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離霄蠱成離霄恨
冰冷的身體,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大雨磅礴,大風凜冽,淋落了滿園的桃花,吹不開心裏的陰霾。
“砰”地一聲,酒杯碎了。
宴會上,場麵一片混亂。
“你給我滾!”
“為什麽,母妃?”四歲的小雲楚捧著一堆落花,淚水迷蒙了眼,她努力地瞪大著,腳邊殘花踩踏,還有那初具雛形的環。
所有人都像是在看好戲一樣看著她,而眼前,是赤雍王妃體力不支半撐在椅子上,華麗的衣袍垂地,珠寶翡翠,琳琅滿目,她口大口的呼著氣,而旁邊的婆婆正急切地拍著她的背替她順氣。
“是誰把小小姐帶出來的!快送回去。”
此刻,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各抓住小雲楚的一個胳膊,將她提起來。手裏的花散開,滿天飛舞,最終,零落於土。
小雲楚茫然無知地看著四周的人,那些人,眼裏的厭惡,令她感到深深的恐懼,她的腳蹬起來,“我不要走,母妃救我,哇,我害怕。”
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一時間充斥整個大堂,聽得令人揪心。
坐在最上方的雲老夫人見狀,拐杖一拄,厲聲道,“還不快把這個孽障帶下去,雍兒難得回來一次,難不成還要讓他見了刺心!”
雲老夫人一發話,誰也不敢懈怠,兩個婆子緊緊抓住小雲楚的胳膊,連著她的手都變得青紫青紫的。她依舊亂蹬著腳,哭喊道,“母妃救我,母妃,手疼,母妃,母妃……”
“快把那些垃圾打掃幹淨!”雲老夫人指著地上的桃花,皺眉道,“以後不要讓老身再看到這些東西,管事呢,今天守門的人看守不利,統統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不要碰我的花,母妃……”小雲楚的哭聲越來越遠,遠遠的,一大一小的身影走進了門,大的挺拔魁梧,小的俊秀挺立,那是她的父王和兄長。
她的哭聲仍在,可是那邊卻換了樂聲,鑼鼓喧天,喜氣洋洋。滿地的桃花碾落垂敗,猶如她幼小的心,被踏成了碎片。
砰,她又被關進了這個黑黑的冰冷的屋子。
當蘇錦年忙完所有的事,已經是第二天了,他急急忙忙地來看雲楚,卻發現小丫頭躺在床上高燒不止。
“阿楚。”蘇錦年愛憐地抱著她,他沒想到今天赤雍王會回來,若是那人不回來,他們肯定不會這麽對她的,“是我的錯。”
“都是騙人的,我沒有父王,沒有母妃,我是個孤兒……”整整一天,雲楚都重複著這一句話。
雨小了很多,但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好似在祭奠雲楚的天真,已化成灰燼。
而門外,赤雍王妃正依依不舍地站在門口,看著自己的夫君騎馬遠去的背影,心中的苦,難以說出口。
曾經人人羨豔的神仙眷侶卻為一個誤會落到如今這副模樣,真是令人唏噓,蘇錦年一下又一下地拍著雲楚,“阿楚,不用擔心,終有一天,我會讓他們後悔的。”
是不是她不配被人關心?
是不是她永遠都要孤身一人。
最親近的人拋棄她,最信任的人利用她,最忠誠的人舍棄她,最關心她的人離開她。
還是她做得太少,總是不去珍惜身邊的溫暖,所以老天懲罰她,凡是她有點好感的人都要死去?
為什麽,總是要這麽折磨她,她隻是個簡單的人,想要平平靜靜的生活,像普通人一樣而已,連這樣的願望都無法實現嗎?
平果的手滑落,在雲楚的手心裏,留下了一個護身符,那是他之前掛在脖子上的。
整個人仿佛被掏空一般,漆黑的眸子注視著手中星型的護身符——
誰說星星是代表希望的?
誰說星星能夠照亮人間?
“看,這妖女在這裏!”
“找到了找到了。”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地發現雲楚,小小的巷口人越聚越多,“風情一”看到這樣的情況暗暗叫苦,恐怕到了現在,情況已經不在他的計劃之中了。
“大師兄,我們來幫你了。”霍子燕此刻亦是一身血衣,狼狽不堪,看到雲楚懷裏的平果,瞳孔緊縮了一下,“他、他死了?”
