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避重就輕
下午三點。
327國債的收盤價停在147．40塊。
中經開的辦公室裏。
代學民和魏董皆是各自癱坐在原位，兩人眼中充斥著一股難以置信的驚色。
“這怎麽可能，我們明明已經打穿了萬國證券的保證金，管金森是從哪弄來這麽多空單的？”代學民臉色難看道：“上千萬口空單，光是保證金起碼也要上百億，最後八分鍾，我們至少虧了二十億進去。”
聽到這話，魏董亦是沉思道：“多方損失至少在數十億，管金森到底哪裏來的錢？”
“你說，會不會是？”
代學民忽然看向魏董，此刻話並未說明，魏董卻已然明了。
“管金森要真敢這麽做，那就是真發瘋了。”
魏董陰沉著臉道：
“不管怎樣，這次咱們損失不小，連帶著多家做多機構都會遭殃，我必須第一時間去了解情況。”
說完這話，魏董當即便轉身離去。
而看著魏董離去的背影，此刻代學民心中卻是無比忐忑。
這次中經開可是孤注一擲做多327國債，雖然他都是聽了魏董的話，但這營業部總經理可是他代學民，要真是出了事，他這總經理的位置算是做到頭了。
……
同一時間。
萬國證券交易所。
大廳裏，327國債在尾盤最後八分鍾嚴重跳水，導致今日做多陣營損失慘重。
此刻哪怕是沒有參與交易的一眾看客們，也在大廳裏熱議紛紛。
327國債交易量之大，幾乎是普通人難以想象的。
特別是最後一分鍾，所有人都在猜測，那七百多萬口的巨額空單究竟是誰拋出的。
大廳裏。
楚天耀已經起身離去。
盧秋雨跟在楚天耀身後，表情卻並不怎麽開心。
147．40塊，這甚至跌破了昨日收盤價。
如果楚天耀之前聽她的話清倉離場，今日也不會平白遭這麽多損失。
“要不……明天還是拋了吧？”
萬國證券的大門前，盧秋雨忍不住衝著楚天耀勸說道。
畢竟親眼見到了今日327國債多空雙方的激烈競爭，哪怕盧秋雨這樣的外行亦是心有餘悸。
這要是明天再來一遭，隻怕327國債甚至會跌到一文不值。
“這下子，想不拋都不行了。”
楚天耀中玩味笑道，說著便又伸手在街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白了楚天耀一眼，盧秋雨嘟囔道。
雖然今天是虧了，但看楚天耀的態度是打算清倉327國債了，盧秋雨的心裏也暗暗鬆了口氣。
不管怎麽樣，楚天耀明天隻要賣掉，多少也算是止盈。
川流不息的街道。
坐上出租之前，楚天耀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萬國證券。
滬市第一家證券公司，哪怕至今仍舊是風頭無兩般的存在。
可誰也不曾想到，管金森一手締造的萬國神話，就要在今日覆滅了。
楚天耀頭也不回的坐進出租車中，與盧秋雨一道返回了酒店。
感慨之餘，楚天耀也在慶幸自己竟然能親眼目睹這一天。
一切與曆史軌跡完全重合。
管金森跟他的萬國證券最終還是選擇了那條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險路。
隻可惜，這次幸運女神並未眷顧他。
就在楚天耀離開時。
萬國證券交易所二樓，當交易結束之後，十餘名交易員皆是滿頭大汗的癱坐在電腦前。
他們剛才操控多家席位，這才在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內不斷將327國債的價格打了下來。
粗略估計，就在剛才的八分鍾裏，萬國證券憑借強勢做空，硬生生的是扭虧為盈。
“按現在的價格計算，我們至少能賺四十億。”
何忠慶看向麵前的管金森道，語氣中透出一股激動。
不單單是何忠慶，在場一眾萬國證券的高管，臉上皆是露出了一抹難以抑製興奮之色。
在極度劣勢的情況下，萬國證券竟然真的反敗為勝了。
而這一戰，注定是要記入史冊。
隻是，此刻相比眾人的激動，管金森臉上卻並未有太多的喜色，反而是顯得心事重重。
“管董……”
經紀總部的總經理滕韋走到管金森麵前，神色間顯得有些擔憂。
別人或許還不清楚，但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萬國證券那上千萬口的空單究竟從何而來。
上百億的保證金，萬國證券自然是沒有的。
而這些卻已經成功交易的空單，自然不具備合法性。
“我累了，讓大家也回去休息吧。”
