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紅菱少年
「言寧，看來今日得活動活動手腳了。」蒼暉氣定神閑對言寧說道，但眼神緊鎖震顫的混元虛陣，眉宇間隱約透出幾分殺意。
在場的所有人都早已感覺不對，這不是像以往一樣的合虛異動，上一次見到這天靈柱驚動還是在一千年前。當年涿鹿之戰蚩尤被滅后，為了鎮壓九黎反兵為禍四方，天帝命五族協同黃帝，將九黎舊部八位族長絞困在合虛之境。他們八位是蚩尤的同母弟，通九黎異法，合力之下竟然差點兒衝破天靈柱和混元虛陣，當時也是這般紅光四溢，轟鳴四起。時隔千年，眾神和五族內外一直擔憂著合虛異動，如今是已到這一天了嗎？
「天妃陛下，看來是九黎作祟，我等必傾力制壓。」說話的是獸族族長馳風軒，眼神凌厲，長眉長須，鬢髮斑白但銳氣逼人。身後靈形真身白虎馬尾虎身，仰天長嘯，威力無窮。
馳風軒話畢，四位族長和言寧都向蒼暉俯首，意欲聽她安排。蒼暉緩緩吐出三個字：「陰陽遁。」
「是！」眾人應聲。瞬間合虛上空升起異彩，四位族長幻出真身，龍族靳雲族長青龍居東，木靈掌生機；羽族晏明族長朱雀居南，火靈掌消解；獸族馳風軒族長白虎居西，金靈掌鋒銳；水族藍令元族長居北，水靈掌浸潤；陣法中央蒼暉和言寧現出真身，金龍盤坐，琉鳳繞旋。
五彩匯聚成一道天光直衝天靈柱，混元虛陣顫振微減。突然，天靈柱劇烈顫動，四散的紅光齊湧進天靈柱，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爆裂，紅光衝破天靈柱將天光逼退。六人陣法潰散，四大靈獸被沖退到百丈之外，金龍口吐鮮血，一旁的琉鳳神形衰微，只淺淺的一抹幻影緊繞龍身，哀鳴不斷。
「眾靈聽命，六儀血陣！」金龍傳音諸位族長。
六人吐出元靈，六星匯靈，集中天元，在混元虛陣之外布下血陣。此時合虛境內已是緋紅漫天，待血陣融入虛陣，終於四下寂靜。六人靈力耗費巨大，元靈歸位後半晌，才終於隱起真身查看合虛現狀。定睛一看，六人均眉頭緊鎖，不見輕鬆，天靈柱竟然斷裂為兩段，一段仍然中鎮混元虛陣，另一段已經掉在陣邊，發出絲絲火光。
蒼暉將半段天靈柱收入無量錦袋，不料天靈柱下竟有一條紅菱，紅菱內一位赤身少年安然沉睡其中，峻眉深眼高鼻薄唇，長睫微顫黑髮遮身，皮膚蒼白無血色，俊美絕倫卻又毫無生息，似荒野洪流中淡漠無依的無名神魂。
眾人皆沉默，近日一切的風雲流轉均出乎意料，眼前的少年他們不知是誰，也不知如何打算，只心中隱隱悵然。
「天妃陛下，此人並非祥俞，應斬草除根，天帝若處，老朽願代以受過。」龍族族長靳雲低首對蒼暉輕訴，雖年長蒼暉不少，但蒼暉是龍族唯一得以仙升的神女，一直以來是龍族的驕傲也是信奉，龍族上下均願為蒼暉俯首獻命。在靳雲看來，未免禍起，此人萬不可留，但天帝若知他們擅自處置異況，怕是有所怪罪，而靳雲早已做好一人背罪的打算。
蒼暉心有異樣，她只覺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執念告訴她此人萬不可殺，但眼下這般情況，貿然把他帶回復命，天帝及眾神也會容不下他。思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
「我深知諸位所慮，此人確實妖異無常，便交予我處理吧。今日耗損巨大，諸位現同我一起去向天帝復命，之後便早些回去休養吧。」四位族長聽蒼暉這麼說也不好多言，加之早已精疲力竭也想早點離開合虛。
蒼暉吩咐言寧：「言寧，查看一下是否有其他異況，隨後帶他前來天門復命。」突然，蒼暉腳下不穩，言寧趕忙扶住，鳳眼微微一怔，垂首答道：「是，請天妃和諸族長放心。」話畢，蒼暉點了點頭，隨四位族長一同消失在合虛境內。
