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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鋼鐵直男北堂繆

  妥,妥你個大頭鬼啊!是個人都知道不妥,他還硬生生想了兩個時辰?

  沐疏芳氣極反笑,抓著椅子扶手咬牙切齒地回答他:“將軍別再想此事了,好生養傷。黃統領已經在與馮大人商議營救之策。”


  聽著這話,北堂繆神色才緩和下來:“如此,我便等著安排。”


  說罷,又輕描淡寫地道:“對了,禦醫每隔多久過來一趟?”


  “為了不引人猜測,禦醫是每天傍晚過來看將軍傷勢。”沐疏芳上下打量他兩眼,“怎麽?有不適之處?”


  “嗯。”北堂繆平靜地道,“刀口似乎又滲血了。”


  哦,滲血了。沐疏芳點頭,往外走兩步,倏然頓住。


  “已經縫好了五日的傷口,怎麽會又滲血了?”她猛地回頭,不敢置信地低喝。


  北堂繆似乎絲毫沒將這傷當回事,淡聲道:“小事,隨意找人來補上兩針即可。”


  “您當這是縫衣裳還是縫袖口啊?”沐疏芳氣得跺腳,“本來要瞞住您的傷勢已經是不易,再讓禦醫三番五次地過來,內閣那幾個老東西少不得又要借題發揮。”


  說著,又打量他一番,叉腰橫眉:“方才說話為何要坐起來?躺著不好嗎?這傷口多半是您折騰裂開的!”


  平時瞧見的沐大小姐,傲氣冷豔,少有這麽咋呼的時候。北堂繆皺眉多看她兩眼,道:“行軍之時再重的傷都見過,委實不必驚慌。”


  言下之意,還覺得她大驚小怪了。


  沐疏芳冷笑道:“沐家祖上太師也曾南北征伐,受傷無數,年少時長刀烈馬,帶傷仍能取敵將首級,是何等恣意的英豪。”


  頗感興趣地撐起身子,北堂繆問:“後來呢?”


  “後來。”沐疏芳麵無表情地道,“年過五十臥床不起,大小便失禁,渾身疼痛難忍,直至六十二歲病逝。”


  “……”


  北堂繆拿起旁邊放著的羊腸線,認真的地道:“傷勢要緊,請娘娘回避,我自己能縫好。”


  他傷在後腰上,怎麽看也是不好縫的。沐疏芳道:“請人來幫您一把為好。”


  然而,往外看看,外頭站著的都是水靈靈的宮女,一看就膽子不大。沐疏芳想了想,關上門道:“若我執針,將軍可怕?”


  開玩笑,北堂繆是誰?十二歲跟著騎戰馬上戰場的少年英才,空手奪白刃立下赫赫戰功的威望大將,什麽場麵沒見過?怎麽會怕……


  真的有點怕。


  打量一番麵前這姑娘的神情,發現她不是在開玩笑之後,北堂繆擰眉:“縫肉不比縫衣,娘娘未必做得來。”


  “這裏除了我也沒人能幫你了。”沐疏芳聳肩,“坦言說,我是沒有避諱的,也不怕……不怕見血,將軍隻管放心。”


  要是她不結巴,這話聽起來還是很有說服力的。北堂繆微哂,可著實覺得不太舒服,便隻能坐起來,脫衣裳。


  沐疏芳“刷”地就轉過了身子。


  “嗯?”身後的人低聲道,“不是沒有避諱麽?”


  沐疏芳這叫一個隨機應變啊,伸手就啪唧一下拍在空中,然後攤開手一吹,道:“這天兒怎麽就有蚊子了。”

  “……”很想忍住不笑,但委實沒忍住,北堂繆勾了唇,手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一聲以掩蓋,然後正色道:“有勞了。”


  去旁邊找了禦醫留下的藥箱,翻出針和羊腸線來,沐疏芳強自鎮定地坐下,盡量隻盯著他的傷口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什麽“滲血”這種說法真是太謙虛了,這廝哪裏是滲血,根本是半個刀口都崩開了,傷口結痂,烏黑一大塊。


  “先將血塊挑開,不然縫不好。”北堂繆提醒她。


  “我知道,不用將軍操心。”沐疏芳強了一句,穿針引線,捏著針頭咽了口唾沫,去戳了戳他傷口上的痂。


  很厚,再挑開必定又是血肉模糊。


  “怎麽?害怕?”背對著她,北堂繆言語裏帶了些輕蔑。


  沐疏芳是誰啊,朝臣們見了都得喊一聲大小姐的巾幗豪傑,哪兒被人這麽鄙視過?當即就一鼓腮幫子,快很準地將血痂給挑開了。


  皮肉跟著翻開,血水順著肌膚就往下流,傷口可怖。沐疏芳驚叫一聲,連忙拿手帕捂著。但捂完想想不對啊,要縫啊,於是將手帕扔了,燒了針就去捏傷口。


  這場麵,換個別人來定是要嚇得不敢動手,可沐疏芳愣是咬牙穿針,針刺穿皮肉的觸感叫她渾身起雞皮疙瘩,線跟著磨著皮肉被拉扯,北堂繆一聲沒吭,她卻覺得牙酸。


  “疼……疼嗎?”她頭上冒汗地問。


  北堂繆聲音裏毫無波瀾:“螞蟻咬一口罷了。”


  說是這麽說,肌膚卻是在她落針的時候驟然繃緊。沐疏芳咬牙,強行催眠自己,說這是一塊厚布,然後三下五除二,飛快地縫好。


  屋子裏安靜了好一會兒,傷口也沒再被落針,北堂繆好奇地問:“娘娘?”


  沐疏芳語氣平靜地開口:“我縫好了,一共六針,針尾還……收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長鬆一口氣,北堂繆自己拿了繃帶纏上,道:“多謝。”


  道完轉身,剛想誇這人兩句,就看見一雙淚汪汪的眼。


  “娘娘不是縫好了麽?”北堂繆不解,“怎的?”


  伸手捂嘴,沐疏芳恨聲道:“你這人,怎麽疼也不肯喊一聲的?你不喊,我更覺得疼……”


  那麽大一汪眼淚,就那麽含在眼睛裏,說了一串話也沒掉下來。


  北堂繆盯著她瞧,說:“我以為娘娘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而且傷口的確縫得不錯,有禦醫八成的功夫。”


  “男兒尚且有怕之事,何況女兒家?”沐疏芳瞪眼,“誰還不是個小姑娘了?我今年也不過雙十年華,哪兒做過這種事,要不是實在沒別的辦法……你還笑?”


  北堂繆看著她眼裏的淚珠砸落,長歎一口氣,小聲道:“還以為是鑲裏頭的,原來能掉下來。”


  沐疏芳:“……”


  有一種男人,真的是生來就注定孤獨一生的,這換做別的人,早該好生哄著好言誇著了,敢情這位還在一直盼著她眼淚什麽時候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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