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沒了解過的秦妃
是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幾隻燕子悠哉悠哉地從某處宮簷下飛出來,路過忠武宮。
然後就被宮裏“嗷”地一嗓子給嚇得打了個撲棱。
武親王賴皮似的坐在花圃邊上,嗓子眼朝著天嚎,眼淚嘩嘩的。
長念被他這陣仗嚇得抖如篩糠,可左右也沒法子,隻能看著。看久了,還端個花盆過去,將他的眼淚接一接。
“皇叔啊。”她忍不住感歎,“您也太能哭了點。”
說好的嚴肅冷酷呢?以前年宴上看見的,莫不是個假皇叔?
武親王瞪她一眼,收了嗓子飛快地道:“你以為本王想哭呢?還不是憋太多年了!”
說罷,繼續把嗓子眼對著天嚎。
長念哭笑不得,不過想想也是,武親王在宮裏雖說是錦衣玉食,無人敢怠慢,但終究是孤獨了點,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還隻能守著這四方的天過。
“王爺,您先進去更一更衣。”旁邊的宮人看不下去了,連聲勸,“七皇子好歹是晚輩,您哪能這般失禮。”
“本王不管!”武親王直蹬腿。
一個沒忍住,長念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武親王惱道,“敢把本王當宮人,還敢闖忠武宮,本王若去陛下那兒告一狀,你要吃不了兜著走!”
輕咳兩聲,長念拱手作揖:“皇叔恕罪,侄兒本就不堪用,再被告一狀,怕是又要被關回去了。”
“那挺好。”武親王哼聲道,“總要有人跟本王一樣慘。”
胡子拉碴的一個壯漢,竟跟個孩子似的鬧騰,長念覺得好笑,又忍不住用哄孩子的語氣哄他:“侄兒若是回去了,誰帶皇叔出去看看呀?”
聞言,武親王哭聲瞬消,眼裏“咻”地就亮起了燈,抓著她的袖子將她拉到一邊,賊頭賊腦地問:“你能帶本王出去?”
“應該可以。”
“別說大話啊。”武親王板著臉道,“本王自己都試過的,壓根過不了崇陽門!就算過了,外頭宮門還要皇帝的手令亦或是皇後懿旨才肯放行。”
笑眯眯地看著他,長念道:“皇叔若信得過我,明日便在忠武宮門口等著,侄兒來接您,去看看如今京城變成什麽樣子了。”
武親王一喜,接著又有些擔憂,目光複雜地道:“你小子,為何要帶本王出宮?有何目的?”
“皇叔英明,侄兒這點小九九,就不瞞皇叔了。”
收斂笑意,長念正色道:“父皇龍體有恙,交三鎮新兵於太子,如今太子形勢不利,侄兒擔心他鋌而走險……當然,若是侄兒多慮,那最好,但這等事情,還是有準備更加穩妥,故而侄兒想請皇叔幫忙。”
眉頭一鬆,武親王道:“本王還以為是什麽,原來是這等小事。”
“對侄兒來說,不算小事。”長念抿唇,“侄兒母妃早逝,隻有一個父皇尚在,總不能眼睜睜看他處於危險之中。”
“你的母妃……”武親王眯眼,像是在回憶,卻一時沒想起來。
長念低聲提醒他:“秦妃。”
“啊,那位娘娘。”武親王恍然,口裏喃喃兩聲,眼神飄忽地道,“秦妃啊……”
看他這神色,長念好奇:“皇叔知道我母妃?”
“自然。”武親王道,“你母妃入宮之時,因容色秀麗引了不少王爺側目,也得了你父皇青睞,但很可惜,她最後沒能封位份,反而是貶成了宮女。本王再聽說她名字的時候,她已經懷了身孕,被陛下提拔為嬪了。其中發生了什麽事,眾說紛紜,但你父皇除了皇後以外,念叨得最多的人就是秦妃了。”
長念一愣,有點不敢置信:“父皇他……經常念叨秦妃?”
秦妃分明倍受冷落啊,日子過得一點也不好,常年也見不著父皇。
“若不是皇後……哎,大人的陳年舊事,你個小孩子有什麽好打聽的?”武親王收了話頭,瞪她一眼,“不過……你既然是秦妃的孩子,那本王便信你,明日等你來接本王出宮去看看。”
長念愕然,皺眉想再問,武親王卻是不願多說,扭了身子就朝她擺手:“走吧走吧,再不走,本王真去陛下那兒告狀了。”
“……”
宮殿側門緩緩合上,長念與黃寧忠一同出宮,定好了明日的安排之後,長念忍不住問他一句:“寧忠,你知道秦妃的事嗎?”
黃寧忠笑道:“殿下,秦妃病逝之時,卑職還沒進宮。”
這樣啊……長念點頭,神色複雜。
“我以前覺得,自己很了解母妃,她是個貪心的人,想要地位和錢財,但沒能追求到,所以終日鬱鬱寡歡,也不愛搭理我。”
踩著腳下方磚,長念皺眉:“可我後來又覺得,好像從未了解過她的想法。”
北堂華能在她墳上哭成那樣,皇叔會因為她而選擇相信自己,秦妃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跟那些人,又有什麽樣的過去?
“殿下不必太多慮。”黃寧忠道,“無論如何,娘娘都是愛重您的。”
愛重她嗎?長念苦笑:“我從未感受到。”
“罷了。”歎了口氣,她搖頭道,“方才說好的事,明日不能出簍子,你可兜好了。”
“是。”黃寧忠應下,送她出了崇陽門。
解決了一個大事,長念心情還是不錯的,一路蹦蹦跳跳地出宮,掀開了車簾。
然後她就看見了她的馬車裏坐著的葉將白。
心“咚”地就沉了下去,她皺眉,想摔簾子,可又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不看還好,一看就發現這人臉頰上有不正常的嫣紅。
“國公?”她喊了一聲。
葉將白沒應,手撐著眉骨,靠在軟墊上,像是已經睡著了。
良策從車的另一邊繞出來,歎息道:“殿下,國公生著病,幾日沒安睡,眼下在您的車裏倒是睡得好,故而……”
“喜歡我的車是吧?”長念點頭,“那就讓國公乘這輛車回府,我改乘他的。”
“殿下。”
長念咬牙,生氣地鼓嘴:“他指望我送他回去?沒門!”
許是她嗓門大了點,馬車裏半睡的人悠悠轉醒,一雙狐眸掃過她,動了動身子:“殿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