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沙塵暴
丁雨曦遺憾地說出她打電話回來的緣由。
“呃，情況有點變化。我在江南這邊快拍完了，可是天氣預報說西北會提前進入風沙季節，我要直接從江南飛到西北的取景點，趕緊把西北的鏡頭先拍了。”
她也不想的，可是西北一旦進入風沙季節，將持續到明年的春季。而他們的廣告已經做好了投放計劃，不能等到春季之後才拍攝。
“哦，這樣啊。工作為重，你自己要小心點。衣服和日常藥品有帶夠嗎？”文昊宇有點失望，可是也隻能表示理解。
“嗯，我們會在這邊買好合適的衣服和一些常備的藥品的。那邊因為風沙快到，估計不超過五天，就必需得拍完。”
丁雨曦不想文昊宇擔心，告訴他留在西北的時間不會太長。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悄悄話，丁雨曦因為還有傍晚的夜景要拍攝，就匆匆掛了電話。
掛掉電話之後，丁雨曦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總覺得文昊宇有事情隱瞞她。可從剛才的通話中，她又沒發現什麽實質的線索。隻能說這是女人敏銳的第六感。
就在丁雨曦走神之際，導演來喊開拍了，她隻好把這個疑惑暫時放下 。
來到這個江南古鎮已經一周了。
按照最初的拍攝計劃，他們的時間還是比較充裕的。所以到達的第一天，丁雨曦花了一天時間在小鎮裏轉悠，了解這裏的文化曆史，觀察當地居民的風俗習慣。
十七歲以前，丁雨曦和父母一起生活。丁雨曦的媽媽白心蓉是個全職家庭主婦，因此周末或者寒暑假期，都會帶丁雨曦到處走走或者長途旅遊。
白心蓉雖然沒有工作，卻不是文化水平低的人。相反她經常和在大學當教授的丈夫談古論今，碰撞出思想的火花。
每當遊覽名勝古跡的時候，丁雨曦總喜歡纏著媽媽給她說這個地方的曆史故事，野史傳說。
這次來到古鎮，讓丁雨曦回憶起不少和媽媽的往事。那時兩人就像無所不談的姐妹，媽媽從來不會端起架子教育她，自己也會把心事和她分享。
媽媽的優雅溫婉，一直是丁雨曦最欣賞的女性形象，隻是現在看來，她並沒有遺傳到這種氣質。
丁雨曦覺得，這個古鎮的氣息和媽媽很像，所以她在鏡頭前也刻意把自己要強的一麵收斂起來。想象著記憶中的媽媽，穿一身精致古典的旗袍，如大家閨秀般，時而有感而發引經據典，時而撫琴弄樂頌詩祝酒。
文昊傑透過鏡頭看著丁雨曦，發現她是一個可塑性很強的模特。來到古鎮，她整個氣質就融入到古鎮裏，仿佛她就是土生土長的大家閨秀。
他看到丁雨曦開拍之前，花了一天時間了解古鎮。尤其在人家的祠堂裏，很認真地閱讀各種石碑上篆刻的文字。然後又跑去跟蹲在家門前洗菜淘米的老奶奶聊天，也不知道她是怎麽聽懂那口音濃重的土話的。
文昊傑在美國，合作的大多是身材高大的歐美模特，偶爾有亞洲模特，但也是迎合歐美風格的。
最初他接TM的廣告拍攝，知道模特是一個留學法國的本土女孩，並不抱太高的期望。
可實際上，這個女孩已經兩次讓他刮目相看。
她的麵孔具有東方特質，骨架也不算誇張，適合走柔美路線。可她卻有著堅定強悍的眼神，有足以駕馭高端時尚的氣場。而這一次，演繹女性溫婉清新風格的服裝時，她又可以把她的強悍徹底抹掉。
高端的時尚廣告不像一般商業廣告，模特基本不能有太多的表情。他還是第一次遇到，能夠利用場景、服裝、動作、神態，傳遞出那麽多豐富信息的模特。
她不需要麵部表情的輔助，可每按下一次快門，那畫麵似乎都可以延展出一段故事。
這個模特有點意思。文昊傑拍完最後一張照片，低頭查看相機，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
還在等著攝影師給下一步指令的丁雨曦玄幻了。
根據幾天的相處，她覺得Jay就是那種典型的瞧不起凡夫俗子的牛人，平時就是一張比模特還要高冷的臉，除了開始，繼續，OK，她幾乎沒聽到他說過別的。
現在牛人居然笑了，丁雨曦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而且為什麽她覺得Jay笑起來和文昊宇有幾分相似呢？難道因為自己太想念文昊宇了？
“OK。”文昊傑終於說出能讓大家收工的指令，大夥都高興地鼓起掌來。這句OK，意味著古鎮的拍攝完滿結束。
由於現在江南還是夏末，市麵的服裝店肯定沒有冬裝賣。於是丁雨曦借來了手提電腦，到網上夠買些禦寒的衣物，直接快遞到他們在西北入住的酒店。
就在她選著羽絨服的時候，身後響起一個語調平板，還很欠扁的聲音。
