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紫迷離,萬事皆空(二)
那是悔,那是恨,此刻她才明白鳳傾闌給過自己很多機會讓自己去了解她,可是她卻沒有珍惜那些機會,因為她不信,她骨子裏始終不信鳳傾闌會對她全盤托出,即使愛他敬他,可是卻不信他,多矛盾多可笑,雲楚,這都是你自找的,都是你自找的!
她在心裏不停地自責,那曾經魂縈夢牽的連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她的眼中慢慢浮起一絲堅定,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即使是道歉,也要走到那個人麵前,親自說出口。
“張先生說了那麽多,還沒有和我解釋那一句話——如今我就是在他的期望裏究竟是什麽意思。”僅僅是那麽一會兒的功夫,雲楚的臉上、聲音中已經找不到任何一絲悲傷,她的頭依然被人踩在腳下,可是身體卻是平靜了很多。
張子笙放鬆了力道,並沒有將腳挪開,“就是字麵意思,本座不能不承認,本座輸了。鳳傾闌是一個很厲害的對手,繼承了她的母親……”
“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雲楚冷笑,自動忽略後半句話,“嘴上說輸了,心裏還在盤算著怎麽翻身吧。你想和我說這一路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其實都是我師父一手策劃的,即使我被冤枉成蠱毒之事的幕後者也是他搞的鬼,從而來離間我們的師徒關係是不是?”
“你不信?”
“不,不是信不信的問題,是你的砝碼不夠,張先生,你有什麽自信能讓我為你賣命,就算鳳傾闌騙我,可是他把握住了我的心,你呢?拿什麽控製我?以為你這番話會讓我對鳳傾闌產生恨意,然後不顧一切地去報複他?以你對我的了解,你以為我是那麽勤快的人?”
張子笙忽然挫敗地歎了口氣,“也是,你連鳳妍都沒放在心上,罷了,那本座隻能拿你這條命來要挾你了。”
“張先生這要挾可真夠分量的,也是,這世上,誰不吝嗇自己的命呢!”雲楚似乎十分無奈,“那麽張先生,能麻煩你先把腳拿開一下嗎?”
張子笙眯了眯眼,似乎在檢測對方這句話的可信度,過了良久,他才慢吞吞地將腳移開,雲楚鬆了一口氣,總算可以坐起來了,她一邊用袖子擦自己臉上的腳印子,一邊挪著臀部往後退,因為距離的緣故,鐵鏈一直扯著她,令得她的四肢一直被勒著,十分的不舒服,而實際上,經過剛才那麽一陣混亂,此刻的雲楚幾乎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唯有一雙眼睛還是亮晶晶的,宣告她還是個活人。
張子笙冷哼,“你想清楚了?”
雲楚做得端端正正的,想給自己找點氣勢,她抬頭說道,“我一直都想得很清楚,我與你的這場拉鋸戰最後贏的一定不是你!”
“口出狂言!”
“哎哎哎,別動手。”雲楚笑眯眯地說道,“張先生,你剛才說了那麽多人的弱點,可有想過你自己的弱點?”
不知為什麽,前一刻這個小姑娘明明還是砧板上的肉,他的刀,可現在卻像是反了過來,張子笙看著她的笑容,心裏七上八下的。
雲楚見她不回答,便自顧自地說道,“張先生你很厲害也很聰明,可是你不夠謹慎,你說鳳傾闌和鳳妍不曾將你放在眼裏,可是你又何曾將我放在眼裏……不,你還是忌憚我的,所以在沒有確切找到控製我的方法之前不敢將母蠱放入我的身體中,不過,也僅此而已。我在你這裏待了那麽久,期間進入過你的密室,觸碰過那些你賴以生存的東西,唯一的失敗就是我並不知道那兒的密室實際上不止一間,而是四通八達,所以中了你的計,這些暫時不提,,我隻是想問一句,在我碰過這麽多與你性命攸關的東西後,你覺得我有可能蠢到連一點手腳都不動嗎?”雲楚好以整暇地到來,輕鬆的就像是在說“晚安”一般。
“你、你做了什麽!”張子笙臉上出現了意料之中的驚慌。
“為了不被你發現,我一直都是偷偷摸摸的,連劑量都少得可憐,再加上這樣的機會並不多,所以你身上的毒藥量並不致命。”雲楚的語氣帶了一絲可惜,“所以我隻能在昨日自己服下解藥,然後通過受傷血液接觸將不夠的劑量補足,就像現在。”雲楚笑嘻嘻地揮了揮自己狼狽的爪子,一雙手血肉與泥土混雜,滿目蒼夷,“剛才你踩著為我的時候為我乘機抱住你的身體,你之前被打得那麽慘,和我一樣全身上下都是傷,實施這一點,實在是太容易了。”
張子笙踉蹌地後退,仿佛要摔倒一般地扶著牆,“難道你剛才失控是計劃好的?”分明那麽逼真,竟然是假的,假的!
“也不全是計劃,剛聽到時,真的有點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雲楚看著自己的手,幽幽地說道,“我和你不同,我雖經曆過很多,但對於複仇什麽的不感興趣,也不至於將自己當成全世界最可憐的人。用一個合適一點的比喻,我就像是一條流浪狗,一根肉骨頭就可以滿足我,對我來說,這根肉骨頭並不是什麽安逸的生活,我更希望是一個人,一個可以陪著我的人,我從生下來就是孤獨的,很可惜,我沒有在孤獨裏成王,而是做了渴望擺脫孤獨的奴隸,對我來說,這一生,能夠期望的,也就是這麽一根肉骨頭,剩下的,也隻有對肉骨頭的渴望,為此,我的生活可以簡單而卑微,也可以變得腥風血雨。張先生,到如今你還會覺得你可以離間一條狗和一根肉骨頭的感情嗎?”
