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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天涯海角

  賓客都匆匆離去了,於天一個人將自己關在房中,將身上大紅衣袍脫下,站在窗外,道:“又下雪了!記得你總愛這樣站在屋簷下看雪!我終於知道你在看什麽了!就像我此刻在看著你一般。”


  從前,於天一直不明白,明月為什麽不愛他,一直認為隻要他努力爭取,不斷付出,對她好,明月看見會改變心意,可是今日他卻發現,他錯了!


  明月不愛他!隻是因為當年,明月落水被救後,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男子是韓良!可明明發現湖中有小女孩落下的第一個人是他!而不是韓良!

  也許從那一開始便是錯了!


  這麽多年,累了!明月!真的累了!錯了那麽多年!就讓他一錯再錯,就這樣錯下去吧!


  風雪裏,一匹馬跑著上麵坐著兩個人。兩個人都是一身傲氣,自然不願再在風臨國停留片刻,韓良隨意在街上買了馬。帶著明月日夜趕回大韓朝的領土。


  就在快到玉水關外的沙漠裏,忽然風大起,雪裏,風裏,已經根本無法行路,原本金黃色的沙漠已經被風雪覆蓋的白皚皚一片,一個銀裝的世界裏,一眼看不到頭,不知道還有走多久,天與地已經連在一起!

  馬不斷的嘶叫著,突然韓良體力不支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幸好風雪大,馬走的慢,摔下裏並無大礙!明月下馬一看,他一口鮮血濺在了雪地裏,綻開了一朵血色的小花。


  “如何?”她皺眉問道。看他的臉色,便知道一定不好!

  他傻笑道:“還好!”明月坐在地上,將他扶起來,靠在自己的懷裏,道:“說說吧,你的手臂,為什麽這樣?”


  他臉色是那麽憔悴,嘴唇也是那麽蒼白,不知是哪裏來的力量,他抬起手摸著明月的耳根子,他抬起頭,看著明月的眼睛,可手又無力的滑落。


  她強忍住悲傷,知道他時候不多了,他將兩杯酒喝下,無論是毒是酒都已經全部在他體內,於天製毒是最厲害的!於天的毒,今日想要人性命,決不會留人活命到明天!

  大概是韓良意識到自己大限將至,所以才帶著明月連夜趕回大韓國土,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大韓的熱土之上!

  他本不想說,但是已意識到自己時候不多了,便虛弱的貼著明月耳朵說道:“我知道了,知道,知道雲兒隻咱們的孩子,我一氣之下,廢了自己的左臂!”


  他說的如此風輕雲淡,可想在知曉真情那一夜,是如此的丟了心智!親手毀了自己的手臂!明月如此了解他,必定是他恨透了自己!才對自己下的了手!自殘肉體來解恨!

  明月為韓良所作為感到憤怒,又無比疼惜的說:“你為何要這樣!”


  他倒是淡然的說:“一隻手,比不上你!不疼了!沒關係,你不要流淚,我欠你的太多!一隻手算不上什麽!”他抬手輕輕撫摸掉她眼眶上的眼珠。


  “明月,不要再為我流淚!我不願看見你傷心難過,所以在洛城才對你說那樣的話!才讓你走!”


  明月捧著他的頭,將他整個身子抱的緊緊的,這最後的溫暖,好怕好怕他的身體變得冰冷!她的下巴抵在他的頭頂上,他癱軟在明月的懷裏,淺淺的微弱呼吸著。


  “明月,其實你不必難過,我先前所中之毒並沒有被血蓮所解!就算我今日不飲那兩杯酒也死期不遠了!”


  而這一切,明月並不知情,她哭腔的說:“所以說,你知道你毒連血蓮都解不了,所以在洛城對我如此絕情!”


  明月感受著懷裏的他點了點頭。


  原來,他竟然錯怪了他!

  “本不想讓你看見我死,可以,我也有私心,想在臨死之前再看你最後一眼!”他感受到頭頂被他的眼淚傾濕,不自覺也留下眼淚,這一次,他沒有去掩飾,任由它留下!


