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咫尺天涯為何故（中）
雲楚歎了口氣，說不上滋味，她不是心軟的人，也不是鐵石心腸，到底秦焰和她還是有點情誼在的，不想就這麽撕破臉，“秦焰，你回去吧，我現在朝不保夕，走幾步可能就會有人冒出來想殺我，雖如今他們還沒有完全確定我的身份，但我知道，就算沒有直接的證據，這些人也不會放過我了。而且，這一開始就不是證據的問題。”她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嘲諷，“世人要看的不是鐵證如山，而是因為這句話是從無雙公子口中說出來的……”
頓時，秦焰身子一僵。
雲楚沒有看他，繼續幽幽地說道，“大名鼎鼎的無雙公子說誰是幕後主使，誰就是幕後主使。而朝廷也不需要什麽真正的幕後主使，他們要的隻是一個交代，一個讓百姓和江湖人士足以平息怒火的交代，隻要有人做了替罪羊，所有人隻會拍手叫好，沒有人會去關心真相。而與替罪羊接觸的人，也會一並視作同黨，不過，你們青華門的人——”雲楚看向遠處，“大概是忍辱負重，到時候一定會被褒獎。”
“……”
“我一開始便有嫌疑，，傅雪琛知道我是子陰之軀，與蠱毒有密不可分的聯係，而幕後主使千方百計讓我做替罪羊，說明此人的目的已經達到，即將收手，傅雪琛明白這一點，所以將我說出來，正好為這次浩浩蕩蕩驚動天下的蠱毒之事劃下完美的句號。”雲楚噙著笑看向秦焰，“他是這麽打算的嗎？”
秦焰連連白輸歐，可又不知從何說起，“你誤會了，師兄不是這樣的人。”
“他是哪樣的人我不清楚，如果你是因為愧疚才來幫我，沒有那個必要，我不怪你們，人在位，必要謀其事，各為其主罷了。”更何況傅雪琛受天下萬民期待，自然要以天下為重，犧牲一個她又能如何。
“等一下，阿楚。”看著雲楚瘦小的身板即將扶起鳳傾闌，秦焰也不知是哪來的執拗就這麽上前拽住了她，“你不要那麽倔好不好，你在你師父的保護下根本就不知道蠱毒之事到底有多嚴重，我告訴你，現在死於蠱毒的人不隻是江湖各門派的人，連朝廷也受到了波及，隻是消息被壓了下來。晉華王室已經下了死令，連赤雍王世子曾經為查此事臥底在鳳凰閣，隻是最終失敗了。這次的事情所有勢力都十分堅決，哪怕真正的幕後是在四大門派或者王室中，也一定不會姑息。你的身份一旦被確認，從此必將永無寧日，直到死無葬身之地！”
雲楚隻是有些發怵，師父，將她保護得很好？
“你師父當初在揚州將你交給菁茗樓，也是因為那裏有他可以信任的人，後來他隻身去找陳國公主，順便打聽各個小國的動靜，以防蠱來自那些邊疆小國，你明白嗎？從那時候開始，朝廷就已經介入了，四大門派也和此聯手了。師兄和鳳先生一致覺得你不應該參與其中，所以將你排除在外，你根本不知道，我們九人在探查這些事情的時候多少次從鬼門關走過。而此次蠱毒事情結束之後，師兄就會離開青華門，我也會隨著他一起離開，這是傅家最後的妥協，他為了你煞費苦心，絕不比鳳傾闌少，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
“阿楚，你別嫌我多嘴，這世上能和師兄並肩的人在我看來隻有鳳先生，不過鳳先生是你的師父，你們倆自然不會在一起，所以師兄是你最好的良配，不是嗎？”秦焰的話說得理所當然，在他看來，那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是最好的，雲楚自然也不例外。
雲楚依舊沉默。
秦焰頓時有些氣結，恨恨地說道，“這世上多的是女子對師兄趨之若鶩，可他偏偏對你情有獨鍾，我一直不明白他怎麽就看上你這麽個沒良心的。”
“我本就沒心。”雲楚淡淡開口，她的心早給了不該給的人，雖然鳳傾闌未必會在意俗世的眼光，可是她舍不得，他非池中魚，以後定會有一番大成就，她不願讓他到時候背負一個有悖人倫的罵名，所以即使是喜歡他，也要默默壓抑著，不讓他發現，不讓他有機會也愛上她，更何況，他如何會愛她呢！
“你——算了，你到底跟不跟我走？要是不跟，我就——我就打暈你再扛走。”秦焰說著聲音便小了很多，明顯底氣不足。
“你有辦法帶著我避過所有人離開這裏？”
“當然。”
雲楚狐疑地看著他，“那幾匹瘋馬該不會是你弄的吧？”
“是啊，怎麽樣，這主意不錯吧。”
“……”
“你這是什麽眼神——我以為你變聰明了原來你還是半斤八兩……你敢鄙視我！”
“你居然看出來了。”
