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奔逃
事發突然，青竹寨諸人楞怔了好幾息后才反應過來，急忙拔足追趕，腦子慢點的伸手去抓弓箭，卻被身邊的人一把按住手臂：「笨蛋！死掉的豹崽還值屁的個錢！」
這一幕都被蘇樂看在眼裡，原本還有些幸災樂禍，但很快他便笑不出來了，因為那隻小豹竟然對著自己這邊飛奔過來。
少年心中大呼不妙，林子兩邊都是懸崖，小豹若要逃命，的確只有一條路可走，但這勢必引來敵人，己方隨時都有暴露的危險！
數十丈距離一閃而過，眼見那小豹已經躥上山坡，阿樂無法可想，只能盡量加快後撤的速度。
正在這節骨眼上，身後卻又傳來窸窸窣窣的撥草聲，一個腦袋好死不死地從山坡後面冒了出來，不是小七還能有誰？
這傢伙爬了兩步，竟突然站了起來，驚喜地叫道：「豹崽！」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他隨手扔下砍刀，「刷」地一聲從腰間扯下羊皮口袋，迎頭便向小豹兜去。
那小豹何等敏捷，眼見難以躲避，凶性頓時被激發出來，扭頭就是一口，狠狠地咬在他手腕上。
「啊！」
小七頓時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雖然右手疼痛難忍，但他仍然不肯放棄，反而趁機揪住小豹的脖子，拚命想把這筆「橫財」裝進口袋裡。
「尼瑪！」
蘇樂再也顧不得隱藏，猛地撲到小七身邊，一弓梢打在小豹嘴上。
小豹吃痛，「嗚嗷」一聲鬆開口，落入袋裡，不停地撲騰。
小七心中大喜，抬頭正要說話，蘇樂一把抓住他手腕喝道：「快跑！」
「什麼人？站住！」
他倆這麼一鬧，對面的人當然看得清清楚楚，立刻大聲喝問。
蘇樂見已經暴露，哪裡還敢答話？連忙扯著小七，轉身便跑。
「放箭！」
眼見兩名少年竟膽敢劫了豹崽逃跑，青竹寨的人勃然大怒，紛紛舉起弓箭欲射。
「嗖」！
一支羽箭從少年耳邊掠過，劃破長空，準確地扎在最前面的那個獵戶臉上，他慘叫一聲仰面朝天栽倒。
蘇樂一怔，這才發現達叔不知什麼時候又轉了回來，剛才正是他搶先發難。
「走！」
中年漢子語氣平靜地吩咐兩人，從腰側箭囊里又抽出支箭。
兩名少年回過神來，連滾帶爬地衝下山坡，沿著林間小道狂奔，小七一邊跑一邊還不忘把袋口紮緊。
中年漢子一口氣連放數箭，但對方都已經卧倒或者躲到樹木背後，這幾箭全部落空。
青竹寨的人遇襲后雖驚未亂，很快便看清楚了形勢，距離遠的便立起身來大喊：「不要慌，他們只有一把弓，是沐家寨的狗賊！」
中年漢子心中一沉，敵人反應如此之快，必定都是老手！他猛地拉弓向喊話那人射出一箭，也不管是否射中，轉過身來便跑。
「嗖」、「嗖」！幾支箭落在他剛才所站的位置上，若是再慢一步，身上便要添幾個窟窿。
蘇樂跑出一程后停下腳步，對小七說：「你先走，不要慌，千萬別走岔了道。」
小七向來最聽他話，此時更是不敢違拗，點頭答道：「你也小心點，不要逞強。」說完拎著口袋繼續向山下跑去。
蘇樂見他跑遠，轉身躲在路邊一棵大樹後面，從箭囊中抽出支箭，探出頭觀察坡上動靜。
果然數息之後，他便看到達叔從坡頂一躍而下，腳不點地似的往坡下疾馳。
他剛跑到坡腳，山坡上就露出了幾個人頭，緊接著就聽到「嗖嗖」的聲音。
中年漢子彎腰在林間作蛇形奔跑，憑藉樹木的遮掩躲避從背後射來的弓箭。
但對方顯然十分老練，一個人站在半山坡居高臨下放箭，讓他輕易逃脫不得，其餘幾人散開後向他包抄過來。
蘇樂從樹后探出身子，估算了一下距離，然後深吸口氣，雙臂拼盡全力，「喀」、「喀」地將弓弦拉至臉頰右側，目光自右手姆指沿著箭桿延伸至箭頭，並瞬間將這兩點套入遠處目標頭頂。
「咻」！