這個比喻實在是驚悚,把鳳傾闌比喻成肉骨頭,光是想想雲楚就覺得自己已經被對方拆成了肉骨頭,可是她不敢退縮,也不能退縮。
“你簡直——”張子笙從未見過執念深到如此地步的人,怒極反笑,“愚蠢!”
“好了,我們都中毒了,以命換命吧,接下來,該談談靜虛散的解藥了。”雲楚裝作輕鬆地說道,“其實我本意並不想與你作對,各自將解藥拿出來,相安無事,對你我都是好的。”
張子笙神色淩厲,本想要一巴掌扇過去,可是忌憚剛才她說得話,又硬生生地止住了這個念頭,他信了,因為事到如今,眼前的人完全沒有騙自己的必要,“你敢在自己身上下毒,就說明你一定帶著解藥,本座隻要搜身——”
“沒用的,我沒帶解藥,雖然量不少,但我下在自己身上的毒藥不至於死掉,加上我體內的蠱毒本來就有弱化毒性的作用,最多走不動,爬得窩囊一點,反正在這裏我師父的人也不止我一個,你應該也知道另一個人是誰了吧!”雲楚咧著嘴,笑得很嘚瑟。
“你——”
“張先生,這筆買賣很劃算,而且我現在還在你手裏,你隻要將解藥交給林敏芝,我還是可以任你折磨的。可別事後後悔,中了毒後,兩個時辰內是不會有感覺的,到毒發的時候,就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看著雲楚一副“我很善良”的樣子,張子笙冷笑,“本座要是把解藥拿出來,鳳傾闌第一個要殺的就是本座,到時候即使你不殺本座,本座也活不下去,你以為本座不知道你心裏打的什麽算盤!”
雲楚收起笑容,“張先生似乎難得聰明了一回。”
“你想殺了本座,好保護鳳傾闌,永遠切斷他和蠱毒之事的聯係,本座要是猜的不錯,這種毒藥到了一定的量確實會發作,但如果要致死,恐怕要將你體內剩餘的毒繼續和本座的相容,可是,你現在沒有機會再不動聲色將毒注入本座體內,那麽唯一的機會就是用自己的血和本座的血不斷融合來增強藥性,換句話說,你想和本座同歸於盡!將所有的事情都劃上一個句號!”
“……”
“你先故意散播棄屍之地被發現,然後讓本座緊張,失了判斷,再將你要被處置的消息放出,加上本座與母蠱隻見本就有問題而離不開你,所以你知道本座一定會來救你,從而進行接下來的計劃,先是為鳳傾闌拿到解藥,然後消去本座的戒心,將本座和你無聲無息地除去,各大門派那邊你應該也安排好了,不久之後就會有人來這裏收屍,我猜猜,那人是傅雪琛吧?不得不說,你為了鳳傾闌,什麽都做得出來。”
雲楚眼眸沉沉,大有風雨欲來的氣勢。
“可惜,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張子笙神秘地笑了笑,“本座輸了便是輸了,此刻躲也躲不過去了,你的藥是兩個時辰之後發作,你說,到時候的本座會由誰來收屍?那時候,本座應該手無縛雞之力,隻要有人再那麽一刀——”
“你究竟想說什麽?”
“哈哈。”張子笙好像真的放棄了抵抗,“雲楚,你應該有一些事情還不知道吧?”
“……”
“雖然本座不敢確定本人,不過他的勢力確實已經到了這裏。”
此刻,雲楚的眼眸閃過一絲不明意味的光。
“那時在密室本座要殺你,是他的人啟動了開關,讓我掉了下去,你逃過了一命,而昨日,本座將你帶入地下通道,之所以這麽順利,因為本座事先就已經確定那些人會幫本座。不過,你覺得那些人是在救你?”
“……”雲楚知道對方的意思,第一次,她活了下來,可是坐實了“妖女”的身份,第二次,她依舊活了下來,可是落到了張子笙手裏……“你還想離間我們?”
“冥頑不靈!”張子笙冷笑,然後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雲楚,“本座即使死了,你也活不下去,不信的話,就看著吧。”
在雲楚驚詫的目光中,他一掌擊向自己的胸口,一口鮮血頓時滿滿地噴在雲楚的臉上,他譏笑這,嘲諷地看著她,慢慢地倒下來,“砰”地一下,倒在地上,頭,正好落在離雲楚的膝蓋不遠的地方。
雲楚還有點蒙,不相信對方就這麽自殺了。
“本座寧可自己死,也不會等著鳳傾闌來蹂躪本座!”張子笙趴在地上,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別死,靜虛散的解藥……解藥在哪裏?快把解藥說出來!”四肢上的鎖鏈玲玲朗朗地被扯動著,雲楚回過神,在慌亂中吼道。
“雲楚,你以為鳳傾闌做的一切都、都是為了殺掉本座嗎?你實……在是太天真——了,他的目標,至始——至終都是、你,因為你是、是——”張子笙的話音未落,一個黑影落下,“哧啦”一聲,是劍從血肉裏抽出來的聲音。
雲楚看見張子笙死不瞑目的眸子裏,滿滿是功敗垂成的不甘!
隻見一個人站在張子笙的屍體邊,不屑地說道,“切,到死了還要耍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