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愛之人
要說這兩人之間沒點貓膩,貓都不信。
曲著手指敲了敲旁邊的矮桌,葉將白道:“殿下,北堂一門是自大周興起便在的貴胄世家,您還是少招惹為好。”
“我曉得的。”長念點頭,“我不奢望什麽,將軍每年回來,能與我共飲一杯就足矣。”
每年北堂繆回京,能給臉麵接見人都算是不錯,共飲還隻是“足矣”?葉將白沉了眉目,覺得自個兒心裏有氣,但不太明白自己在氣什麽。
“就送殿下到這裏了。”他平靜地道,“在下還有事,要去刑部一趟。”
外頭風雪正大,既然已經送了一程,做什麽不送到宮門口?外頭的許智不明白,紅提也不明白。
要是之前,看葉將白這個態度,長念就會老實地應一聲好,然後下車。但到底是結交了一月有餘,對這人熟悉了些,她很明白,這是生氣了才會突然要她下車。
伸出爪子去撩開車簾看了一眼,外頭雪茫茫的一片,一陣風從縫隙裏吹進來,冷得她打了個哆嗦。
“國公。”長念扭頭,帶點諂媚地笑,“這裏離西門已經不遠了,您送佛送到西?”
葉將白微笑:“刑部的事情挺急的,也不好耽誤。”
“那……那我隨您去一趟刑部吧。”她挨過去些,伸手給他捶肩,“反正宮門沒那麽快落鑰。”
擋開她的手,葉將白溫和地道:“不妥。”
“呃,那……”
“殿下請。”
軟硬不吃油鹽不進,那也沒法子,長念吸了吸鼻涕,灰溜溜地下了車。剛落地,馬車就風一般地駛離,濺了她半袍子的冰渣。
扁扁嘴,長念想,這輔國公也真是陰晴不定的,方才還好好的,也不知哪兒惹了他。
不過,摸摸袖子裏的出宮令牌,長念微笑,這一趟也不算白出來的,不虧。
在她養傷的這段時間裏,典獄史被殺一案一直進展緩慢,葉將白這個時候去刑部,應該是準備有動作了。而她,也即將正式卷進這朝堂的風雲裏。
葉將白心情不好,臉上神色反而更加溫和,一進刑部大門,眾人紛紛上來行禮套近乎,隻有熟悉他的幾個老臣躲在一邊,完全不敢靠近。
“國公,這是咱們刑部剛提拔上來的內吏。”喬侍郎笑著推了個少年到他麵前,“來見個禮。”
“見過國公!”那少年躬身就拜,露出一截雪白的後脖頸。
葉將白微微眯眼,掃了一眼喬侍郎,輕笑:“什麽時候刑部新升的內吏也需要同我見禮了?”
眾人哄笑,喬侍郎也賠笑:“提攜晚輩,國公體諒體諒。”
官場裏麽,就是這麽回事,幹幹淨淨的少男少女,都送去位高權重之人眼皮子底下過一遍,萬一相中了誰,便又成一樁好事。
以往也不是沒有人往他這兒塞姑娘,但塞男人,這倒是頭一回。
葉將白笑著在主堂裏坐下,捏了香案上的茶就撂在了地上。“啪”地一聲響,尖銳刺耳,水花四濺。
四周的說笑聲霎時消失了個幹淨。
眾人惶恐不已地噤聲後退,站在最前頭的喬侍郎更是一臉慘白。
“李大人在不在啊?”一片死寂之中,葉將白施施然地理了理袍子,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般,溫和地問。
“……尚書大人已經休沐了。”
“那典獄史一案卷宗何在?”
旁邊的內吏跑得飛快,立馬捧了案卷上來,幾個老臣也跟過來,嚴嚴肅肅地開始稟告案情進展。
一頓商議之後,葉將白道:“明日請七皇子過來作供詞,你們安排。”
“是。”
瞧著他要走了,幾個腿一直打顫的官吏才要鬆口氣。
結果哪知,一隻腳跨出門,葉將白頓住了,回過頭來問了一句:“喬侍郎今日是作何想的?”
本以為逃過一劫,誰知道還是被點名,喬侍郎好懸沒哭了,連忙跟著他出門,走到個人少的角落裏,又是作揖又是告罪。
“冒犯了,下官實在該死!”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葉將白笑:“這朝中會逢迎他人喜好的人不少,也不是什麽壞事,但侍郎大人,誰都知道我不喜好男色,你是如何有膽子把男人送來我麵前的?”
喬侍郎愕然,想了一會兒,咬牙道:“那下官就是被人給害了!也怪下官不好,人家說,下官就信了,真以為國公改了喜好,對……對男人有興趣了。”
“嗯?”葉將白眯眼,“誰說的?”
“宮裏的人。”喬侍郎低頭,小聲道,“下官也不好明說,都要做人呐!但這話的的確確是從宮裏傳出來的,說國公最近甚是寵愛……寵愛男色。”
宮裏的男色?是七皇子吧,他走得近了些,這些人就誤會了。葉將白冷笑,趙長念也真是慘啊,堂堂皇子,在他這兒就落得“男色”二字。
叫她聽了去,又該氣得看雪景了罷。
想到這裏,葉將白鬆了表情,低低地笑了一聲。
喬侍郎:“……?”
“傳言不可信,切忌人雲亦雲。”意識到自己表情不對,葉將白收斂了些,正色道,“下不為例。”
“多謝國公!”喬侍郎連忙拱手。
葉將白拂袖離開,上了馬車才想起來,不對啊,有人說他是斷袖,他還笑什麽啊?該生氣才對!
斷袖這麽惡心的名頭,也敢往他腦袋上安?不要命了?等有空,定是要把鎖秋宮裏的人給洗一遍!
氣悶地想著,葉將白腦海裏又出現了趙長念的那張臉。
這臉,要是個女人,應該也挺好看的吧?
莫名地有些煩躁,葉將白對外頭道:“明日你們去接七皇子,我便不去了。”
許智坐在車轅上應了一聲,應完又覺得不對,回頭問:“主子最近是怎麽了?”
“什麽?”
“情緒起伏比以前大了些。”許智思忖著說,說完又覺得當麵這麽揣度不太好,連忙加一句,“莫不是遇見喜歡的姑娘了,老一輩的人常說,遇見心愛之人,心情便起落不定,忐忑不安。”
這是調侃,畢竟他跟在主子身邊十幾年了,算得上熟稔。人後開開玩笑,也無妨。
然而,沒想到的是,此話一出,車廂裏“啪”地就摔了個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