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吃過午飯之後, 兩人一同前往體育館。
上午的時候恰好有車送了一隊移民過來, 回程的時候兩人搭了個順風車。
明歌有些拿不準對方的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但鴻也似乎並不著急告訴她，明歌也就隻能先沉下心思等著。
“你的貓呢？”
“還在房間裏。”
避難所裏魚龍混雜，多得是吃不起飯的人，如果這時候還抱著一個“寵物”招搖過市, 那仇恨值拉地, 估計想都不用想。
明歌還不至於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鴻也點點頭，也沒再繼續問下去。
十分鍾後, 車終於在體育館附近停了下來。
鴻也和車隊的人打了聲招呼，兩人一同朝著廣場上走去。
看著眼前的景象, 明明隻是隔了幾天的功夫, 明歌卻覺得像是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一樣。
先前還人滿為患的廣場此時倒不再像之前那樣雜亂無章。睡袋背包被褥全都被收了起來, 露出了原本的地麵。
而在靠近體育館正門附近的廣場上，工作人員正在派餐。
和之前在蘇魯大學食堂裏看見的差不多, 十多個保溫桶在廣場上一字排開，每個桶的前後左右都圍著幾個執勤人員，看起來比執勺的阿姨都還要多。
無數的人在後麵排成長隊,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執勤的人在那守著。即便偶爾有什麽異動，也很快就被鎮壓了下去。
保溫桶裏的芋葉糊很快被派發完, 幾個男人立刻從身後的卡車上抬下另外一個保溫桶換上。動作井然有序。
盡管食物依舊是芋葉糊, 整個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股揮之不散的芋頭的味道, 但卻幾乎沒有人抱怨。
明歌卻看得出來，人們的精神狀態比她想象地要好得多。起碼不再像幾天前她剛來時感受到的那樣恐慌又茫然。
鴻也：“除了最開始的那批人, 現在體育館裏住著的人基本都是都從別的地方逃出來的。”
“芋葉糊的味道其實並不算好，但它卻能救活很多人。”
明歌點點頭, 讚同他的觀點。
她問：“這麽多人, 怎麽安置？”
明歌還記得早上鴻也說過的，避難所裏床位不夠的話。
聞言，鴻也沒有急著回答，反而是帶她往體育館裏麵走去。
經過安檢的時候，明歌下意識地就要去拿包裏通行證，沒想到對方卻在看見鴻也的那一瞬間便直接放了行。
“……”明歌忍不住偷偷打量了鴻也一眼，總覺得自己似乎是走錯了片場，不小心拿到了霸道總裁的劇本。
鴻也：“……研究員福利而已。”
現在這種情況下，研究員的身份確實受人尊敬。再加上人數稀少的原因，地位更是水漲船高。
但明歌卻總覺得，應該不僅僅隻是研究員這麽簡單。
因為奧碧島上天氣多變的原因，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體育館是一座室內體育館。
不過在修建的時候，設計者別出心裁地將頂篷設計成了半開放的模式，白天陽光可以透過頂層的玻璃照進場館內，倒是省去了用電的煩惱。
對於目前各方麵資源都稀缺的避難所來說，這樣的設計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走進體育館之後，明歌首先看見的便是一片花花綠綠的地鋪，有的是拿被褥鋪的，有的是拿衣服鋪的，甚至還有些是拿像芭蕉一樣的大葉子鋪的。
這裏沒有所謂的隱私空間，也沒有儲存收納的地方，所有人的家當都堆在自己的床位上，一家人幾乎都是睡在一起。
但和明歌印象中又髒又亂的避難所不同的是，眼前這片地鋪雖然分布地十分密集，但從格局分布上來說卻又十分整奇。
她四下看了眼，在距離他們最近的床位下發現了用粉筆畫出來的線。
“這裏的床位都是畫格子分好了的？”
鴻也點頭，“雖然空間不大，但也是沒辦法的事。”
如果不劃分局域硬行隔斷，任由他們自由發展的話，估計很快就會出現圈地占地的情況。最開始的那幾天可沒少出現騷亂。
明歌皺眉，“那隱私怎麽辦？”
末了，又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似乎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思在裏麵，她又解釋道：“現在這樣隻是應應急也還好，長期這樣下去的話，估計會有很大的隱患。”
人類的私有欲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同樣也是經不起考驗的。避難所裏魚龍混雜，再加上情況特殊，很難保證不會有偷盜的事情發生。
更嚴重的還有可能發生霸淩、QJ等。
看見他們把這麽多魚都放在同一個魚缸裏，明歌不禁為他們捏了把汗。
