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切膚之痛
“小姐，你都睡了好幾天了，該起來走走了，你看今天的天兒多好呀……”
“小姐，都怪張媽沒有保護好你，都怨我，嗚嗚……”
“小姐，你倒是陪張媽說句話呀，嗚嗚……”
“……”
頭好暈，想好好睡一覺都不行，總聽到有人在旁邊說話，還有陣陣的抽泣聲，手也被緊緊地攥著，真是煩死了……
“呃……好累……”不知道怎麽了，我的腦袋很清醒，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身上也乏得很，眼皮子怎麽都睜不開，我隻好試著動了動手指。
“啊，小姐，你醒了？小姐，小姐呀，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張媽呀……”
這個自稱是張媽的女人拚命地搖著我的肩膀，唉，大嬸，你等我緩一下勁呀，你再搖的話，恐怕我就真的醒不過來了……很顯然，她並不知道我的想法，還在繼續晃著，隻是力度沒有剛才那麽大了，見我沒反應，她停止了晃動，突然我的胸口有股重重的壓力，應該是她的腦袋伏在了我的胸口，還有起伏的抽泣聲，“小姐，你再不醒來，張媽怎麽向你死去的母親交代呀……”
“張媽……”我喊了很多遍，總算是出了點聲。
“小姐，小姐，你是叫我嗎？”張媽噌地一下抬起了頭。
我努力地抬著眼皮子，總算漏出了一道縫來，透過這道縫，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雙憔悴的淚汪汪的眼睛，眼裏的擔憂、自責、驚喜瞬間掩蓋住了上一刻的幹涸與失焦，那一刻，我感到了心痛，這久違了的感覺……
“張媽，我餓了……”
“好……好……張媽這就給你準備，這就準備，你等著呀，小姐，可不敢再睡了……”張媽抹了抹眼淚，忙離開了，我的周圍也瞬間清淨了許多。
我繼續努力地睜眼，眼前模糊的世界漸漸清晰起來。
潔白的天花板，柔軟的大床，輕風吹過薄如蟬翼的紗帳，寬大的格子窗若隱若現，一米陽光穿透紗窗，灑落我的床邊，我的手背上，暖暖的，也是久違的感覺……
剛才我並沒有看清楚張媽的模樣，但我想，我已經知道她是誰了，我也知道這是哪裏了，是的，我回來了，從忘川河畔，從奈何橋旁，從陰曹地府，帶著滿腔的怨憤，回來了！雖然我已不是原來的我！
屋裏還是很安靜，那抹陽光很快移到了別的地方，那暖暖的感覺也漸漸消失，我重新閉上眼睛，輕輕地慢慢地呼吸，做了那麽久的孤魂野鬼，一朝回魂，竟連最基本的呼吸都要重新適應了，是的，我是一隻鬼，一隻帶著仇恨遊蕩了很久的鬼，也是一隻沒有感覺卻充滿了回憶的鬼，痛苦的鬼！
我永遠忘不了那個雷雨交加的冬夜，漫長而凜冽。
當時的我被診斷出宮頸癌晚期，需要立即手術，我很絕望，可是為了那個我最愛的人，我要堅持下去，哪怕一分一秒……所以我選擇了手術，就在那天晚上！
我清楚的記得當時的情景，護士和醫生都戴著口罩，小心翼翼地將我推進手術室，然後有人給我打了麻藥，漸漸地，我的四肢麻木起來，我的心裏陷入了極度的恐懼，就在我情緒百般掙紮的時候，一張我熟悉的，期待的臉出現在我麵前。
“懷瑾，對不起……”他是我的老公，我的最愛，我堅持下來的勇氣和動力！他歉疚的樣子，讓我心疼，我知道，他一定是知錯了，要回到我身邊了！
“俊生，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我好想你……”
“哈哈哈……真是好笑！”一道尖銳的女聲打斷了我的話，一個身著護士裝的女人走到我身邊，摘下口罩，盛氣淩人地看著我：“張懷瑾，你可真夠賤的，你老公都不要你了，你還這麽死皮賴臉地糾纏他，真是可憐！可悲！可恨！”
“王慧玲？！你怎麽在這裏？”這是我最不想看見的人，就是她，勾引了我最愛的老公，還明目張膽地去了我家好多次，甚至勸我的婆婆接受她，怎麽可能，簡直癡人說夢！我和我老公從大學就開始相愛，到現在已經八年了，三年前結的婚，雖然沒有孩子，但老公依然愛著我，婆婆也常說把我當成是她的親生女兒一樣，這樣深厚的感情，這麽愛我的老公，怎麽可能是說搶就搶得走的！
“我怎麽在這裏？那得問他呀！”說著，她看向了我老公。
我也不解地看向他：“俊生，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是已經和她斷絕來往了嗎？怎麽還……”
“斷絕來往？！哼哼，你到底是單純還是愚蠢呀？俊生那麽愛我，怎麽可能舍得和我斷絕來往！”
我沒有理會這個死女人的風言風語，仍然看著有點陌生的老公，看得他漸漸低下了頭。
“你不是說，那天是你喝醉了，什麽也不知道嗎？”
“這麽狗血的橋段你也信？！你他媽也太小女人情結了吧，哈哈，笑死我了！告訴你吧，我倆在你們結婚之前就好上了！要不是為了你媽留下的巨額財產，他怎麽可能會和你結婚！”
“俊生……不會的，你不是這樣的人，對嗎？你告訴她，你沒有這麽做，你是愛我的，你說，你快說呀！”王慧玲的話讓我的心頭噴湧出一股怒火，可是因為麻藥，我卻無論如何也發泄不出來。
“懷瑾，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媽的公司遇到了嚴重的經濟危機，很需要這筆錢……”
“夠了！”我不想知道真相，我寧可自欺欺人地活著，所以，不要說了。
“怎麽！才聽到這麽點兒就覺得受不了了？那要是再聽到點別的……比如，你的孩子之類的話，豈不是更加受不了？！”
“孩子？你是說我的孩子？我不是……”
“夠了！你說夠了吧！”俊生大聲地衝她吼道！他驚慌的樣子讓我感到疑惑。
“你吼什麽，敢做還不敢說嗎？”
“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實在是不想聽他們多說一句話，可是，孩子一直是我心頭最敏感的神經，一提起，就會讓我的精神坍塌。
“你以為，你結婚這麽久了，為什麽會沒有孩子？醫生告訴你是不孕不育對吧，可那醫生是我事先安排好，故意那樣說的！你以為你婆婆每天給你熬的湯，真是讓你補身體的嗎？你太天真了，那裏麵可是每次都夾著紅花的，目的就是不讓你懷孕，然後好有理由將你趕出陳家！我還以為你喝了這麽多年的紅花肯定是不會生了呢，可是沒想到，你運氣這麽好，竟然還能懷上！”
“你說什麽？！你說什麽？！我懷上……”王慧玲的話一句句地說出來像是一把把利劍，狠狠地刺進我的心裏，疼得已經不知道什麽是疼了，我呆呆地躺著，眼望著天花板，連哭都不會了，我以為她說的已經是最殘忍的酷刑了，沒想真正的殘忍才剛剛開始……
“你以為你最近下體流血是怎麽回事？你懷孕了？嗬，都還來不及恭喜你呢！可惜呀，被你的好婆婆一碗碗的紅花湯給硬生生地打下來了，嘖嘖，想想還真是可憐！”
我在心裏拚命地說著不可能，可是麻藥的藥勁讓我失去了怒吼的力氣，我撐著沉沉的眼皮，看著這個我心心念念的人。
“她說的這些，你全都知道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