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愛恨糾葛以血祭(上)
一刹那,雲楚的身體仿佛被凍住一般。她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字——跑,而同時,她的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
背後的人顯然沒有料到對方會有這樣的反應,厭惡也好憎恨也好,可他從來沒想到她會逃,可是她逃了,一路逃回了揚州。那時他為了給她找吃的,卻中了埋伏,生死一線跑回來,隻是怕她睡久了會餓,可是拚了命的奔跑等待他的卻是一個空蕩蕩的屋子,一如當年爹娘兄長死後什麽溫暖都不剩了。為什麽,連她也這樣對他?
看著雲楚逐漸消失額身影,平果的心瞬間猶如被億萬隻螞蟻啃食,他目光幽幽地落在遠方,緩慢開口,“雲姐姐,這一次,你休想再擺脫我!”他抬腳,追了上去。
此刻,陰影下,走出一個身影。
嫵媚動人,神色清冷,正是流螢。
她淡淡地掃了一眼雲楚原來站過的地方,低下頭,轉身,一道白光閃過,滿地的書隨著兩具屍體,一起焚化成了灰燼。
此時,她的懷中,露出了藍色封皮書的一角,這本,正是曆代毒王嘔心瀝血之作。從頭至尾,真正要取的書,也隻有這本。
身體大不如從前的雲楚隻是跑了幾步便感覺到力不從心,步子慢慢地慢了下來,她往後一看,沒有人追上了,整個人像飄一樣地走到牆邊,身子斜靠在那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她垂下眸子,心中暗嘲,不知道這副身子還能支持多久?
然而,耳邊卻響起了桃紅當初聲嘶力竭的聲音——
“你知道當初你的身體到了什麽地步嗎?你知道鳳爺為了照顧你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嗎?他的身體本來就屬寒性,為了你治你身上的熱毒又親自服用了大量寒性的藥,以自己的血養著你,整整一個月,如果不是他的血,你以為你現在能安然無恙?”
雲楚的唇緊緊抿著,有些蒼白無力,師父,在為她續命的時候又是否知道她還可以活多久?這樣一個沒用的徒兒,一定讓他很失望吧……
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的身體緩慢地離開牆壁,正打算繼續逃跑,卻沒想到,整個身體,瞬間被鎖住一個懷抱中,那麽冰涼,那麽刺骨。
“找到了。”平果的唇貼在雲楚的耳邊,語氣中帶著絲絲的喜悅。
“……”
“雲姐姐,跟我回去,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平果的雙手緊緊地圈著她,像是一個孩子找到了自己最喜歡的糖果一樣,眷戀而又欣喜,說話間,帶著一絲命令般的霸道,“雲姐姐,他們都不是好人,都想要害死你,隻有和我在一起,你才能安然無恙。”
少年唇紅齒白,看著依舊那般純潔、美好,他的懷抱卻那般冰冷,和師父的懷抱完全不同,師父的懷抱,那種冷,是深入骨髓,直達心髒的死亡般的寂冷。而平果的懷抱,卻是充滿屍體味道的恐怖之冷。那樣的味道,在兩年前,她已經接觸得太多太多了。
“放開我!”
平果的神情一滯,有些試探又有些害怕地叫喚,“雲姐姐?”
一瞬間,雲楚的袖中落下一把匕首,手腕一轉,將匕首攥在右手裏,反手對著身後人的右下腹便是一刀,隨之,風馳電掣般的,乘著對方喘息的一刹那,拔出匕首,朝對方的心髒刺去!
“你——”平果一把推開雲楚,踉蹌地後退兩步,躲開了這一擊殺招,他的右下腹依舊在流血,鮮紅色一片,觸目驚心。可是更痛的,是他的心,分明沒有被匕首刺中,可是卻比千瘡百孔更加痛,“你居然要殺我。”
雲楚垂眸,避開對方痛徹心扉的目光,自言自語道,“可惜了,就差那麽一點。”
平果的整個身子晃了晃,整張臉變得慘白慘白的。
她——真的要殺他!
“抱歉,平果,我不能和你一起走,如果你繼續纏著我,我絕不會對你手下留情。”雲楚抬眼,麵色清冷,語氣淡得不能再淡了。
“為什麽,你以前從來不這樣的,你從來——”
雲楚笑了,“你以為——你有多了解我?被我那種見誰都救的善良的假象欺騙了吧。實際上,連我自己都被我自己給騙了,事到如今,閆翔和雲楚,我已經分不清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我了,可是——”
“你知道當初你的身體到了什麽地步嗎?你知道鳳爺為了照顧你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嗎?他的身體本來就屬寒性,為了你治你身上的熱毒又親自服用了大量寒性的藥,以自己的血養著你,整整一個月,如果不是他的血,你以為你現在能安然無恙?”
“——我實在是窩囊太久了。”雲楚看著自己瘦弱的身軀,頭一歪,唇角依舊高高揚著,“使得關心我的人,為我涉險,從現在開始,我絕不會讓自己再陷入無法挽回的地步,就算做不到,也要……竭盡全力阻止!”
現在說這些,會不會太晚了呢,師父?
