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黑白顛倒是非錯(上)
以往離霄蠱的傳聞雖多,但到底是道聽途說,沒有真正的見識到,使得雲楚對此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嘴上說要查,但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迫切,傅雪琛那件事太過古怪,以至於到現在她根本無法肯定對方是否中蠱,還是為了欺騙她演得一場戲。而現在,沒想到眼前會有活生生的案例,卻是以前看不起她罵過她的一個真實的人,雲楚心裏五味成雜,蠱——這樣的東西在江湖上出現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最糟糕的是,嚴霜中的,並不是離霄,而是蝶蠱。
蝶蠱,在蠱蟲之中也算常見,她體內便有。蝶蠱的特點便是早期處於休眠之中,同時也使寄生體陷入沉睡。但隨著它的長大,為了獲得更好的營養,它會在醒來的一瞬間啃食寄生者的五髒六腑,同時,寄生者也會因強烈的痛楚而驚醒,隨之有和蝶蠱一起陷入沉睡。隨著時間越來越長,蝶蠱醒的次數也會越來越多,直至如毛毛蟲一般破繭成蝶,啃食完寄生者的五髒和血肉,繁衍成為新一代的母蠱。
雲楚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並未注意到那雙緊閉的眼睛忽然睜開,眼眸中剛映出對方的倒影,嚴霜的眸色便一片驚恐,“是、是……”你……來不及吐出最後一個字,便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雲楚被扒到現實中,對於嚴霜突如其來的反應,有些摸不著頭腦,如果對方醒來是一臉囂張或者一臉不屑一臉痛苦反正其他什麽樣的表情她都能理解,可是對反的表情中分明是害怕。
害怕?嚴霜怎麽會怕她?雲楚低下頭,再次陷入了沉思。
另一個房間裏,雲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環顧四周,下一刻就扯開大嗓門喊道,“哎呦,疼死我了,雲楚,你在哪裏?”
“……”她都忘了,還有這麽個人,“隔壁,自己過來。”雲楚的聲音帶著萬分無語。
“哦。”雲中很響亮地回了一聲,立刻跳下床,經過一係列的事情後,他現在非常沒有安全感,迫切,馬上需要有個人在身邊。雲中三步並作兩步連滾帶爬地衝進了雲楚所在的房間,當看到站在床邊的小女孩時,頓時露出三月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雲楚,早啊!”
“……”小姑娘再次無語,揉了揉太陽穴,“雲姑娘,麻煩你看看外麵,現在已經快傍晚了。”
“呃,難道那是西邊不是東邊?”
某女現在完全沒有了思考的心思,心裏猶如千萬隻馬蹄踏過,一片心灰,她真的真的不認識這個人。
忽然間,“砰啪”一聲,把兩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隻見秦焰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雲楚,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碗以及流了一地的藥液。隻見他木乃伊一般地默然了許久,才機械般地舉起右手,指著雲楚磕磕巴巴地問道,“雲、雲楚、雲楚!你是雲楚!”
小姑娘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你終於肯認本姑娘了。”
然而,秦焰卻崩潰一般地尖叫起來,“啊——”
雲楚和雲中麵麵相覷,後者則是用眼神問道:“你是不是對他做過什麽喪盡天良的事?”
“……”雲楚來不及自辯,秦焰一大堆話直接像機關炮一樣打了過來。
“你怎麽會來這裏?你怎麽會落到這步田地?你怎麽這麽邋遢了?你不是應該在菁茗樓的嗎?怎麽跑出來了?你不會又是因為貪玩吧?你知道為了讓你安全傅師兄廢了多大的心思嗎?你知不知道現在這裏有多危險?你沒事怎麽會在城門附近瞎逛?他又是誰?你哪裏認識這麽邋遢的人?”
“喂,這位公子,奴家惹你了嗎?你憑什麽這麽說奴家?”
雲楚立馬因為雲中那一句“奴家”抖了三抖。
“你算什麽東西,本公子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
“就憑我是雲楚出生入死的好朋友,你憑什麽質問她啊,你怎麽不問問她一路以來有多艱難!”小姑娘此刻做夢也沒想到雲中這麽個膽小怕事的男人會維護自己,頓時安慰不已,這小白花果然沒有白疼他。
“哈,出生入死,本公子還和他是青梅竹馬呢。”秦焰對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乞丐很不喜歡,十分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得,越來越離譜了,雲楚拍拍腦門,“秦焰,你不是給嚴霜來送藥的嗎?現在藥沒了,要怎麽辦?”
“完了,我都忘了這件事。”秦焰的臉色立即如菜,急急忙忙轉身欲走,但還是回頭狠狠瞪了一眼雲中,然後才拔腿開跑。
“雲楚,你怎麽會認識這麽不三不四的人?”雲中柔柔的帶著不滿的聲音依舊在持續。雲楚頭疼的難以附加,“不行,我看看他的藥煎的如何,男人都笨手笨腳的,我不放心。”小姑娘邊跑邊說,根本不給雲中反駁的機會,留下他一人在原地抓耳撓腮,最後實在是無聊得發黴,便走到床邊盯著嚴霜一個勁兒地瞧。
他怎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咧!