“風情一”並沒有理會他,而是盯著雲楚,他雖不知雲楚的身體和精神到了何種境地,可是當年鳳妍在她體內種下的情人誅,絕不可能這麽簡單因為平果的原因而一同消除,也就是說,雲楚最多是外傷和內傷好轉了,可是那些毒依舊在她體內,那麽以近來的消息看,恐怕……他猛地看向墨長歌,對方依舊笑吟吟的,還不知道即將到來的殺身之禍。
滿地的血水順著雲楚為中心,有她的有平果的,也有之前平果所殺之人的血,一層覆蓋著一層,仿佛是千人葬墓,妖冶而又詭異。
此刻,眾人均是一言不發,即使之前還有人在叫嚷,到了此刻也都保持了沉默。
眼前那個坐在地上的女子,一動不動,懷裏還緊緊地抱著那具早已冰冷的屍體,眼睛,鼻子,耳朵,嘴巴,紛紛流出了鮮紅的血。
“……”墨長歌麵色一陰,悄然地退了出去。
“風情一”暗道一聲不好,竟是不管其他人,遠遠地跑開了。
“大師兄……”霍子燕疑惑地看著“風情一”,剛想跟上去,忽然,耳邊傳來一聲聲刺耳的笑聲。
“哈哈哈哈……”
霍子燕僵住,有些遲疑地轉過身子,再次將目光放在了中央的女子身上。
笑聲停了。
隻見女子慢慢地抬起右手,中指和食指背貼著嘴唇,吹出了一陣尖利的哨音。
當所有人從這樣詭異的場景裏回過神來,已經晚了,尤其是前排的人,都開始感覺到了身體的不對勁。
“妖女,你做了什麽!”
雲楚保持著坐姿,神色呆滯,隻是嘴裏的哨聲一直沒有停。
你們不是好奇“離霄”究竟是什麽樣的嗎?既然我已無生路,何不拉著你們所有人陪葬!
“大家快離開,這妖女在施妖法!”
“快殺了她,要不把她的手砍了,別讓她再吹哨了。”
中了“離霄”的 人起初隻是身體會有點疼痛,並不會產生疼痛,隻是那些人小題大做,真以為自己中了什麽不得了的妖法,後麵的人見狀反倒瑟縮著不敢上前了。
忽然間,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來,伴隨而來的,是一句低低的歎息,“為師已經好久不曾彈一首完整的曲子了。”
現場分明已經混亂,各種聲音混雜,可偏偏隻有這琴聲,刺破空氣,穿透了所有人的耳朵,所有人隻見一個猶如天神一般的白衣男子從遠處緩緩走來,一時間,忘了殺戮,忘了仇恨,都呆呆地看著那男子。
鳳傾闌左手抱鳳妍琴,右手在上麵撥弄,此刻的鳳妍琴發出的聲音不在像以前那麽刺耳,仿佛最初在竹苑裏,雲楚靠在他的肩上,傾聽著的樂音。
可惜此曲雖好,卻未填詞。
雲楚的眼裏慢慢地有了焦距,漆黑的眸中出現了一絲白光,瞬間,照亮了她整張臉龐。
“師父……”她喃喃自語,“你怎麽會來這裏?”
“……”鳳傾闌低頭撥弄著琴弦,他每走出一步,都有人為他讓路,慢慢的,由前到後,形成了一條通向雲楚的路,“為師看著你許久了。”
“師父……”雲楚依舊呆呆的,卻是抬頭看著他,一眨不眨,“他死了。”說著,兩行清淚流出,覆蓋了臉上的血跡。
“嗯。”鳳傾闌波瀾不驚,抬手用袖子緩慢地擦拭著雲楚布滿血汙的臉,雪白的袖子立刻鮮紅一片,“他不會喜歡你這個樣子的,不要這樣了好不好?”
“可是,是我害死的。”
“不,不是你害死,他心甘情願為你而死。”琴聲慢慢地靜下來,當所有人從琴音中回過神來,卻驚訝的發覺脖子上都架了一把刀。鳳傾闌一把將雲楚擁入懷中,“不會有事了,墨長歌,風情一,鳳紫,這些人,永遠不會出現在你的麵前了。”
雲楚窩在他的胸膛裏,忽而傻兮兮的笑了,“師父,你把他救活好不好,你這麽厲害。”
“阿楚,你有為師就夠了”
一片寂靜,滿地的屍體,無數的黑衣人收起刀,悄然隱去,一如他們來的時候,形如鬼魅。
鳳傾闌抱起雲楚,一步一步地走出巷子。
“師父,我想回家。”
“好。”
“可是,我已經沒有家了。”
“會有的。”
“可是家裏沒有人了。”
“還有為師。”
“師父會和那些人一樣離開嗎?”
“不會。”
“師父是騙我的嗎?”
“從未。”
“……”
鳳傾闌低頭,看見少女枕著他的 胸膛睡著了,嘴角浮著一絲滿足的笑容,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得到了心愛的玩具一般,而她額上的金色若隱若現,血色地花苞逆著日光,盛開了。主人卻猶不自知。
阿楚,終有一日,為師必送你一個盛世太平,天下為家。
此刻,解語樓內,鳳紫看著圍繞在他身邊的暗衛,一拳頭砸在了桌子上,“你們給本侯一具屍體是什麽意思。”
“侯爺,虞錦已死,鳳爺怕侯爺日後有危險,固派我等相隨。”
“下去!”
“是,侯爺。”
屋子裏的人立即退得幹幹淨淨,隻剩下鳳紫和一具沒有心髒的屍體。
鳳紫又一拳頭砸在桌子上,“鳳傾闌啊鳳傾闌,我苦心經營,沒想到為你做了嫁衣。”“砰。”桌子應聲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