑,殊不知高素嵐旁邊的小丫鬟一雙眼睛一直死死盯著她,仿佛要將她的麵容盯出個窟窿來。
“蓮兒,我看這天色也不早了,你又大病初愈……要不你先回去吧?再說了,我們相隔不遠,若是你有什麽事便來找我就行。”高素嵐說道。
“那就多謝了。”淩敏音努力擠出一抹蒼白的微笑,揮了揮手與高素嵐道了別。
高素嵐收回目光走在路上複又想到了什麽,她偏過頭去問道小桃,“四皇子有一處別苑……可在附近?”
“回小姐,奴婢確實聽說,這地方價值不菲,鮮有別苑山莊,因為這裏不遠處有四皇子的地產……這白蓮住的一處別苑怕是四皇子名下的一處。”
“從何得知,可否屬實?”
“自然是用銀子買來的消息,小姐大可放心。”
“如此甚好。”
高素嵐笑了笑,又恢複了平常的瀟灑爽朗,與小桃的身影漸行漸遠。
白蓮放鬆心情之餘,竟然意外碰到高素嵐這位好友,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泄口,因為兩人住處相隔甚近,閑暇無事之餘白蓮便尋了高素嵐一同喝茶,高素嵐雖然初次瞧著溫婉賢淑,可了解深了,卻也不失江湖女兒的豪爽氣概,白蓮被其打動,兩人之間的關係便越發的密切起來。
這日,兩人在花圃擺了一方坐凳,高素嵐說要為她作畫,白蓮自然是興奮不已,二話不說就跑到裏屋打算拿出筆墨,然而正當她拿了東西將要跨出房門之時,腹中一陣惡心之感傳來,她便忍不住扶著門框。
高素嵐察覺她這邊響動,連忙趕來問道,“你怎麽了,可是肚子不舒服?”
“我……”才說了一句話又泛惡心,“我想吐。”
白蓮再也忍不住,轉身向外跑去,高素嵐麵容複雜聞言趕緊阻止了她,從一旁拿來一個盆,“沒事,想吐便吐在盆裏吧。”
高素嵐抱著盆子卻是一直幹嘔著,怎麽都吐不出來,收拾了一番之後,高素嵐欲言又止。
“嵐姐姐,你想問什麽便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