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玉碎寧不為瓦全(上)
在原地等到日落西山,竟不見朱紫回來。雲楚懶散地靠在一棵較為幹燥的樹幹上,心說那孩子不會是遭遇了什麽不測吧,畢竟小胳膊小腿的實在不怎麽靠譜。她捋捋頭發,直身,無意摸了摸腰間,才大步流星地朝著朱紫離開的方向走去。
幽靜的小路上沒有一絲蟲鳴和鳥叫,樹葉和風摩擦出來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雲楚隻覺得一股腐爛的味道溢滿在空氣中,四周的景色,被綠蔭阻礙了視線,一眼就望到了盡頭。
“朱紫,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聽到了就回答我一聲。”
回答她的,似乎隻有鳥拍翅膀的聲音。
雲楚皺了皺眉,總覺得這裏似乎透著一股詭異。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並一路留了記號。令她慶幸的是,至少她還沒走過回頭路。但每走一段路,那種腐爛的味道便越來越濃鬱,令人作嘔。
“咳咳。”
“誰?”雲楚猛然背過身,看向聲源處。隻見朱紫背著手,一臉別扭的模樣,下巴高高上揚,拽得跟個什麽似地說道:“不是說在原地等著嗎,怎麽跟來了?”
雲楚此刻瞧著這人的模樣真是無比親切無比,不論這人什麽角色,至少比一個人在這種奇怪的地方走要好。
朱紫被雲楚被赤果果盯得發了毛,之前的囂張氣焰立刻縮了一半,但依舊逞強地哼了一聲,“我找過了,這裏沒有吃的。”
雲楚自顧自地捶了捶自己發酸的小腿,送了個白眼給朱紫,“找不到也不知道早點滾回來,你看看都什麽時辰了。”
“……”為什麽某人的徒弟說話老是這麽粗魯呢?“我這不是在找出去的路嗎?”
“所以,阿紫,你找到了?”雲楚笑眯眯地目光射過去,順帶摩拳擦掌一番,大有一副你敢說不我現在就了結你的趨勢。
朱紫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給嚇的,“不知道,啊!楚楚姐,疼疼……”
若幹時間後,朱紫臉上多了幾塊青印。他走在前麵,時不時回一下頭,幽怨地看幾眼某女,吸一下鼻子,又委屈地向前走。
雲楚滿意地揉著自己的手背,果然對付這種小屁孩還是暴力最實際。
周圍的植被漸漸減少,月光漏進來,仿佛一雙手,撫慰了行人焦躁的心。
然而那種氣味的濃度隻是有增無減。
“喂,你到底把我往哪裏帶,怎麽越來越臭了。”
朱紫故意落後了一步,與雲楚並肩而行,悠悠地說:“自然是找出路了……喂,你別動手!好歹也走了那麽遠了,你看這地方這麽奇怪,咱們不調查一番多可惜啊。”
“……”可惜?她怎麽不覺得,這麽濃的味道,分明是類似亂葬崗的地方,是正常人都不會趕著去見屍體吧。
“要不我們就去看看吧,也不一定能看出什麽來,就算真有什麽,我也會保護你的。”
“嗯?朱紫,我總覺得你好像故意把我引來這裏。”
“額……怎麽會,我這不是亂走嘛……”說完,朱紫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轉向雲楚找認同感。
“不要,我回去了。”
“楚楚姐……”
雲楚低著頭,狀似為難地說:“阿紫,我是個弱女子,萬一看到什麽不好的東西會害怕的。”
“楚楚姐,我不是說了我會保護你嗎?”朱紫拍拍沒什麽看頭的胸膛。
雲楚:“……”真心不靠譜。
兩人走走停停又是一段路,雲楚忽然停下來,拉住朱紫,很認真地問道:“喂,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認真回答。”
“……”朱紫眼中一瞬間的暗芒,快得讓人抓不住,隨即,他點點頭。
“你真是峒派弟子嗎?”
“……這話怎麽說?”
“我總覺得,你沒那麽簡單。”雲楚托著腮,隨即點點頭,自我肯定。
朱紫臉上的冤屈好比六月飛雪,“楚楚姐,你憑良心說話,要是我真不簡單,至於被你師父欺負成這樣嗎?”
“就算你不簡單,我師父照樣能欺負你。”雲楚沉沉地說,不似開玩笑,“那個人,一眼便能定春秋,不是我們這種普通的人能對付的。”
“……”
“你對我師父有敵意,而且,不像是剛產生的。” 雲楚伸了個懶腰,似乎又沒有剛才的認真了,“阿紫,我把你當朋友,我不知道你能陪我多久,人生在世,多一個朋友不容易,雲楚伸出手,笑道:“阿紫,要一起嗎?”
阿紫,要一起嗎?
阿紫,要一起嗎?
阿紫,你要和我一起嗎?
朱紫有些恍惚,記憶中,那個女孩不也是這麽和自己說的,可是……
“楚楚姐,我是討厭你師父,但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雲楚的笑容仍舊在臉上,隻是燦爛了幾分,“算了,我可以理解,畢竟我家師父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瘋魔天下萬千少女,你這樣的這輩子也趕不上他。”
話題被輕輕帶過,某人跳腳‘“你什麽眼光,那妖孽哪裏……”朱紫話音未落,就被雲楚打斷了。
“但是——你對張子笙的態度就耐人尋味了,按理說你是張子笙派來監視我們師徒的,怎麽說你應該是對張子笙忠心耿耿,天地為證,可我到現在除了在我身邊瞎晃,好像沒看到你表忠心的行動啊。”
“我有苦衷。”朱紫嗬嗬兩聲,皮笑肉不笑地說。
“什麽苦衷?”
“……”朱紫憋紅了臉,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
“難不成——你是張子笙的私生子!”雲楚一副醍醐灌頂的模樣,“一定是,所以你表麵對他忠心耿耿,其實暗地裏恨不得剝他的皮,喝他的血。”
“……”好血腥——他可以搖頭嗎?看著對方一臉八卦的模樣,朱紫還是把這個念頭咽下去了,至少不用自己費心編理由了,不是挺好!
雲楚腦海中迅速勾勒出一個負心男和癡心女的形象,兩人珠胎暗結,負心漢為保名譽拋下女子,未曾想女子生下孩子千裏尋夫……
“想不到張子笙平時一副不近女色正人君子的模樣,也這麽齷蹉。”
朱紫苦巴巴地笑著。
“唉,朱紫,我忽然覺得自己也有寫話本子的天賦。”
“……”朱紫看著眼前手舞足蹈的女子,忽然覺得有些刺眼,私生子啊——他勉強笑了笑。
“以後離開瑤山後,我又有一個能賺銀子的才能了,嘿嘿,到時,師父可以開個醫館,我當副手,順帶閑著的時候寫寫話本子。”
“你還真是什麽都帶上他。”
“哼,難不成帶上你?” 雲楚笑嘻嘻踢了他一腳。
“……為什麽不行!”
“也好,醫館缺個幹雜事的。”小姑娘半開玩笑,看向對方。
朱紫嘟起嘴,無奈地搖頭,繞過雲楚,向前走了幾步,忽然定住了。
然後,隻見他臉色慘白地看著前方,捂著嘴叫道:“怎麽會?這裏怎麽會有這麽大的一個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