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秋風詞
龍輦上的韓良仰頭望向天的另一方,靜靜的側耳聆聽,不知不覺閉上眼睛,細細的品味所奏之人的情感,一個淒哀,一個清澈,兩個人竟能配合的如此默契,動人心魄。
他睜開眼,露出銳利的鋒芒,望著一望無垠的白色時間,這首曲子是她送他的,是明月,是明月在吹她的塤,一開始他已經聽出來這首曲子了,不知為何後來她也加入到其中。
而且從聲音可以判斷,兩人在同一處。李茨看出兆頭,在一側恭敬的說:“那個方向,像是禦花園內。”隻需韓良一個眼神,李茨立刻會意,一甩拂塵揚手對轎夫子說道:“擺駕禦花園。”
雲霧繚繞,煙波浩渺,一湖一亭一雙人,一琴一塤一首歌。一切顯得那麽不真實,那麽夢幻就像天邊的雲彩,似乎一轉眼就會流逝,明月步步邁上通往湖心亭的木橋,兩邊的雪與她比也失了幾分純淨。
餘音繞梁,兩人合奏一曲紛紛灑灑飄進每個人的耳朵裏,深入人心裏。明月愈走愈近,愈是想看清那人的麵孔,在離那人不足一丈遠的時候,才清清楚楚的看見那人的麵容,明月突然停止吹奏道:“是你。”
那男子起身,雙手抱拳行了個標準的宮禮回答道:“主子萬安。”
“韓夜,沒見過你也會彈琴?”,冷冷的回道,冷若冰霜的麵孔又使雪花開始漸漸的凋零下來,是他,韓良的近身侍衛!滿心期待,那麽憧憬的人竟會是他,明月不知該笑該哭,早知道就不來,保持這份距離的幻想與美好。
“臣無事閑的慌,拙計一曲汙主子耳了。”韓夜尊敬的俯首道。
她故意上前一步,韓夜便退一步,她又上前一步,韓夜便又退一步,她嘲笑道:“韓良把你訓的很好嘛,是很知禮。”
整天玩刀弄劍未曾想過他也會深情的小奏一曲,真的與他平日冷酷無情變了幾分,從前還真以為他隻會搭著臉,永遠也不會笑,不會哭,可剛剛的曲裏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的憂愁。
隻見他身材偉岸,膚色古銅,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這樣看來,韓夜也倒是個美男子,不過他是韓良的心腹,好感自然降了幾分。
韓夜很拘禮的退到另一邊,隔的與她很遠一掬道:“皇上是臣的主子,主子您是皇上的人也是臣的主子,臣理當敬重。”
柳眉如煙微微動了動,她嘴角半開著微笑的花朵,轉眼之間便冰冷的凋零了,一雙杏眼含冰雪之意,令人發顫,纖纖之素手搭著素雲的說上前幾步,,看了一眼一旁的古琴,他是韓良的人,也不可能簡單。
“你怎麽會彈這首曲子?”她問道,一雙素手輕輕滑過琴弦,發出悅耳清脆的聲音似黃鸝啼叫。
韓夜悄悄的打量了她一下,她的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都記得牢牢的,淡淡地悲傷使他脫口而出:“從前在府中常聽見主子吹給皇上聽,臣也不知不覺學會了。”
手指尖柔柔的撥動一根琴弦“叮”的一聲兒,韓夜看了明月一眼正好對上明月的眼,明月目不斜視的盯著他道:“你可知這首曲子的詞是怎樣填的?”
韓夜隱隱間體味她全身散發的冷淡氣息,比這冰天雪地還要冷人的心些,看著這樣靜的她,不覺什麽煩躁也煙消雨散,也跟著她此刻的湖麵般的靜,似乎這個她與往常不同了,他道:“願聞其詳。”
“此曲喚作《秋風詞》,歌詞填的也是李白同名的一首詞句。”說到這裏,她悄無聲息的冷笑一聲兒,似乎是在嘲笑她自己,為何叫《秋風詞》因為他們相逢在秋天,可她卻沒有說出來。
她頗有興趣的胡亂挑動著一根根的琴弦,雖是亂彈一番,但也清脆悠揚,在這雪窖冰天裏也是很有風味,此刻的天烏雲密集,又斷斷續續的飄灑一顆又一顆的似鹽的雪。
她望著從天而降的顆顆雪花孤零零的掉進水裏,直到消失不見,神色恍惚,不覺眼前蒙了一層霧,念念有詞繼續說道:“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
韓夜在她不經意間,見看著她傲似寒雪的雙眸,不似往日的生氣倒有一份淡然了,這次,她真的改變了。心底不知是個什麽滋味,平淡的回答道:“臣知這首詞隱隱有些傷感,與當日聖寵有些不符。”
“你知道什麽?這是我兒時與他偶遇相識,再到離別,那一年,我寫下的曲子,填了李白這首詞,還真是天意,現在合情合景。”
韓良從楓葉林出來就聽到了明月這一句話,他示意停下,食不知味的下了龍輦,打發了李茨等人,獨自向湖心亭而去,一步一步踏著雪覆蓋的橋梁,宛如那一日,也下雪了。
韓良哥哥,我要走了!
他輕輕的喚了一聲,明月。
看著她遠遠而去的馬車,隻留下一長串的車輪印,消失在鵝毛大雪裏,眼前一片白色與冰冷死寂的心,忽然從大雪紛飛裏飄蕩著一首曲子,那樣陌生與熟悉,一曲畢後,又是明月青澀懵懂的高歌: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
知道三年前大婚後,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這歌,經常吹奏給他聽,自從他登基為帝,她為後,就再也沒有聽到過了,今日這曲倒是引的他思緒蔓延了。
“臣給皇上請安!”韓夜突然見他屹立於明月的身後,急忙的問安。
明月悠悠轉身,瞧見他不以為然的走到另一邊,也不行禮,也不問安。不是她不懂得禮儀而是她現在身懷六甲行動不便,反而被看穿了不好,她不說話,是不知再說些什麽了。
他抬手示意韓夜免禮,他也不看明月一眼,似乎習以為常,徑直走到韓夜的古琴處,拍拍韓夜的肩膀,,道:“愛卿適才所奏,還真是此曲隻應天上有。”
韓夜俯身道:“皇上抬舉了,臣拙劣一曲,實在難等大雅之堂。”
“愛卿,謙虛了 。”韓良直接性的無視她,仿佛她就是一縷青煙,他怎麽也看不見,怎麽也不去珍惜她。
明月在一旁聽著兩人的談話,也沒有她的事,他把她當空氣,她難道還留在這礙他的眼做什麽?心中五味雜陳心煩意亂的與素雲一同離去了。
韓良聽見明月離開的腳步聲後,轉身隻見那抹消失的倩影,愁眉緊鎖,百感交集對韓夜說道:“隨朕去【溫窯宮】。”
韓夜偷偷的撇了一眼韓良的神情,諾諾的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