衝著滕韋擺了擺手，管金森漠然轉身離去。
置之死地的招他已經出了，接下來能否有一線生機，就不是管金森能決定的了。
二樓的交易廳裏。
滕韋欲言又止，就這麽看著管金森離去的背影。
……
同一時間。
閉市之後的滬市證券交易所。
辦公室裏，尉文遠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急的走來走去。
“老管啊老管，這下你可把我害慘了。”
尉文遠自言自語道，臉上堆滿了愁容。
他知道萬國證券手裏的持倉有問題，由於和管金森私交不錯，所以在對萬國證券的部分交易手續，滬交所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尉文遠萬萬沒想到，管金森的膽子這麽大，竟然敢砸出上千萬口空單。
這不是擺明了想拉他下水嗎？
尉文遠幫他擦不了這個屁股，也沒這個能力。
眼下，他能想的就是如何自保！
耿良可是氣得摔門而去，想必這件事已經在向上麵通報了，至於上頭會做出什麽樣的決定，尉文遠心裏也沒底。
砰砰砰！
就在尉文遠心裏七上八下時，辦公室外響起一陣敲門聲。
“我不是說了，誰他娘的都別來煩我……”
“尉總，是我！”
一道渾厚的男子聲音傳出，尉文遠一聽當即也是麵色一變，連忙起身開門。
“顯榮，你可算來了。”
尉文遠將來人迎了進來。
湯顯榮，海通證券總經理，也算是這滬市金融界的風雲人物。
早在327國債早盤結束時，尉文遠中午便接到了湯顯榮的電話，對方特意提醒了327國債早盤交易的異常情況，隻可惜當時尉文遠忙著下午接見耿良的事，並未將湯顯榮說的話放在心上。
如今，湯顯榮說的事情果真應驗了，尉文遠心頭後悔無比，卻也知道他此刻無論怎麽做都無濟於事了，隻能是將湯顯榮請來想想辦法。
“事情想來你都應該清楚了吧？”
尉文遠向湯顯榮問道。
湯顯榮點了點頭，露出一絲苦笑。
“眼下整個華夏金融界還有誰不知道這事，萬國證券強勢做空，讓中經開為首的多家多頭盡數爆倉，這幾乎都已經快成金融災難了。”
身為海通證券的老總，湯顯榮自然也早就關注了327國債期貨的情況，隻是權衡利弊之下，海通證券並未參與到327國債的交易中來。
“顯榮，你我是多年好友，眼下出了這種事，滬交所恐怕也逃不掉一個失察之責，你說我到底該怎麽辦？”
尉文遠癱坐在沙發椅上，也沒精神去給湯顯榮倒茶，隻是苦著一張臉道。
一旁，湯顯榮也不由歎了口氣。
“你離開這個市場半個月了，市場嗅覺差了，但我沒離開過這個市場，市場感覺告訴我，如今並不完備的製度下，327國債一定會出問題。”
湯顯榮顯然是早就料到了這一點，所以當初才沒有貿然選擇入場。
四十倍杠杆還是其次，最主要是的證監會、滬交所對下麵機構的交易監管，明顯還存在巨大的漏洞。
譬如這次，管金森明顯就是利用這些交易漏洞，憑空生成了上千萬口空單。
此刻滬交所若是去萬國證券追繳交易保證金，管金森根本不可能掏的出來。
“眼下沒有別的辦法，責罰是逃不了的，但隻能選擇避重就輕。”
湯顯榮看著麵前的尉文遠道。
一聽這話，尉文遠陡然是眼前一亮。
“顯榮，如何避重就輕？”
湯顯榮麵色凝重，隨即沉聲低語道：“你隻需要做到三點，一是晚上以滬交所的名義發出公告，將尾盤最後八分鍾的交易全部撤銷，二則是向公安局和市裏報告，三是當日清算數據不發，假裝你完全不知道管金森此前的行為，把自己徹底摘幹淨。”
聽到這話，尉文遠有些遲疑道：“這能行嗎？”
“這已經是目前最好的自救措施了，等我回去之後，會立馬起草暫停國債期貨交易的緊急建議給央行，希望能起到作用吧！”
湯顯榮也歎了口氣。
這次327國債的影響太大，連他都有些心悸。
327國債總麵值一共才240億元，可在今天的交易中，光是管金森的萬國證券竟然就砸出了兩千多億的賣單。
初步估計，當日327國債的總成交額，至少接近八千億元。
而今天但凡是參與做多的多頭機構，無不是虧到了姥姥家，近乎半數可以宣布破產倒閉。
畢竟頂著四十倍的杠杆做多，爆倉之後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已經不是他們能夠承擔得起的了。
如果不想看見這些金融機構破產，唯一的辦法，自然隻有出動宏觀調控的那隻無形之手。
湯顯榮心頭清楚，所以才會讓尉文遠采取這三項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