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皇宮之處又逢生(下)
這一頓,雲楚試完毒後,桌子上或多或少一半的菜沒了。她擦擦嘴,笑嘻嘻地對著鳳雪傾一拱手,“多謝殿下賞賜。”她再蠢也不至於人家那樣明顯對自己好也不知道吧。
鳳雪傾幾不可聞地點了一下頭,優雅地拿起筷子,隨便吃了一點,那量,還及不上雲楚所吃的一半。
某女瞬間感慨,原來纖細的身材都是那麽餓出來的,難怪鳳雪傾這麽瘦弱,就這飯量,怎麽養都養不胖啊,抱著睡骨頭多硌人啊。
鳳雪傾放下筷子,擦拭著嘴,慢慢地,又將目光轉向雲楚,從上至下看去,他長長的睫毛掩住了半邊眸子,竟有幾分風情。雲楚立馬停住了自己詭異的想法,這塊冰塊能有什麽風情!
“殿下,有什麽吩咐嗎?”
“你需要本宮替你傳家書嗎?”
雲楚輕笑,“怎麽現在突然關心起我的家人了。”她掩著嘴笑了半晌,“不過你放心,赤雍王不是那種為一點點事情喪失分寸的人。”
她在他的麵前很少這樣笑,調皮中帶著幾分懶散嫵媚,渾不似那副假臉皮。
“我派暗衛暫時扮成了你的模樣。”
雲楚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歪著腦袋思考片刻,巧笑嫣然,“流年可有生氣?”
“有,不過已經沒事了。”
“那便好。”雲楚鬆了口氣,轉而又打量著鳳雪傾,“你用的什麽方法勸住了他?”鳳流年脾氣頑固的時候她不是沒見過,有些事情即使是她也未必能阻止,鳳雪傾一個外人,還是不怎麽被鳳流年待見的外人,竟然也能讓對方聽話,雲楚著實好奇。
“隻要有弱點的人,沒有控製不了的。”鳳雪傾的目光忽然間變得銳利而攝人,“而他的弱點,是你。”
“算一個理由。”雲楚掩住唇,移開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精致的殘羹剩菜上,“鳳流年雖離開鳳凰閣,但他的本事是擺在那裏的,我雖然因為身體的問題做事受到限製,不過他可以替我做到。”
鳳雪傾沉默著。
“另外,這三年裏我認識了魏長舒,藍滄海,這兩人一人是怪醫,一人是首富,對於她們的底細,我並不清楚,不過他們似乎有目的的接近我,若你不嫌棄,可以在不觸犯核心的底線上最大程度的利用他們。”
“你確定要在此刻亮出你的底牌。”
“我覺得此刻最好了,你周圍正好沒有哈巴狗跟著,我身邊也沒有人監視。”雲楚此刻哪裏還有婢女的模樣,大大方方地搬了椅子坐在鳳雪傾的對麵,她雙手托腮,一雙美目攝人心魄,“況且,這些不算底牌。”
鳳雪傾視而不見,“需要我做什麽?”
“別說得那麽見外,我們雖然是合作關係,但也算朋友,不一定每件事情都要有利益上的往來嘛!三年前的蠱毒之事以閆翔死,無雙公子失蹤為結局,其實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在這其中有什麽作用,不過芙蓉湖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明白了,你不過需要一個理由回宮,在蠱毒之亂最後關頭以雙腿殘,武功失為理由,消除了皇室其他人的戒心,也勾起了安成帝內心那僅有的一點歉意,使後麵的日子如魚得水,還與那位傳說中的國師齊名,當真是條好計策。”
“無雙公子還在傅家,鳳雪傾在宮內,本宮與他毫無幹係。”鳳雪傾冷冷地說道,“可惜你猜對了一半。”
雲楚的笑容僵在臉上,“你別告訴我當初有兩個無雙公子。”
鳳雪傾搖頭,“若傅雪琛是鳳雪傾,你想過傅家會如何?這世上,誰都可以收養出逃在外的鳳雪傾,唯獨傅家不可以。”
這個中道理,雲楚自然是知曉的,“你的意思是,現在有人假扮你繼續做傅雪琛。”
鳳雪傾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既然本宮回來,怎可讓他人與本宮重名,那人已經換了名字。”
“他——不叫傅雪琛了?”
“是。”
“那叫什麽?”
“傅子燕。”
傅子燕……霍子燕,“不可能!”雲楚失口叫道,“他怎麽可能會變成傅家人?”
“他本就是傅家人,說到底,是我竊取了他的身份。”鳳雪傾淡淡地說道,“當年傅夫人誕下他便將之托付給了一家普通人家撫養,而我以他的名義被傅朗撫養長大。”
這個秘密讓雲楚有點駭然,“這種事也太荒唐了。”
“不荒唐,傅朗不願看著自家妹妹的孩子慘死,以自己的骨肉換之何嚐不可,剛才還有一點你不曾說到。”鳳雪傾的表情依舊如平常那般無二,可雲楚已經找不到此人曾經的溫潤無雙了,無雙公子傅雪琛,原來隻是一層虛假的偽裝。
“我還有什麽沒說到?”
