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陽之行序幕開(上)
遠處半空中,太陽慢慢向西偏移,雲楚在鳳傾闌懷中緩緩轉醒,看著四周陌生的壞境,問道:“師父,我們還沒到?”
“嗯。”鳳傾闌抬手,為雲楚擋住多餘的陽光,彎腰貼在她的耳垂處輕語:“天色還早,再睡會兒吧。”
溫柔的語氣,仿佛催眠一般,雲楚剛掀起的眼皮又沉重起來,腦袋一低,臉靠近對方的胸膛又睡了過去。
一旁趕馬車的老伯見此,嗬嗬一笑,說道:“公子對夫人真是好。”
紅紗鬥笠下的唇角勾了勾,輕輕吐出幾個字:“女子,生來就是用來疼的。”
可憐老伯一生光棍一枚,無妻無女,實在難以理解鳳傾闌的話,隻得繼續樂嗬:“公子別急,再一個時辰就到了。今年盜賊真是猖狂,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劫財,還將你們兩口子打傷。好在你們遇上老兒,雖說老兒的馬車不比那千裏駒,卻也健壯,隻是委屈公子坐在這貨物之中了。”
若是此刻雲楚是清醒的,她一定會翻個大白眼,然後在心裏默默地同情這位被自家師父騙慘了的好心老伯。事實上,是雲楚和鳳傾闌出門後才發現,除卻到天陽後衣食住行所需要的基本花費,剩下所帶的盤纏根本不夠雇一輛馬車,就在她想辦法的時候,某人已經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誆騙了一個善良的老人,對方聽了他們莫須有的慘痛經曆後毅然貢獻出自己的騾子車,就當是送貨將他們送到天陽。
鳳傾闌頷首,聲音淡淡:“多謝您了。”
可惜這位老伯絲毫沒感覺到對方話語中的冷意,繼續熱情地說道:“公子你臉上的傷可得早點治,雖然天陽的大夫出診貴,但自己的身子還是最重要,況且這樣子,你家夫人見了可不得心疼死。”
鳳傾闌的指尖劃過臉上粗糙的傷口,麵上毫不在意,隻是出口的語氣卻含著一絲擔憂:“多謝老伯關心了,隻是闌初來乍到,不知揚州哪家大夫最擅長跌打之術?”
“這公子可問對人了。”老伯自豪的說道,我們當家的就是揚州最好的外傷大夫,若是公子不嫌棄,就由老兒替你引薦吧。”
“有勞您了。”鳳傾闌閉上眼,斂去了眼中的冷意,輕輕靠在一個大箱子上仿佛睡了過去,隻是環在女子身上的手,紋絲未動。
老伯原本還想再講講自家當家的有多了得多厲害多有名,見此也隻得悻悻地閉上了嘴。
四城之中,天陽位於晉華東方,與尚京離得最近,其中外國使臣、商人出現最為頻繁,是四城中最為繁華的地方,相對於花費也比較高。加之武林第一大派青華門居於此地,使得歪門邪派不敢再天陽放肆,從而輔助朝廷維護了治安,也算得上武林朝廷和睦的榜樣了。
剛進城,熱鬧的叫賣聲就將雲楚從周公爺爺的談話中拉了出來,尤其不少天陽的特色小吃,那味道簡直是十裏飄香,與她平時吃的那些根本沒得比。
“師父……”雲楚縮了縮鼻子,想到他們拮據的生活條件,還是忍住了。
鳳傾闌好笑地摸摸她的發絲,隻覺得手下的觸感更加柔軟了,卻也不說話,由著小徒弟麵對一堆琳琅滿目的美食隻看不能吃。
前麵的老伯撓頭騷耳,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夫妻嗎?怎麽變師徒了?什麽關係啊!
馬車的速度漸漸加快,經過了菁茗樓。此時,迎麵兩個青衣人騎兩批黑馬急速而來,與鳳傾闌和雲楚,擦身而過。
帶出的風將紅紗微微一卷,露出了那張略帶弧度的唇。
“師父,怎麽了?”雲楚一刹那感覺到了鳳傾闌的異樣,拋棄了美食,關心地問道。
素手揚起,撩著自家徒兒的發絲,淡淡一笑,“無事。”隻是知道了一件有趣的事。
遠去的兩個青衣人中的一人隻感覺渾身一股莫名的冷意襲來,不由自主地停下馬往回看去,另一個青衣女子不得不停下來,沒好氣地朝著青衣男子吼道:“葉天,你又要耍什麽花招?”
