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天河大戰
我終是回過神來，慌亂得像一個孩子，哭得像一個孩子，一如數萬年前他飛升上仙時那般痛哭流涕。
“……三哥，你睜眼看看五妹好不好？你千萬不要丟下我啊，要是沒有你，我惹禍了誰來幫我打架……你要是不理五妹了，我喝醉後就再也沒人陪我玩木頭人了，三哥，三哥……”
我哭了許久，三哥才在我懷裏緩緩睜開眼，那雙倜儻風流的丹鳳眼裏滿是憐愛，“五妹，三哥永遠是你三哥。隻是……”他吐出一口鮮血在白袍上，話說得斷斷續續，“你……放……放下這一切吧，好好愛……愛伏胥，他也有……有苦衷，告訴喬冉，我……我對不起她，你們……兩個，都不要再……再哭……哭……”
我也不想哭的，這段時日我都哭惡心了，但是我忍不住，看到三哥這個樣子我就忍不住流淚。
我喉嚨如刺哽住，嗚咽著，哭著，吼著：“三哥，你把眼睛睜開好不好，你不記得了嗎，你說就算我賴著你要星星要月亮你都要依著我的，你死了五妹找誰撒潑胡鬧啊？你不要睡了好不好，你知道的，那次我們一起得罪了很多女神仙，要是你走了，她們一定不會放過我的，三哥……三哥你看看我好不好？五妹保證以後再也不胡鬧了，五妹要對你好，你知道嗎，我現在會做很多菜了，你快醒過來吧，我還沒有給你做過一頓飯啊，三哥，三哥……”
我還沒給你做過一頓飯……
我還沒享受夠你抱著佯裝睡著的我回房的暖心……
我還想你能像往常那樣調侃我，說我笨，說我傻……
從小疼我的三哥，死了。
那聲撕心裂肺掀動九州的怒吼，是誰？
我抱著三哥一動不動的坐在月瀛之巔，清明台一片空白，雙目失焦，空無一物，唯有耳邊回放著幼時三哥打趣我調侃我寵我愛我那些話。
魔族大軍何時出來的我渾然不知，伏胥何時將我和三哥帶出月瀛之巔的我全都不曉。
我隻知道，三哥，我的三哥，死了。
但我又覺得，三哥不會死，他隻是像以前一樣，安靜的睡一段時間就會醒來，就會像我小時候那樣問我，“五妹，你餓不餓？”
三哥不會死，不會死……
我一下一下的撫著三哥的鴉發，喃喃的和他耳語，一如往常他哄我睡覺那般溫柔，良久，才聞得喬冉哭喊著過來，哭喊將三哥從我手中奪過去，我回過神來，急忙去抱他：“還給我！他是我的三哥，是我的！你不能搶！”
喬冉怔怔的望著我，眼裏沒有一絲光亮，就像陰沉的夜空那般無神，她吼道：“若不是為了來這裏尋你，葵宋，他怎麽會……怎麽會死？你為什非要來這裏？啊？平日胡鬧的還不夠嗎？！葵宋，我愛了五百多年，終於還有兩個多月就要成親了，可是你，為什麽要將他害死？你知道嗎……我們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可是你為什麽，為什麽連最後一麵都不讓我見到……你有什麽資格，有什麽資格抱著他？你有什麽資格……你有什麽資格……他的我的……”
她的話就像一把把冰刀，狠狠的刺在我的空空蕩蕩的胸口，我雙腿無力，忍不住癱坐到地上，喉嚨哽得生痛，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喬冉抱著三哥離開的背影，好單薄，真的好單薄，似一陣風就能刮到。
她那般決絕的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一直在我腦中盤旋，她說。
葵傾，你讓我明白了，真正恨一個人的滋味。
我被自己下唇咬得麻木，指甲深深陷在了手掌，伏胥一直沉默，伸手將我拉在懷裏，我猛然醒悟，踉踉蹌蹌的起身站穩，哧笑一聲道：“嗬，原來是伏胥上神。”
伏胥麵色沉寂，略顯蒼白，沉默著。
看著那弘清流，我方知曉如今我已在他這匯靈穴中，那一片幽幽月見，還是四萬多年前我親手種下的。
我扯著嘴角冷笑道：“伏胥上神，魔族是我盜了你的軒轅劍後，砍破伏魔塔放出來的，現在，該是在天庭大開殺戒了吧。你不是心憂天下嗎？你不是憐憫眾生嗎？還在這裏站著作甚？”我費勁站穩腳跟，又道：“哦，是要殺了我這個魔頭對吧？好，我這就如你心願。”
