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 烏羽
淳元十六年,晟王的雙生女柴千葉和柴靈攸十六歲,到了婚配的年紀,名動大周。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關於晟王府兩位郡主的將花落誰家的話題,是茶肆坊間最讓人津津樂道的。
不過,晟王夫婦不急著嫁女,就連兩個女兒的及笄之禮,也並未像京城貴胄人家那般大肆宣揚,廣邀賓客。
家有仙女的主家想低調,但京城、大周甚至番邦各國都不同意。
為了一睹兩位郡主的芳華,八方使節齊聚京城,不過他們都被晟王攔在了王府外。能入晟王府觀禮的,都是大人物。
為首的便是在位十六年的熙寧帝,攜皇后和兒女堂而皇之地進了晟王府,這位皇帝對兩位郡主的寵愛之厚,可謂人神共憤。
據說,兩位郡主及笄的金釵,是多位太妃和皇后給插的。
據說,兩位郡主插簪之後抬眸一笑,晟王府百花皆羞,天地為之動容。
據說,京城王孫公子、各國使節為了一睹郡主芳容,在晟王府三日三日,徘徊不去。
據說……
「哈哈哈——哈哈——」專程趕回來參加兩個侄女及笄之禮的烏羽,聽了這些謠傳,癱倒在雅正堂的長榻上,「百花皆羞?三哥這晟王府要是能找出來一百朵花,小弟都服氣!哈哈哈——」
看著將一頭墨色長發散滿榻的世無雙,小暖感嘆道,「都三十六了,你還跟二十年前一樣。」神經。
抬起笑得眼淚汪汪的雙眸盯著小暖看了一會兒,烏羽又狂笑起來,「三十六了么,哈哈哈——烏羽還以為自己今年才十八歲呢。」
果然是世無雙,小暖轉頭跟妹妹說,「畫下來,當插圖用。」
懷著身孕的小草雙目明亮而有神,抬手讓友魚扶她到窗下的書桌邊,「成,最近有個故事,正適合。」
「汪!」
「烏羽,你太吵了。」整個屋內唯一在做事的三爺開口,放下摺子安撫被吵到的大黃。
大黃白了烏羽一眼,打哈欠翻了個身,「嗷!」
旁邊坐著的小暖立刻將手放在它毛茸茸的肚皮上,輕輕為它按摩。
烏羽翻身看著享受無比的大黃,忍不住驚嘆,「大黃今年多少歲了?」他養的大大黃和大大大黃都死了快十年了,大黃怎麼還活得這麼精神呢,這真是狗嗎?
小草驕傲地道,「大黃今年二十一歲了,是大周最厲害的狗。」
「嗷!」大黃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小草立刻改口,「是全天下最厲害的狗!」
看著大黃那嘚瑟樣,烏羽抖了抖,又要笑。大黃不滿,又嗚嗚兩聲,抬大爪子扒拉三爺的衣袖,三爺會意,阻止烏羽消下去,「這次回來就留在京城吧,你也該成家了。」
「你三哥說得對。」小暖附議。
作畫的小草補充一句,「這張畫做好后我就發布出去,用來給烏羽哥招親。」
烏羽悶笑,「這能管用?」
小草一抬下巴,「姐。」
小暖頗為驕傲又隆重地介紹,「我妹妹陳小草,京城數一數二的畫師,其畫作得到了上至太妃、皇后,下至平民百姓的喜愛,不惜萬金求畫的大有人在。她這副畫一公布,保證萬人空巷!風頭不輸我家母妃或千葉、靈攸出行。」
「這麼厲害?」烏羽爬過去看,見小草的畫還沒成,寥寥幾筆只勾勒出了大體的形狀。嗯……看得出來是個人……烏羽憋笑憋得腮幫子疼,「一看就非常有神韻,畫成之後必定泣鬼神!未免引起萬民轟動,這畫烏某買了。」
說完,烏羽翻身坐好。許是在關外待了多年,他這隨性洒脫的動作中,添了一股子豪爽,很是養眼,」三哥,小弟覺得在漠北挺好,真的。」
烏羽這些年一直在漠北,從當年的小將軍變成了當今威震漠北的大將軍。在他的震懾下,漠北這些年沒有大規模的爭鬥,大周的商人與匈奴、契丹等國的商人互通往來,民眾安居樂業,昔日人人聞之色變的漠北,已成樂土。
三爺點頭,「我知,但你必須回京。」
烏羽傻獃獃地問,「為何?「
