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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誰人執手誰為棋(下)

  此刻的她,豔麗絕美,麵色猙獰,好似一個惡鬼,令得春天的氣息都在這一刹那凍結,這是一種恨,一種滔天的恨意衍生出來的冷,不同於鳳雪傾性格上天生的冷,不同於鳳傾闌身體上後天的冷,仿佛下一刻,這樣的凍結會因為她的一抹笑容而融化,又仿佛,他們將永遠沉澱,直至再一次爆發。


  這本就不是一個好的話題,鳳雪傾微微蹙眉,眼裏閃過一絲黯然,他挑起她的一束秀發置於鼻前輕嗅,她的味道,似乎能掩去她的猙獰,覆蓋他心裏的慌亂。


  他清楚,他抓不住她,不是因為鳳傾闌,而是因為她不愛他。就算她對他發誓會努力愛上他,就算她對鳳傾闌恨之入骨,她依舊無法愛上他。世人總說日久生情,可他怕他們沒有“日久”,又談何“生情”?

  雲楚一愣,似乎反應到了自己的情緒偏激了,修長的手至於秀發之上,一黑一白,相反的搭配,總是這麽相得益彰,好似他那隻手,將她的青絲也一起變得漂亮起來。


  愛恨須臾間,誰解其中味?

  “抱歉,我剛才——”


  “阿楚,我很高興。”鳳雪傾的雙指還在夾著她一束青絲,仿佛一寸一寸地碾過去一般,他不似從前那般眉眼彎彎,可是漆黑的眼珠裏好似亮著點點星光,溫柔似水。


  萬丈光芒都透不進的無底深淵,卻在潛移默化間亮起了螢火之芒。


  雲楚有些遑論,“對不起,雪傾。”


  “這樣便好,別再對我隱瞞了,我允許你恨他。”鳳雪傾撫著她的眉眼,“你這幾日總是對著我十分自然,歡快,仿佛就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我卻一天比一天害怕,你是一個執著的人,怎麽會因我一言兩語便放下一切?可你希望看到我高興,我便高興給你看,即使是假的,我們也可以相互欺騙至白頭偕老。可是自昨日聽到你的心疾複發暈倒,我忽然驚醒,我們之間還有一個鳳傾闌,避無可避,逃無可逃,我不該拉著你一起荒唐下去,她損了你的心,毀了我的雙腿,即使是報仇,我也不能讓你一人心裏存著恨。”


  “你、你都知道?”


  “是我的錯,我不夠強大,所以雲家隻能拋棄你,讓你再一次遭受眾叛親離。”


  “不是,他們不過是一些熟悉的陌生人,與我無礙。”


  “騙人,你明明在意的。”鳳雪傾垂眸,“你比誰都在意身邊的人,可是寧可將自己騙得冷酷無情,也要裝作不在意,從今以後,你隻需在意我,因為,我永遠不會離你而去。”


  “從今以後,你隻需在意我,因為,我永遠不會離你而去。”


  雲楚的瞳孔一空。


  “放心,為師永遠都不會離你而去。”


  “愛徒若先死了,為師便為你守墓,直至揚灰錯骨。”


  “愛徒何時再回竹苑,為為師再釀一壺相思。”


  “他不會見你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會在花心思在一顆廢棋之上。”


  那人的聲音,從此刻起無數次圍繞在耳邊,無數次的交替,如夢魘一般揮之不去,好似萬箭穿心,痛不欲生。


  她不信,鳳傾闌說過,鳳流年說過,雲昭說過,傅雪琛說過,可他們沒有一個做得到的,她是天定災星,她注定永生孤獨。


  “……”


  不回答卻比回答好的多,至少,她沒有再刻意地騙他,鳳雪傾撫著她的眉眼,“阿楚,從今以後我不再說這些了。”那些情愛,總是太多被宣之於口,可是世上最不能相信的,也是人的一張嘴。


  惶惶不可終日,才總是以語言來顯示自己的無能,他不願在如此下去,大不了陪著她走過黃泉碧落,將今生來世都化為繩索,纏於她的身上。


  恰此時,一片花瓣扭扭捏捏地落下,正好不偏不倚地貼在她的紅唇之上,尾處翹了翹,便直挺挺地不動了。


  雲楚嚶嚀一聲,抬手想要拂去唇上的花瓣,有人卻先於他一步,手指低著桃花,點在了她的唇上。


  雲楚張著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眼前的人。


  鳳雪傾神色自若,輕歎,“原也想如此安慰你一番,卻不料這東西先一步替了我,阿楚,為夫很是委屈。”


  他瞬息萬變的神情著實讓雲楚嚇了一大跳,就連語氣都仿佛拐了十八個彎兒來,一雙眸子能生生掐出水來。


  雲楚默了默,才不確定地問道,“不然你也親它一下?”