言寧攤開右手，掌中一個黑色人偶，這是剛才扶蒼暉時天妃塞到他手中的，他明白天妃的意圖。天妃是想讓這個少年假死，這個黑色人偶是天妃用上萬棵蓇蓉草汁液淬鍊而成，蓇蓉草黑花無果，只生於昆崙山陰面，靠吸收神妖人獸的精氣成長，認主后可化人形。天妃淬鍊這個人偶只有言寧知道，尋遍崑崙只得這一萬棵，神妖人獸皆可幻化，即使在天帝面前，一月內也絕無半分暴露的可能，本為的是有朝一日能保凰兒一命。他不明白，為什麼天妃會將這麼珍貴的東西用給這個少年，只為保他一命。
言寧不敢耽誤，四下查看一下並無異樣。他走到少年身邊，取了一滴少年的心尖血滴在人偶上，人偶化作一個一模一樣的紅菱少年。言寧一左一右架起少年，先回沃野將少年藏於岐水湖底，又帶著人偶少年上天門復命。
天門朝神殿，仙霧繚繞，氣氛卻並不消閑。
待言寧趕到，天帝已經知道他們在合虛發生的一切，言寧將少年放在神台上，跪下復命：「稟天帝，這就是合虛發現的紅菱少年，合虛境內現在暫無異況。」然後微微偏頭向天帝身旁的蒼暉頷首，蒼暉心如明鏡，眉間輕快了一分。
天帝抬手攝魂，想要看看這少年的記憶，但少年的記憶虛像一片空白，如同初生。天帝起身踱步半晌，終於開口說：「這少年雖不知來歷，但現於合虛，確實是不宜多留。他看似毫無生機，但我能感覺到他絕非一般的神妖人獸，他體內神力莫測。」四位族長紛紛應首表示不可多留。一旁的蒼暉眸中閃過一絲異光，看來她的直覺沒錯，此人絕不可殺！
「殺！」渾厚有力的一聲命令傳遍朝神殿每個角落。蒼暉抬頭看向天帝，她儘力壓抑著眼中的不解，但心中卻並不十分緊張，幸好她早有準備，只是這少年以後怕是永不能光明於世。
「是！」四族長齊聲答允，瞬間合力作用於少年，紅菱少年轉眼間灰飛煙滅，毫無蹤跡。
天帝很快安排四位族長回去休養，不顧言寧在場，憐愛的看向蒼暉握住她的手說：「今日辛苦你了，未曾想合虛現在竟已這樣嚴重，只恐怕……」
「只恐怕千年前九黎餘孽所說要成真了，他們終將捲土重來。」蒼暉接答。
「是啊，千年來的防範不可鬆懈，所以即使這少年天賦異常，我們也不能冒半點風險。」天帝緊握蒼暉的手，眼中儘是擔憂與憐惜，千年前他的妻子神力耗盡險些離他而去，沉睡八百年他日日忍受剜心之痛，猶如行屍走肉，若不是她還有一絲生機和腹中胎兒牽念，他或許已隨她而去，千年後他絕不讓他的妻子再受任何一點傷害。
殿內一時安靜，無人作聲，言寧垂首立於旁側。
「對了，知兒近些日子跟隨仇奕上神修習的不錯，仇奕每次到朝神殿都要誇讚他幾句，這孩子啊不知像誰，性子沉穩勉勵又殺伐果斷，以後這攤子事兒我也可以放心交給他。你們母子已三月未見，要不要召他過來？。」天帝問。
「不了，今日這般倉促，我又體虛乏力，別惹的他擔心，過幾日再來看他。凰兒不知從何處給她哥哥尋了冰盾護甲，下回一起帶來。」蒼暉柔聲應。
「凰兒脾性倒是頗像你，聰慧狡黠，這會兒啊，不知又偷溜到哪裡去了，雖為疼愛，但有時也要對她嚴厲幾分才好，你要是捨不得，只好我來當這個壞人了。」
蒼暉想起離凰每次偷跑回來百般借口的樣子，心中慈愛泛起，笑說：「罷了，這丫頭啊，以她開心為主，倒是現在長大了，心思多了，我卻也是越擔心她。」話里透出一絲苦意。
天帝輕輕抱住蒼暉，孩子們慢慢長大，他們也逐漸老了，他這一生第一次感覺到時光易逝。
言寧心中一驚，原來天帝天妃一直都知道凰兒偷溜的事情，但轉念一想心中釋然，也是啊，父母哪會不清楚自己的孩子的呢，即使忙碌權威如天神至尊也要為自己小女兒的貪玩無奈嘆氣。
凰兒啊，你只管無憂無慮長大，我們會一直一直守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