張葉天隻看到人群如海,波濤如常,便放心地回過頭去,大大咧咧地反駁道:“什麽叫‘又耍花招’,馮玲,如果你再長漂亮一點,爺肯定心甘情願回去。”換句話說就是姑娘你太醜了,跟你走一路實在丟人。
馮玲在門派中雖沒有嚴霜地位那麽高,可從小也是被捧在手心,每次出去都被嚴霜那夥人欺負得很慘,如今對方躺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他表麵上著急,心中卻高興,仗著自己相貌不錯在男弟子中混得好,連帶著和其他人說話都是頤指氣使的,見對方挑釁自己,立刻亮出劍霸氣地指著秦焰,趾高氣揚地說道:“張葉天,你現在還是有本門叛徒的嫌疑,最好好好聽本小姐的話,否則……”
“馮玲,我說過很多遍,傅師兄和其他人出事與我無關,當初你和我在一起……”一提及此,張葉天頗為無奈。
“哼。”馮玲傲氣地收回劍,“你隻要乖乖隨我回去,此事掌門自有論斷。”
然後地甩了馬鞭走人,張葉天隻能跟上去。
簡陋的馬車達達地行走在大街上,直到四周人煙漸少,環境越來越偏僻,雲楚才收回色心,看向前麵的老人:“老伯伯,這是哪兒,怎麽都沒人了?”
老人嗬嗬一笑:“當家的性子好靜,就喜歡住在這人煙稀少的地方,夫……姑娘別介意。”
雲楚回頭不安地看了一眼自家師父,見對方依舊淡定地坐著,便安下了心,悄悄環顧四周,留意著途經的環境。
鳳傾闌原本閉著的雙眼張開一條縫,看著小徒弟縮頭縮腦的模樣兒,有點無奈,誰說這丫頭笨了,有點狀況便能做出反應。
“老伯,你當家的是做什麽的。”但迷糊的時候比誰都迷糊,現在才問這個問題。
老人看了一下鳳傾闌,撓撓頭,“他是一位大夫,你家相公——臉上傷得那麽重,不是要求醫嗎?”
“相公?”雲楚現眨了兩下眼睛,左看右看,再機械性地回頭,搖搖頭:“哈哈,老伯你誤會了,他……”雲楚忽然怔了怔,他怎麽知道師父臉受傷的事?
小徒弟的疑問鳳傾闌一眼便看出來了,一副“你才發現”的嫌棄樣兒,甩甩手,示意自家徒兒保持沉默是金。
“多謝老伯,我們正是來求醫的。” 雲楚本欲說出話立即改了口心裏卻七上八下的,這老伯是什麽人,難道是那些要對付自己的江湖人士喬莊的?不、不是,也可能是對付師父,怎麽辦?雲楚一時間嚇得六神無主,唇上沒有一絲血色,她呆呆地看向鳳傾闌,伸手想要拍拍胸口平複一下自己的慌亂,卻被一隻素白的手抓住了。
“隻是些螻蟻,愛徒何必擔心至此?”清越的聲音從麵紗之下傳出,悠然而又不屑。
此時,原本平穩的馬車突然震動了一下,仿佛是路過了一道坎。
“可是……”雲楚明顯不信,“師父,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師踩了幾隻蟲子。”知道對方說的是群狼圍攻那一晚,鳳傾闌卻偏偏答非所問。他的眼神往前方一掃,又恢複原樣,安慰著自家的小徒弟。
“……”不知為什麽,雲楚怎麽也笑不起來,“那師父……你臉上的傷?”
“一開始沒全踩死,被幾隻蟲子咬了兩口。”
“……”雲楚泄氣地埋下小腦袋,不理人了。
她真得是一點忙都幫不上啊,還要師父大人四兩撥千斤地安慰自己。
想著想著便有點沮喪,眼眶也紅了起來,怕被鳳傾闌看見,便屈起腿,把頭深深埋在膝蓋裏。
“唉。”鳳傾闌摸摸小徒弟柔順的頭發無奈地歎了口氣,“女孩子,怎麽這麽容易哭。”
“我沒哭。”小姑娘悶悶地回答。
“為師無礙。”
“……”雲楚驀然抬頭,此時眼眶還有些濕濕的,紅的跟隻兔子似的,“師父放心,徒兒就是拚死也會治好你的。”
“嗯,為師相信愛徒。”鳳傾闌毫不吝嗇地點頭讚同道。
雲楚想到鳳傾闌中的是靜虛散,而靜虛散是峒派的秘藥,不由得有些泄氣,卻是心裏有些疑問,“我記得中了靜虛散會內力全失啊?”
鳳傾闌點點頭:“所以為師現在是強行動用內力的下場。”
小姑娘的頭又立刻變低:“是徒兒的錯……”
“不,是為師的錯,為師不該一開始就和他們動手,所謂君子,應該以理服人,為師飽讀詩書,卻沒有做到先禮後兵,還讓愛徒如此擔心為師,真該閉門思過。”
明顯是扯淡,誰會和狼以理服人先禮後兵?
“別說了,我不自責了。”雲楚鼓著腮幫子嘀咕道,頭上的手動作幅度又加大了些。
鳳傾闌摸摸下巴,有些鬱悶:“話說你那位張先生真不夠意思,這傷疤都長在了臉上,愛徒慣會以貌取人,要一直如此,,為師的愛徒遲早跟人家跑了。”
“胡說八道!”這下,雲楚是一點愧疚都沒了,她漲紅了臉,朝鳳傾闌爭辯道:“什麽叫以貌取人,還有,張子笙什麽時候變我的了?”
沒人看得到鳳傾闌眼中濃濃的笑意,不似從前習慣性地帶一絲嘲諷,“這樣不就好了嗎?愛徒本就不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