秦焰……
秦焰……
對了!秦焰不是大將府長公子的名諱嗎?不是吧——雲中狠狠地拍了拍腦袋,有種想把自己直接拍死的衝動,可是後來,又慢慢地、慢慢地停下來,瞅了瞅屋子裏的裝飾,心裏默默自我安慰:大將軍府的公子怎麽會住這麽次的地方,一定是重名、重名……
另一邊,雲楚已經看見秦焰蹲在灶旁對著灶火使勁搖扇子的樣子了,平時錦衣玉食的公子哥,恐怕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也有做這種粗活的時候吧,看著看著,雲楚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她是個恩怨分明的人,雖然和傅雪琛絕交了,但不會將這份默然傳遞到別人身上,或許是因為她的朋友太少,或許緊緊是因為不喜歡孤獨。
秦焰早知道雲楚站在門口了 ,原本有心想賣弄一下,結果卻聽到對方幸災樂禍的笑聲,不由得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雲楚的笑容僵在臉上,撇撇嘴,表示自己很無辜。
“進來!”對方的語氣實在說不上好。
雲楚也不在意,慢吞吞地走了進去,邊走邊問,“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嚴霜會變成那副樣子?”
身邊頓時沉默一片,當雲楚以為他不會開口的時候,秦焰滄桑又低啞的聲音緩慢傳來,“此事說來話長,你還記得平果那個孩子嗎?
“……”雲楚的身體有些僵硬,但她依舊緩慢地答了一聲,“嗯。”
“當時,你突然不見了,我和師兄本要去找你,然後你師父過來告訴我們他有了蠱的線索,讓我們兵分兩路調查,因為此事與很多暗中勢力有關,十分凶險,所以他將你安排在菁茗樓中,畢竟菁茗樓是揚州最大的青樓,裏麵所涉及的勢力也是錯綜複雜,雖然看起來危險,實則是最安全的地方,因此傅師兄也覺得不要去打擾你比較好。所以你師父孤身一人去調查,傅師兄與我又從另一個方向調查,然後,他兩幾乎沒有再回來。我也偶爾回來一次,聽說平果想要搬出去和你住一塊,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歡這個孩子,可是他和你一起到底有害無益,就讓他般到了我房間——你這是什麽眼神,爺可不是兔兒爺。”
雲楚的小眼神幽幽飄向火堆,“我又沒說你是。”
“……”這麽一打岔,秦焰那滄桑悲傷各種難過的情緒已經一點渣渣都不剩了,後麵的敘述也就簡略多了。
幾個人過了一段風平浪靜的日子後,忽然就沒有了李雅蘭的消息,當時,主心骨不在,兩撥人就發生了爭吵,尤其是李莫光,作為李雅蘭的兄長,更是鬧得不可開交,最後終於發生了決裂,之後青華門的人繼續調查蠱毒之事,而峒派的人即林敏芝和李莫光則開始調查李雅蘭的事情。但是,誰也不曾想到,後麵會發生那麽大的變故,而且後麵所發生的變故,也就是平果和秦焰所敘述的矛盾所在。
後麵的話,有一部分是秦焰通過李莫光的敘述知道的,所以並不完全,是在一個下雨天,李莫光恰好經過傅雪琛的房間,忽然看見裏麵一道影子閃過,隨之,窗開了。
當時的風很大,李莫光以為是窗沒有關實,所以被吹開了,因此心裏不甚在意,想著雖然大家鬧開了,但是無雙公子到底令人敬仰,怎麽說也是舉手之勞,何必視而不見。所以他想著進房間把窗戶關上,可是沒想到忽然間,李莫光看到了終身難忘的一幕,隻見一個二十幾歲的男人(也可能是女人)憑空浮在窗戶外麵,手裏舉著一個血肉模糊的身體,正在一片一片地撕裂著那具身體的肉,剝離這骨頭,可最讓他感到恐懼的是,那個男人沒有臉,他的五官模糊一片,卻分明又讓人感覺到他在笑。李莫光頓時連呼吸都停止了,生怕對方發現自己。
然而,當男人把手中的屍體完全撕裂的時候,他舉起沾滿鮮血的雙手,放在唇邊,頓時,舔了舔,下一刻,他的目光筆直地向李莫光射去,頓時,李莫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看到一個黑色的包袱咕嚕咕嚕地向自己滾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包得不夠緊,滾到他麵前的時候包裹已經完全打開了,一道閃電劈下,隻見一個麵目全非的頭顱呈現在他的麵前。即使如此,李莫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誰的頭顱——何成。他尖叫著,跑出了那個房間,然後躲在客棧的四周,直到秦焰回來後,才想盡辦法聯係到了他,把所有事告訴了秦焰。
雲楚的心一跳,“那李莫光現在人呢?”
秦焰的神色灰白,“死了。”他輕輕地說,語言裏滿滿的懊悔,“是我的錯,沒有把他藏好,還讓他回客棧。”
“你是說,那個殺人犯是客棧的人?”
“……”秦焰的的目光,緩慢地看向雲楚,竟有種說不出的複雜。
“……是他。”
秦焰點點頭,“我親眼看他殺了李莫光,而且將他分屍,你知道幫凶是誰嗎?”
“還有?”雲楚啞然,脫口而出,“難道是林敏芝?”
秦焰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看樣子,你並不糊塗。”
“……”雲楚此刻竟是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