“本宮以前雖已麵具示人,可與人相處一久,還是會出現紕漏,這就是為何傅朗急早將本宮送往青華門,一則嚴自樺在八王之亂叛逃時被傅朗所救,二則與朝廷中人接觸越少,本宮回宮後的路才越平坦。”
“所以蠱毒之事其實也是為了鏟除掉離你最近而最了解你的青華門人,讓你的身份永不會再被識穿?”雲楚此刻手腳一片冰涼,這個人,怎麽可以無情到這種地步。
“是,一個人麵貌再改變,可是與之朝夕相對的人卻能從對方的一舉一動,日常習慣認出來,本宮不能冒這個險。”
“那我呢?”
鳳雪傾一歎,“阿楚,你是這個計劃中唯一的例外,本宮在最後關頭,後悔了。”
“後悔?”
“本宮與你師父商量,以伊爾為替身,死在各大門派之前,之後峒派也不複存在,你脫了麵具便會安然無憂,隻是本宮沒想到,這中間出了紕漏,當本宮回來救你的時候,一雙腿就是代價。”
“你的腿不是——”
“若不回來救你,它該是還有辦法治的。”
雲楚慢慢消化著這個巨大的真相,她怔怔地說,“你沒騙我?”
鳳雪傾冷嘲,“本宮何須騙你?”
“可伊爾不是青華門的叛徒嗎?怎麽會幫你呢?”
“她雖是青華門的叛徒,卻是鳳傾闌的人。”鳳雪傾吐字如蘭,“鳳傾闌此人向來高深,又與容家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控製人的神智自然不在話下。”
“他自然是不可捉摸的。”雲楚的聲音細弱蚊蟲,心裏五味成雜,此刻不知道是喜還是悲,至少,鳳雪傾沒有瞞著她,還有一些不明白的,要親自問鳳傾闌才能知道了,“多謝,還有——對不起。”
“我並沒有救到你,那個‘謝’字便不必了。至於道歉,當初本宮心甘情願,亦是多餘。”鳳雪傾雖說了這麽多的話,可是語氣中,對於雲楚依舊沒有半分客氣,“現在,你該告訴本宮,當初你又為何這般討厭本宮了。”
“這——”
鳳雪傾咄咄逼人,“你討厭本宮,恐怕不單單是為了本宮當初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蘇錦年是什麽人?與你有何關係?”
雲楚猛然看向鳳雪傾,“你如何知道此人?”
“他是要刺殺本宮的刺客。當年本宮與雲府做客,殺他之際,那個抱著本宮大腿哀求的女孩是你?”
“……”雲楚點點頭,卻是將臉別到了一處。
“你就是為一個居心叵測之人恨了本宮那麽久?”鳳雪傾的臉色更加蒼白了,眼神間隱約的怒氣浮現,可是轉眼又消失不見。
“他曾經是對我最好的人。”一句話詮釋了所有,可是她明白得太晚,原來這個對他好的人,也是有企圖的。即使她身上的命運之毒不是他下的,也與此人脫不了幹係,他死前曾提到過“鳳梧”二字,即使意味不清,至少她後來查到如今的鳳梧公子,與鳳傾闌密不可分,很可能就是同一個人,那麽有些事又說得通了。他與鳳傾闌一樣,都是為蠱毒之事時她的死做了準備。
“你那時便知道本宮是鳳雪傾?”
“他動手的前一天在我身上做了手腳,我隱約聽到說他要殺鳳雪傾,當今的四皇子。”隻是這些事都埋在她記憶的最深處,都是她這三年來一點一點回憶才有了頭緒。
“那你後來又何時知道的。”
“禦辭之下,囚禁著一個怪人,是他告訴我,那裏的陣眼是傅冰惜,隻有與她血脈一致的人才能開陣,加之你的名字中有一‘雪’字,我便知道了。”
“原來那禦辭,不過為關一人,容家祖先的寶藏之地,就被後人這般毀了。”
“嗯?”雲楚聽得不甚明白。
鳳雪傾卻不肯往下說了。
此刻,雲楚終於遲鈍地發現了對方的不對勁,因為鳳雪傾此刻的臉,蒼白得像一張紙,就連嘴唇,也白得像是隻剩下幹裂的一層皮了。
“鳳雪傾,你是不是出事了?”她說著要為他把脈,他卻輕輕避開了,向外說道,“將寒凡帶來。”
候在門外的妙鬆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顧不得差使他人,自己一路小跑就往寒凡的藥廬跑去。
鳳雪傾的皮下仿佛是有什麽東西在爬動,雲楚看得心驚,比之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可對方不讓她診斷,她又不好逼著,隻得緊緊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鳳雪傾雖然白的滲人,可是神思還是清醒的,他像是防備著雲楚,此刻離得她遠遠的,眼睛也是一刻不離。
這樣的症狀雲楚總覺得她應該知道是何種病,卻又抓不住重點,對方的防備更是讓她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