  明月!我不想走!我還沒有在好好看看你!


  他的臉枯萎的如同一塊幹癟的黃菜葉,兩眼有氣無力的閉著,又睜開,又閉上,他好怕好怕以這樣閉上眼就再也睜不開。再也無法看見他的臉!


  “好好照顧雲兒。明月!”聽著他最後的遺言。


  “我不要!我不要!”


  我隻要你!可這話她卻未說出口來。


  她緊緊的抱著他已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可他的額頭卻還冒著冷汗,他的全身都被冷汗濕透了,明月抓著他被汗水濕透的衣服,竟然忘記了哭泣。


  他躺在她的懷裏,或許這樣的死去,他已經滿足了,隻少最後是在她的懷裏死去!

  可是他漸漸冰冷的身體,明月好害怕,這一生都未有過的害怕,她一吻落在他的額頭,道:“韓良!”


  她已知事態無法返回,韓良已是將死之人!她拔出韓良隨身攜帶在腰間的短劍,韓良見勢不妙,立馬來搶奪,可他現在虛弱的身體哪裏搶得過明月,明月把短劍牢牢的握在手心!

  看著執拗的韓良,額頭布滿冷汗,咬著牙,強忍住手心的疼痛,因為他用手攔下了明月正要刺向腹中的劍鋒!這點疼痛早已不算什麽,他的眼裏,是她風華絕代卻又越來越遠的麵容。


  看著血滴答滴答從他指縫裏流了出來,她喊道:“你放手!”


  “不要!明月!”他艱難的再次說道,可依然沒有放開劍,隻要明月使力從他手中抽出劍,他便握的越近,那傷口就越深,血就流的越多,眼看著地上已殷紅一片!

  “你死!我死!你生!我生!”她字字,句句,是隨著他離去的意思,萬分確定,沒有任何猶豫,或許她與韓良之間有太多的誤會,可人生就是這樣,即將要失去之時,才會感到真正的痛心!


  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說話了,兩人依偎在一起,他淺淺的呼吸著,越來越微弱,他靠在他的肩上,最後一次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這個味道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他緩緩的閉上了眼,半開半合之間,他隻看到了茫茫大雪!

  “韓良,你的眼裏從來都隻有天下!”她抱著他的身體,神情漠然,似乎已經沒有了魂魄,手中的劍還沒韓良握著,血順著地上鑽進了雪地裏。


  良久,他微弱的睜開雙眼,抬頭看著她模模糊糊的臉,道:”縱使我的眼裏隻有天下!可我的心裏卻隻有你!“


  此刻,他的記憶格外的強烈,從遇見她,娶她,在府中,再到皇宮,再到如今,一切的事快速在他眼前閃過。


  明月!對不起!


  言罷,明月突然感受到手裏的劍似乎沒有那麽有力了,可見韓良依然握著劍鋒,他到死都不忘她的生死,他希望她活著!她丟開手中的見,一遍一遍撫摸著他的頭頂。


  她沒有眼淚,懷裏他已經冰涼的身體,此刻連額頭上的冷汗都凍得成了冰珠,雪覆蓋在二人的身上,兩人相互緊靠在一起,她想要用自己的身子一點點溫暖他的身子,可是卻沒有任何用。


  這樣寒冷的天氣,她已經忘記了冰冷,忘記了哭泣,她貼著他沒有呼吸,沒有溫度的臉,道:“你說你的心從來隻有我,這句話,為何你從前不說!你讓我一等,便是等了六年!”


  但她最後還是等到了這句話!

  他說,明月我的眼裏縱使隻有天下!可我的心裏卻隻有你!

  雪,不停地落在二人的身上,她感到了生命的虛度,她閉上眼,雙腿已凍得僵硬無法行走,依偎在一起,便也順勢靠在他的頭上就這樣閉上了眼睡去!