“不!雲姐姐,我才是最關心你的人,他們都是裝的都是裝的!鳳傾闌、傅雪琛、鳳流年他們之所以對你這麽好是因為你身上……”
“住口!”雲楚打斷了他的話,毫無餘地,毫不留情,那雙沒有信任的眼睛落入了平果的雙眼中,一如當年,平果心上的那根弦,斷了……
沒了,什麽都沒了,連她也一樣,都是騙他的——
“燒死這個妖孽。”
“燒死他!”
那年,村裏發生洪澇,他們一家人都被綁上了柱子,腳下是幹巴巴的柴火,四周是所有熟悉的、不熟悉的村民高舉著火把大喊大叫,仿佛他真的是一個妖孽。
“娘親,娘親,我好怕。”
“爹爹救我。”
這是他兩個妹妹的聲音。
“眾位相親們,你們想燒死我沒關係,求求你們放了孩子,他們還那麽小,還有很多路要走。”
“求你們放了我的孩子們,我願意和我相公一起死來贖罪。”
那是他父母的聲音。
“燒死他們,如果不是他們把這個妖孽生下來,就不會發生洪澇,我們這麽多糧食也不會被毀掉,你們所有人都要死!”
在一陣又一陣地吵鬧聲中,柴火被點燃了,腳底下的火苗一瞬間便竄了上來
好熱。
“爹娘,救救我。”
“爹娘,我好痛。”
“求求你們高抬貴手吧,他們隻是孩子啊!”
好難受,似乎難以呼吸了。
“阿星——鄉親們,其實阿星不是我們的孩子,他隻是我從隔壁村買來的,那時孩子他娘剛生產那孩子便沒了呼吸,所以我才從隔壁買了一個孩子過來,他其實是一個妓女生下的,因為青樓不能養孩子所以被賣掉,鄉親們,你們要相信我!”
“阿星的左肩上有個胎記,可是他沒有,不信,你們可以去看看。”
“我和孩子他媽這副模樣,怎麽可能生出一個長得這麽好看的孩子呢?”
“對相公說的對,他不是我生的,不是我生的。”
好冷,烈火熊熊分明在腳下燃燒,可是為什麽他會這麽冷呢?
他看到他的家人,已經被救了下來,原來,向來不善言辭的爹爹,口才也會好到這種地步,真好,一家人,死掉的隻有他一個。
又冷又熱,皮膚火熱,可是心卻是涼的,四周的叫罵聲他已經聽不到了,連著家人的身影,也找不到了……
“鳳爺,這種藥還真厲害,直接倒下一大片哎,還有嗎?還有嗎?”一個孩子吊郎當地看著樹下全被迷藥迷倒的村民,興奮地大叫。
“沒了。”
“怎麽這樣。”十分失望的語氣。
是誰在說話?他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兩隻眼睛被煙熏得已經無法完全睜開了。他隻能看到不遠處一棵大樹上,模糊的兩個紅影,似乎是兩個小孩。
“咦,鳳爺,這個村子裏的人口味還真獨特,是在烤人吃?”其中一個人似乎很感興趣地說道。
“你可以嚐嚐。”
“太醜了。”那人自戀地說道,“我這花容月貌要吃也得吃那些賣相好的東西,怎麽能吃這麽醜了吧唧的東西降低檔次,好歹也得用刀雕刻一下。”
“……”
盡管他看不清,可他依舊能感受到那個被稱之為“鳳爺”的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淡然卻壓迫十足。
“有點意思。”那人話音剛落,身邊的灼熱瞬間消失了。
“因為洪澇被當做妖孽綁在這裏?”又是那個人的聲音。
“你、怎麽……知道?”他居然可以開口。
“千錯,救下他。”
“啊?鳳爺,他好髒。”另外一個孩子苦巴巴的一張臉,卻依舊邊抱怨邊把他從火架上解救下來。
他以為對方救了自己一定會提什麽要求,可是沒想到下一刻,他就聽到了兩人離開的腳步聲。
“等等,咳咳。”因為太過用力,嗓子受不住,他摸著喉嚨乞求道,“你們能不能把我一起帶走?”
“你?”另一個孩子又走回了他的跟前,他似乎又看得清楚了些,七八歲的孩子,比他還小,“你想和我們一塊兒?”
“求你——們,我做什麽……都可以。”
“是麽?可惜,你還不配。”那個孩子站起來,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他。
“等等。”是那個孩子的聲音。
平果瑟縮了一下,雖然從始至終這個人都沒有什麽趾高氣揚的表現,可是他就是怕他。
“我給你半年的時間,如果你可以替自己報仇,我就來接你。”
“半年……別說半年,他們現在就不會放過我!”他一時間恐懼萬分,那種冰火兩重天的滋味,他已經不想再感受第二次了。
“不就是洪澇麽,我會解決。”那個孩子的語氣裏充滿了輕蔑,“千錯,走了。”
“哦。”
他上前蠕動了一下身體,“你——你是誰?”原本想按捺的話還是問出了口。
“漠神容家。”另一個孩子的聲音遠遠地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