箭支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毒牙般扎進坡上那人嗓眼裡，他身體一彈，捂著喉嚨從山坡上滾了下來。
「奪」、「奪」，蘇樂剛剛躲回樹后，幾支羽箭便釘在身前的樹榦上，讓他再也不敢露頭。
少年成功地吸引了對方注意，中年漢子頓感壓力大減，他利用這難得的機會，直衝出數十丈，撲入一棵大樹背後蹲下，與少年成犄角之勢。
他急喘幾口氣后，便向少年打出手勢，讓他作好準備。
蘇樂點點頭，背靠大樹站起，不去管身後敵人動靜，兩眼只緊緊盯住達叔。
中年漢子一咬牙，從樹後轉出，迅速開弓對準追兵連連射擊。
與此同時，蘇樂想也不想地向前撲出，疾奔向數十丈外下一棵大樹。
兩人極為默契地相互掩護著撤退，雖然未能再射中敵人，卻也延緩了他們追擊的速度，雙方始終保持著一箭之地的距離。
蘇樂背靠樹身，大口呼氣，雙臂已經酸痛發脹。
一個合格的成年弓手，可以用一石弓勻速射出十五至二十五支箭，之後就不得不停下來休息，否則便有拉傷肌肉的危險。
阿樂年幼，氣力尚未長足，用的不過是一張五斗的軟弓，饒是如此，短時間內疾射出十餘箭，還是給他的手臂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他望向前方，冷靜地判斷著形勢，兩人已經逃至樹林邊緣，只需衝出林子，便可以踏上盤山羊腸道。
由於山間崎嶇不平的地形特點和那些多如牛毛的彎道岔路，敵人想要再追上自己，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他瞟了一眼斜後方的達叔，自己在逃出生天前，還必須完成這最後一次掩護。
蘇樂摸了摸箭囊中僅剩的幾支箭，抽出一支搭在弓上。
吸氣、轉身、全力開弓！
肌肉驟然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少年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他竭盡全力控制住姿勢，盡量讓箭支保持準頭。
中年漢子在他剛轉身時便已經躥出，直掠過少年身邊。
「嗚～」在尖銳的嘯鳴聲中，一道烏光如同從九天之上落下，瞬間出現在中年漢子背後。
箭未至，聲先到！
「啊！」
中年漢子臉色大變，身體怪異地一扭，強行改變了跑動的方向，撲向身側。
他落地后翻滾了兩圈，剛想站起，但右腿竟然軟軟的使不上勁，同時一股鑽心的疼痛猛地從那裡傳來。
「達叔！」少年不禁驚呼出聲。
中年漢子拖著右腿爬到離他最近的樹木後面，這才看向傷處。
一支箭深深地插進他的膝彎，箭桿呈墨綠色，又細又長，尾羽乃是用鵰翎製成！
「是武者！」
中年漢子的心驟然沉至谷底，此人先前一直未曾出手，宛如躲藏在暗處的毒蛇，在關鍵時候給了自己致命一擊。
「達叔！」
少年已經躲回樹后，此時正看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中年漢子滿頭大汗，面容已經扭曲變形，他強忍劇痛低聲喝道：「快跑！」
蘇樂猶豫了一下，趴在地上欲向他這邊爬過來。
「滾！」
中年漢子怒吼一聲，背靠著樹木強撐起身體，舉起弓箭。
「活下去。」
他從牙縫裡迸出三個字。
少年身子一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衝出。
「綳」！「綳」！「綳」！
蘇樂頭也不回地向前飛奔，身後傳來急促的弓弦聲。
五丈、十丈……少年的速度越來越快，眨眼間就衝上了山道，正當他心頭稍松之時，一陣凄厲的犬吠陡然在身後林間響起。
「是黑妮的叫聲！」
蘇樂強行壓下往回看的念頭，連續幾個縱躍，身形便消失在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