“……”秦焰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可是眼前的人不是青華門的小師弟小師妹，也不是他將軍府的小丫鬟小仆人，沒法揮拳頭揍上去，簡直——太憋屈了。
“那就走吧。”雲楚背起鳳傾闌，涼涼地說道。
“啊？你同意了？”秦焰臉上的怨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打不過你，難不成等著被你打暈，到時候你背一堆人我估計我是從此醒不來了。”
這話說得有些不近人情，秦焰撇撇嘴，“我像是那麽沒義氣的人嗎？”
“像。”雲楚吐出一個字，繼續涼涼地說道，“那個倒地上的，麻煩你背一下。”
她說的是霍子燕。
秦焰再次無良地踢了踢霍子燕的身體，不高興地說道，“你帶他走幹嘛？”
“這人，放任的話會是個大麻煩。”
“殺了他不就行了？”秦焰說著手往腰間探去，師兄把落華劍送給了他，他都還沒用過呢，正好拿這身體練練手。
“不行。”雲楚立即攔住他，“這人還有點用處。”
“……”他怎麽突然覺得眼前的小姑娘霸氣十足呢？或許傅雪琛是對的，這身處江湖的人與身處朝堂的人是一樣的，不會有什麽天真單純的人，隻看誰的偽裝更好罷了。
秦焰這麽想著打算聽從對方的話，然而，他一抬頭，就發現人已經走得遠遠的了。
“喂，阿楚，你又不知道地方，走那麽快幹嘛？”
雲楚頭也不回，實際上背著鳳傾闌她也回不了頭，隻丟下一句，“記得背上人。”
“……”感情他一活生生的人還比不上地上這臭小子！秦焰氣不過，又狠狠踹了霍子燕兩腳。
此刻，客棧中，滿目死屍，一片狼藉。一人步行而入，看到此景，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竟有人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殺人，簡直令人發指。
此人正是嚴自樺，青華門的掌門，從接到求救信號馬不停蹄地趕來到現在，也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卻還是來晚了。
“雪琛，你怎麽看？”
此刻，傅雪琛坐在輪椅之上麵色一片嚴肅，身後是阿芙，還有洛靜寧與洛安寧，兩人到底放不下他，還是妥協了。
兩姐弟聞到濃濃的血腥味和腐蝕味後就覺得異常反胃，隻是站在門口不曾進去，阿芙硬著頭皮將輪椅推進去，唯有傅雪琛麵色雖認真但依舊從容。
“掌門應該傳令各地，日後見到畫像上的人決不能動手，否則又是一場悲劇了。”
嚴自樺說道，“你確定這是那女子做出來的？”
“雖未親眼看到，但有這樣手段的人，也隻有她了，可能，還有幫手。”傅雪琛仔細分析道，“我與那女子相處許久，知她並非是麵麵俱到之人，也不是那種生性殘忍之輩，更何況殺這麽多人對她沒有好處。恐怕她也是受人脅迫，與其殺了她，不如跟蹤她找出真正遊離與暗處的主使。”
“你是覺得那女子身後有一個勢力。”嚴自樺顯然不肯放過畫像上的女子。
“嗯，隻要抹殺這個勢力，此女子不足畏懼，說到底也是一個木偶。”
“可是如此心腸歹毒之人放任江湖上真的好嗎？”這話是阿芙問的，她覺得眼前的場景實在難以忍受。
“她隻是提供蠱的用具，也是個可憐人罷了。相傳蠱自吳國滅亡後隻有容家祖先‘半仙趙’知道如何用蠱，之後雖傳言所有的蠱已經被棄置，難保不會有後來的容家人研究，而且我在揚州被鳳凰閣襲擊時聽說了一種養蠱的容器——子陰之軀，是以女子的血肉為食，鳳凰閣凰閣閣主樓心柔便是子陰之軀。”
“那麽說那女子背後的勢力是鳳凰閣？”
“不盡然，鳳凰閣向來囂張，不會做這種暗處的事，即使做了，也不會偷偷摸摸瞞著，我懷疑，那女子也是子陰之軀。”
“聽你這麽說，本座倒是想起了一個人。”
“誰？”
“當年脫離鳳凰閣的殺手閆翔，雖說沒聽過閆翔用蠱殺人，隻是她的武功卻是詭異，也無人知她到底用什麽辦法殺人。”
“如此，可以順著這方向查下去。”傅雪琛說了那麽久，身子開始支撐不了，一陣睡意襲上心頭，“麻煩掌門再將這些屍體送回各大門派。”
嚴自樺點點頭，兩人雖為師徒，但實際上傅雪琛比他更有主意，在武林上的威望也不下於他，所以兩人相處更像是朋友，而非掌門和弟子。
“阿芙，回去吧。”傅雪琛單手托著額頭，側臉落於陰影處，誰也看不他同樣陰霾的眼神，不知，他還能堅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