  她不知道是累還是什麽,眼睛已經無法睜開。


  雪下的久了,在地上留下很厚很厚,兩人在風雪裏一點一點被掩蓋,直到一眼望去的沙漠裏,除了白色,一看不到二人的身影。


  風吹起如雪般破碎的流年,而她的笑容搖晃搖晃,成為他命途中最美的點綴,看天,看雪,看沙漠裏深深的暗影。


  愛,是沒有錯,可惜他們都愛的太沉重,從前是放不下一切,可如今放下了,卻已經過了彼此最美好的年華!

  過去了便是過去了!


  愛,便是愛。


  愛可以讓如此高傲的她卑微到死,也可以讓擁有天下的他而其棄之。


  或許在那個時候,彼此遇到對的人,什麽自尊?身份?江山?都早已經無關緊要了!

  雪便下了整整一日,乍一看,玉水關外一片白色,卻有極少的人煙經過,但卻很快消失在雪色裏!


  三月後,春色來之際,整個大地褪去白色,一片姹紫嫣紅!兩岸的青山高而險峻,一條波光粼粼的江麵被兩側的高山夾道流淌著。這江雖然寬闊,水流卻不急。


  江麵青煙嫋嫋,有一個竹筏隨著順水而下,沒有撐杆,順著水流去下個未知的地方。湖水被天空映得碧藍,襯著幾座遠近不同的青山,恰如一顆遺落在綠色的絲綢之中的藍寶石。


  竹筏上,有兩個愜意的人互相擁護在一起,她靠在他的肩頭,他的獨手摟著她的腰。他一襲白衣,她一襲青衣與這樣的春色很是融洽。


  “我們去哪?”她臉龐上漣漪著笑容,絕世傾城的臉上,眼眸裏湛湛有神,一雙秋波目好似剪水。


  他吻了吻她的披在背後的秀發,她身上熟悉的香味,沒想到過竟然會再次聞到,他說:“順著水流走,這一次,天涯海角,我帶你去!”


  她卻突然站起身來,張開雙臂,閉上眼,嗅著這春天的味道,說:“這裏好美!”


  可他的眼裏卻隻有她,他笑道:“這裏很美!”可是卻沒有她美!


  竹筏順著水流而下,愈來愈遠,愈來愈遠,東邊的太陽已升起,映的整個水麵紅彤彤的,金光閃閃。


  一葉扁舟,飄蕩去了天際,消失在江麵上。


  明月沒有想到那夜她與韓良竟被附近的村名救起,韓良竟然沒有死!而體內的奇毒已解!如今已生龍活虎,一切都已經回到了從前,可唯獨缺了他的左臂。


  二人養好傷,帶著疑問,在一月前去了風臨一趟,於天看到二人平安活著一點也不驚訝。


  明月,於天怎麽舍得讓你孤身一人在世上,讓韓良死去,到最後,於天依然為明月著想。


  後來明月才知道,玉娘給韓良體內下的奇毒,並不是無解,整個天下解藥隻有於天才有!那日,韓良大鬧了太子府,於天讓他選擇的兩杯毒酒,其實都是無毒,反而是韓良體內之毒的解藥!

  於天這樣做,隻是為了試探韓良,這次,是不是真的愛上明月!


  她眼眸一掀,微笑道:於天!謝謝你!

  他道了謝,便於明月匆匆離開,臨走之時,他回頭看了一眼屋簷下的於天,若他曾不是大韓的皇帝,他不是風臨的太子,韓良想,興許他與於天會是很好的朋友。


  韓良傻笑,若不是這樣,便沒有明月了!

  他獨臂牽著她的手,風臨京城外的桃花開的甚好,風吹花落,紛紛揚揚,在空中翩翩起舞, 讓人目不暇接,神迷意醉,設身處境地陶醉在這美景之中。


  一朵粉色的花瓣乘著風而去,悄悄跟在她的身後,圍繞這她芬芳,她的青絲帶走著一片片花瓣。


  風一停,花落下。二人的身影便也消失在這一片粉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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