“西北是起風沙，又不是降雪降溫，你買羽絨是去捂汗嗎？”
丁雨曦嚇了一跳，回過頭發現原來是Jay。她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問到：“那應該買什麽？”
“衝鋒衣。沙漠地區晝夜溫差大，買內膽可以拆卸的。帽子、袖子、衣腳要有可調節的鬆緊帶，不會進沙子。”
文昊傑保持著平板的語調，就像在教育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白癡。
丁雨曦本來想謝謝他的提醒，可一看他目中無人的樣子就沒好氣。
“你去XXX的官方網站，按照剛才的標準，買兩件男裝。黑色，有帽子，有裝水壺的口袋，兩個加號。”
文昊傑一口氣說完，轉頭就走，隻留下一個高貴冷豔的背影給丁雨曦。
丁雨曦目瞪口呆，自己還要幫他買衣服？！還有這樣的人！
就在她憤憤不平地用力敲著鍵盤，查找著文昊傑說的網站時，文昊傑卻拐了個彎，從另一個方向看著她，嘴角的笑意比白天更明顯了。
……
攝製組一行人到達西北的機場，一下飛機就感受到明顯的風力。丁雨曦的禦寒衣物都在酒店，所以她一路瑟縮著，幸好有工作人員借了她一件長袖外套，也有人好心替她準備了熱水。
丁雨曦為人不擺架子，容易相處，人又長得漂亮，在團隊裏人緣不錯，有什麽生活上的不便，都會得到很多人的照顧。
當然，大家也很納悶，為什麽丁雨曦的助理小雪那麽清閑。貌似她隻負責聯係協調工作上的事情，丁雨曦的生活她是不負責照顧的。然而看丁雨曦對她和顏悅色，大家也就不多說了。
反觀這個攝製隊的另一個核心人物Jay，他的人際關係可以用絕緣體來形容。除了工作時會與配合的人員溝通相關細節，其餘時候幾乎是零交流。
當然，他的自理能力也很強，不會有需要別人幫助的時候。同時你也別指望他會主動去幫人就是了。
一行人到達酒店後，工作人員馬上布置場地，第二天就進入拍攝狀態。
這次廣告的拍攝分靜態和動態兩部分。靜態部分就是拍攝硬照，而動態部分則要求丁雨曦在選定的場景中，用T台的步子走一段距離。最後會把各個取景點的動態畫麵，合成一條完整的廣告片。
西北的取景點是一片荒漠，背景主要是沙土堆和一些耐旱植物。丁雨曦按照定妝時的造型上好妝，先拍攝靜態部分。
這套衣服之前文昊傑在攝影棚就看過丁雨曦的拍攝，所以靜態部分很順利，隻花了兩天時間基本完成。主要還是因為這裏不時刮起風沙，影響了效果，否則一天就能搞定。
到了第三天，導演通知全體人員，風沙有加強的趨勢，要爭取一天內把動態的部分拍完，不然時間越推後，天氣越惡劣。
在拍攝地點，所有人都嚴陣以待。為了避免風沙太大影響拍攝，取景點三麵圍起了高高的幕布，隻留下丁雨曦身後的背景。
由於這裏都是沙質土，紮在地上的釘子也不是太牢固，為了安全，每個幕布的固定點都要派專人看守。
拍攝開始。雖然上風位有幕布擋風，但是風力還是達到二級至三級，強風帶起的沙粒，打在人的臉上讓人生痛。
工作人員都戴上口罩和眼罩保護，唯獨作為模特的丁雨曦不能。而且，在強風和沙粒的吹打下，她還要保持有力、有節奏的台步，利用風勢展示衣服，麵部表情更要到位。
和她相對而站的是文昊傑。文昊傑戴了口罩，可是為了不影響觀看畫麵，他沒有戴眼罩，而是在攝像機的觀景窗前安裝了一個加長的保護罩。
文昊傑看著鏡頭前丁雨曦邁著穩穩的步伐向自己走來，仿佛那些風沙並不存在，或者她根本就不看在眼裏。
一回，兩回，三回，丁雨曦在風沙中一遍遍地走著，臉都被沙粒打得發紅，化妝師要用厚粉遮蓋。為了保證有幾條不同效果的視頻，供剪輯時選擇，拍攝已經超過一個小時。
風沙越來越大，一些沒有固定崗位的工作人員都撤離到相對安全的地方躲避。
在文昊傑沒有喊OK之前，丁雨曦一直保持著最佳的狀態，仿佛她隻是走在時裝秀的天橋上。那一往無前的眼神，穿過了黃沙，穿過了烈風，穿過了鏡頭，直擊文昊傑。。
她的眼睛在說話，沙啞的、低沉的在文昊傑的耳邊響起。
“我來了。不要害怕，不要逃避，迎接我吧……”
那聲音就像遠古的鬥士，神秘而又居高臨下，帶著咒語般的蠱惑。
就在文昊傑被丁雨曦的眼神攝了心神之際，其中一邊的幕布由於承受不住強風的吹襲，被掀塌了一角。工作人員馬上上前用身體壓住，可是為時已晚，整個幕布被吹翻到天上。
原本三麵合圍的保護被破壞，很快其它幕布也相繼被吹翻。導演吹響了哨子，所有人都快速撤到了安全的地方。
唯獨丁雨曦和文昊傑，兩人沒有撤離，甚至沒有停下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