  鳳雪傾:“……”


  雲楚“唰”地一下跳出對方的懷抱,活動了一番筋骨,“雖然你抱著我不用走路委實舒暢,但你我是未婚夫妻,怎麽說也得注意一下禮節。”


  鳳雪傾一副十分受教的模樣,最後感慨,“‘禮節’二字從你口中說出,雖然奇怪了些,不過為夫受得住。”


  雲楚的小身板顫了顫。


  一口一個“為夫”,偶爾調侃一下她還能承受得了,若以後日日如此,她全身的雞皮疙瘩豈不是不保了?

  雲楚覺得此事還是商量一下為好,鳳雪傾卻是理了理衣襟,緩緩開口,“我想過了,你我如今確實未婚,讓你一介女子來我淩雪宮住到底遭受非議,因此還是我搬出淩雪宮,來此處與你同住為好。”


  雲楚怔然,忽而,前廳傳來了一陣動靜,一個腦袋探出來,巴巴望著鳳雪傾,“殿下,您的房間在哪一處?”


  “找一間離憐郡主最近的房子。”這人的意思,分明是找一間最近的,不管是開水房還是廚房,都給改成寢室。


  雲楚感覺自己額頭上的青筋真跳得起勁,“鳳雪傾,你要做什麽?”


  “自然是想與你培養感情了。”鳳雪傾答得羞澀,那白皙的臉上點著一團紅暈,當真是秀色可餐。


  雲楚覺得她就快把持不住想要撲上去了,暗地裏狠狠地掐了兩下自己的大腿,“這樣不好,鳳雪傾,且不說皇上把你放心尖兒上,你處在這樣的位置,暗處定有很多人對你虎視眈眈,淩雪宮重兵把守,到底比這裏安全。”


  鳳雪傾的神色平靜下來,凝視著雲楚輕輕說道,“若連對付這些小角色的本事都沒有,我要如何護你周全?”


  “……”雲楚巴巴地望著他,“可是我怕我被皇城的唾沫星子淹死。”


  “那便不要外出了,與我每日賞賞花,聊聊天,聽不到外邊的動靜,自然就沒什麽煩惱了。”


  “……”


  鳳雪傾確實是鐵了心要住下來,即使這樣的行為十分失禮,他也顧不了那麽多了,不過名聲爾爾,他還是傅雪琛的時候便如此守禮,最後的下場還不是媳婦兒跑了。


  索性雲楚隔壁的房間是個普通的小書房,也不需要做太大的改動,當天下午鳳雪傾就搬了床進去,施施然下榻了。


  雲楚隻氣得牙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這個雲府如今隻剩下了一隻空殼子,連個正經說話的人都沒有,鳳雪傾這行為雖然無賴,可除了那不著調的名聲也損失不了什麽,誠如對方說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便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她的想法確實簡單,也不算天真,因為從這以後鳳雪傾也不容許外麵那些繁瑣之事來影響她,她想要聽到什麽消息,自有人稟報。後來便也知道淩雪宮中還坐著一個假鳳雪傾,因鳳雪傾本身就少與人交往,被掉包了也無人認得出來。


  可是她怎麽覺得這像是在偷情?


  “阿楚?”


  雲楚發現自己的思緒又飄遠了,淡定地應了一聲,繼續為鳳雪傾按摩腿骨,她這個半吊子大夫做的著實不靠譜,十天半個月也沒看一看他的腿傷,如今閑下來,是該想想辦法了。


  可惜鳳雪傾似乎並不著急,還勸她說若實在顯得發慌可以想想,平時怎麽高興怎麽做就成。


  她隻當對方是自暴自棄,不免好好安慰了一番,令得鳳雪傾哭笑不得。


  這幾日外頭依舊風雲變幻,安成帝徹查太子鳳曜的行蹤,竟然還牽扯出洛家與蕭燕候的那筆賬實際上是太子栽贓嫁禍。因為太子長期被洛家壓迫,又不喜太子妃,想要憑借此事發作,一則排除了蕭燕候與四皇子兩個情敵,二則可以理所應當空出太子妃之位,三則水到渠成娶了憐郡主,可惜鳳雪傾那日不在寢宮,委實浪費了這好劇本,最後偷雞不成蝕把米。


  “現在太子如何了?”


  “聽父皇的意思是想要廢太子。”


  “唉,真可憐。”雲楚假模假樣的同情道,“也不知二皇子的下落……”


  “他如今在中野。”


  “你怎麽知道?”


  “我的消息自然是要靈通一些,二皇兄為人大才,此番卻是恨上太子了,若父皇真能給他個交代他或許會回來,若……”鳳雪傾沒有再說下去,鳳宸多年受冷落,活得一點也不像個皇子,心中有氣是應該的,隻是這份怨懟到底到了何種程度,卻是無人知道。


  雲楚搖頭晃腦,“你們家的事情當真複雜。”


  鳳雪傾輕笑,“所以我來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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