「再過六年,我要辭官,朝中事由你來接手。」三爺說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
啊?烏羽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六年後三哥才四十齣頭啊,「三哥為何辭官?」
「膩了。打算帶你三嫂退居田園,打理家中的生意,用空便四處走走,得空再去海外住住你三嫂置辦的島。」三爺說完,目光落在小暖的手上。
多少年了,三爺還記著這茬呢,小暖無奈地笑。
哈?烏羽見三哥與三嫂眉來眼去的,仰面摔倒在榻上,恨不得用吐血三升宣洩他此刻的心情。
三爺抓過給大黃撓痒痒的小手,用帕子仔細擦乾淨,再塞給她一把象牙梳。小暖便用御賜的象牙梳,繼續給大黃梳毛。
三爺給烏羽安排接下來的路,「你回去等收拾一番,明年歸京入朝,儘快入天章閣,婚事也要儘快定下來。」
在外野了十幾年,三爺覺得烏羽也該回來了。他能將複雜的漠北治理為樂土,就有本事治理更大的疆土,放在漠北著實屈才。三爺曉得,烏羽是有抱負的。
三哥幫他扛了這麼多年的事兒,既然三哥想歇息,由他來扛事兒也是應當的。烏羽含著淺笑,將雙手交叉置於頭下,「其實,小弟在漠北喜歡上一個女人。她是個寡婦,男人死在戰場上,如今以牧羊為生。」
「她住在漠北軍營五里遠的何寨,夫家姓羅,她姓莫,膝下有一女,家裡有上百隻羊。」小暖接他的話。
三嫂的生意遍漠北,她知道羅家莫氏,烏羽一點也不奇怪,「華池跟三嫂講的?」
小暖含笑點頭,善打探消息的大內侍衛華池轉行當農夫后,偶然還會重操舊業,給小暖送來一些與漠北有關的稀奇古怪的消息,「既然與人家情投意合,娶了就是。」
「在漠北無妨,到了京里怕她有壓力。」烏羽道。寡婦再嫁,在漠北是常事,可京城這破地方規矩多事多,也有些麻煩。
三爺淡淡地問,「誰敢給她壓力?」
小暖接話,「說出來。」
「滅了他!」小草補充。
說完一陣沉默,三人同時看向大黃,大黃卻打了個哈欠,轉頭沒應聲。這麼多年了,大黃還是看烏羽不順眼。
「哈哈哈——」烏羽大笑,「滅了他?痛快!」
「汪!」大黃不滿意了。
三爺淡淡,「莫大聲喧嘩。」
真是服了……三哥什麼時候也這麼聽大黃的話?烏羽忍笑,「三哥六年後再辭官,可有讓承通接替你入朝為官的考量?」
提到兒子,三爺的臉就沉了,「沒有。」他若入朝,還不夠添亂的。
提到走路都能撿銀子的兒子,小暖那是百分百地滿意和喜歡,「承通以後要接手家裡的生意,沒空做官。」
小草也點頭,「承通有這個本事。」
「嗷!」大黃表示贊同。
烏羽對古靈精怪的侄子,那是相當的喜歡,「那小子去哪兒了?」
這個話題很危險,再說下去,沒準三爺就要派侍衛去查兒子的行蹤了。小暖連忙幫兒子圓場,「這個時辰,他正在國子監讀書呢。」
三爺掃了一眼嬌妻,見她嘴角一扯,笑得一如當年,心便軟了,沒再追究承通的去處。
舒服躺著的大黃忽然抬起腦袋,沖著小草叫了兩聲,「汪,汪!」
小草會意,「圓通來了?」
「嗷。」大黃跳下它的專屬竹椅,慢悠悠往外走去。
小草扶著椅子站起來,「姐夫,烏羽哥,姐,我回家了。」
小暖扶著她往外走到二進院,便見身著官袍的圓通迎面走來,身上帶著一股香火氣息。
懷了孕的小草對氣味尤為敏感,「這是去哪了?」
圓通與姐姐打招呼后,上前扶住妻子的胳膊,小心穩住她的腰,「永福寺那邊有場萬國佛會,師兄轎夫我去鎮場子。孩子今天乖不乖?」
「懶得很,動都不動一下。」
圓通很滿意,「是個有悟性的,大黃,咱們回家吧?娘和太妃說今晚給你燉雞肉吃。」
大黃上歲數了,吃生肉費勁,秦氏天天給它燉白水肉,撕成一條條地讓它吃。
「嗷~」
大黃搖了搖尾巴,跟圓通和小草回第四庄吃飯。
小暖望著他們遠去,笑容里儘是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