我用意念舉起那軒轅劍遞到他手邊，笑得勉強生硬，“四萬多年前你未辦到的事，今日總是可以了。”
伏胥眸光一動，輕輕喚道：“葵傾。”
我氣急攻心，伸手向他猛地砍下一掌，怒喝：“不要再叫我！不管是昔日的塵兮，還是如今的葵傾，你都沒資格！”
昨日雨中我用利劍刺到他時，現在伸手捏訣砍他時，他都不躲不閃，就這樣一動不動的望著我，目色憂傷如沉沉暮靄。
仿佛間，我覺得，就算此刻我將他砍得灰飛煙滅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他為什不躲。
我憤然按上雲頭，衝往九重天上。
三哥，你不要怕孤單，五妹這就殺了天下人為你陪葬。
此刻，天地間烏雲滾滾，凜冽颶風吹亂我的發，揚起身上昨日三哥為我披上的火紅披風。
他說秋雨寒涼，莫傷了身子。如今我看這披風顏色倒是極好，一會兒沾了血，瞧著也不明顯。
我望著身後默默跟著的伏胥，沒有傷心，沒有難過，沒有心痛，有的，隻是無盡的悲哀。
南天門前早已遍地屍首，就連看門的那兩隻黃黑大虎都被砍做幾半。
空氣中滿是濃重的血腥味，那磅礴的洶湧天河，已是殷紅一片，熾焰焚空下，硝煙彌漫散亂。
我從小就聽過一則預言，說是近年來天地有一大劫。彼時對推算預測一類的極為厭惡，對此不以為然。今日我才知曉，那並不是忽悠人的，這劫，還是因我而起。
滔滔天河兩邊，殺氣重重，仙神兩界被魔族打了個措手不及，損失慘重，四處亂作一團。
魔尊祭崖望見雲頭上的我，先是一驚，旋即疑惑道：“你是……小塵子？”
對，這個像太監一樣的名字，乃是我阿爹的同胞弟弟，我的小叔對我的……昵稱……
聽著這聲小塵子，頭腦霎時一片空白，恍然間又像是回到了四萬多年前，仿佛見到了小叔第一次將我帶去凡界鬼混，第一次買給我糖葫蘆的歲月。
我訥訥道了聲“小叔”後便雙腿發軟，鼻子一酸。
彌漫的硝煙中，天帝親征，帶著無數天兵天將騰空在猩紅天河的另一邊，一望見我，怒發衝冠道：“大膽葵傾！你可知你犯下了滔天大罪？你不但盜取軒轅劍，還打破伏魔塔放出惡人魔尊！現今，你還要執迷不悟？！難道你北荒上下幾千子民的性命也不要了？”
我一驚，眼風隨著他一掃，便看見了我阿爹。
他被二天王擒著，眸子裏滿是失望的神色，氣急敗壞，“小五！你還要胡鬧？難道嫌闖的禍還不夠？你不要阿爹就算了，可是你怎麽會做出解封魔尊危害天下的事來？！”
我心中一趟翻滾，隻一心想著要將阿爹救出來，便飛身躍上處在天河之中伏胥身旁的雲頭，急速拔出他腰間的軒轅劍猛然砍先天帝。
左右護法急忙祭出法器來擋，卻被我凜然一刀震退幾丈！那天帝，也抵不住軒轅劍的威力和我這身剛得的靈力，踉蹌兩步，轟然倒地。
我正欲去救阿爹，四麵八方卻湧來眾多仙兵將我團團圍住，當是時，伏胥卻站到了我身後幫我。
祭崖也即刻率領魔軍衝了過來！我揮刀亂砍，他們卻是源源不斷，無片刻的消停，讓我有些力不從心，好幾次都險些被傷及要害，就在我看到一柄大刀迅猛的刺向我腹部而我雙手卻不得空招架時，伏胥淩空一掌，便將我身邊的質量不甚高但數量極多的仙兵一掌劈得魂飛魄散。
天帝滿目惶恐，在他拂袖一聲令下“殺！”，阿爹迎麵便唰唰刺來無數利劍！我驚慌的吼著前去，可是哪裏來得及。
此刻，隻覺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無限延長，甚至漫長得讓我產生了錯覺，似乎看到了一抹青灰的身影擋在了阿爹身前。
當我看到那身影背上刺著的無數利劍時，我才知道，那不是錯覺，那是我的師兄，大皇子牧莘。
……牧莘……為什麽？為什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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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情愛愛的，真是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