明歌都能一眼看出來的問題，鴻也自然早就想到了。
他抬手指了一個方向，明歌順勢看了過去。
這會飯點還沒過，不少人都還停留在廣場上，隻剩了一些老人和小孩在自家床位上看東西。
先前明歌沒仔細看，這會才發現角落裏正有幾個人正拿著卷尺和三角板在測量什麽。
“哢”地一聲，卷尺縮了回去。測量的人直起腰來和旁邊的人說了句什麽，後者掏出本子開始快速地計算。
鴻也告訴她：“市政.府正在計劃，在原本畫好的區域上修建可移動的隔斷。”
每家每戶分到的區域雖然小了一些，但加上幾麵牆，實際上可利用的立體空間反而增加了。
“但難的是，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很難弄到合適的材料。”
明歌回頭看了他一眼。
鴻也和她說這個做什麽，閑聊嗎？
但想了想，明歌還是說道：“我聽桑傑說你們有意建一個蘇魯基地？到時候肯定是要把蘇魯大學和體育館這邊拉通的吧？”
她記得從學校過來的時候，中間路過了很大一片住宅區。
“既然那片區域也在保護區內，為什麽不利用起來呢？”
哪怕隻分出來一棟，也足夠解決眼前的燃眉之急了。
誰知鴻也聞言卻笑著搖了搖頭，帶她繼續往看台上麵走——就連看台的過道上也有人打著地鋪，椅子上堆滿了各家各戶的東西，隻剩台階還沒有被占領。
“你不是奧碧島的人吧？”
明歌一怔，第一反應以為他指的是自己的玩家身份。但很快又反應過來，對方可能隻是單純以為她是外來的遊客。
隻不過……鴻也既然這麽問的話，難道他其實是NPC？畢竟明歌從來沒有遮掩過自己手上的腕表，如果是玩家的話，一眼就能看出來才對。
她不動聲色地問：“為什麽這麽說？”
鴻也走到二層的看台邊緣。在這裏可以看清下麵場內的每一個角落。
他的聲音平靜而溫和。
“能夠在第一時間來體育館避難的人，肯定是住在附近的，然後才是其他地方來的。”
“如果我們把他的房子分給了別人，那他們會怎麽想？如果我們將各家的房子單獨分出來歸還，那其他不在開放範圍內的民眾們也想回家的話該怎麽辦？”
“最重要的是……”
鴻也看著樓下的光景，眸光微暗。
“現存的人數已經不多了，我們沒有那個底氣再去賭一次。”
雖說現在是在保護區內，但是那些居民樓裏是否真的安全還未可知。
另一方麵，雖說隔絕了喪屍能夠大幅度地降低民眾突然異變的可能性，但究竟是什麽原因導致的變異還猶未可知，如果這時候將人給放回去的話，反而容易成為隱患。
但如果是將人都控製在政.府眼皮子下的話，即便是真的發生了什麽不幸，傷害到了其他人，政.府也可以迅速作出反應……
明歌：“你究竟想和我說什麽？”
“我在想……”
鴻也用手臂撐著欄杆，微微俯身前傾，薄唇緊抿著。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個小動作，卻莫名地賞心悅目。
“怎麽樣才能把你留下來。”
明歌：？？？
鴻也：“餘叔有句話說得不錯，既然你當初會把那兩個孩子送過來，就說明你心裏還是認可我們的。”
他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明歌。
“這裏的情況你也看到了。”
“你的個人能力很強，戰鬥經驗也很豐富。如果你能夠留下來的話……”
明歌沉默半晌，又道：“我之前就說過了，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能留在基地裏——”
鴻也飛快地接過話頭。
“也不是非要留在基地裏。”
明歌一愣，“什麽意思？”
鴻也沉默片刻。
“變種的出現已經超出了我們的預期，誰也不知道外麵的世界究竟已經變成了什麽樣子。”
他低頭看著明歌，認真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希望明小姐發現外界異常後可以及時通知我們。”
這樣一來，基地就能有充足的反應時間來防禦甚至解決問題。
明歌挑眉，“偵查兵？”
鴻也微微一笑，“準確地來說，是合作關係。”
“這不是一個人就能結束的戰鬥。”
“蘇魯基地有奧碧島上唯一一個研究所，目前我們也在大力推進有關喪屍的研究，今天早上我拿給你看的那些數據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頓了頓，纖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緒。
“當然，你也可以拒絕。”
“……”
明歌陷入了沉思。
上輩子的記憶裏奧碧島的政府沒撐過一兩個月就垮了，其他的小型基地基本也沒逃過土崩瓦解的命運，區別隻在於時間的先後而已。
那些普通人死的死，殘的殘，活下來的人大部分都依附於玩家們。
——最重要的是，從始至終，明歌都沒有聽過鴻也這號人物。對於他口中的未來，明歌表示有些擔憂。
但轉念一想，世事無常。連她都重生了，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說不定，上輩子正是因為沒人預警，最後才導致了蘇魯基地的團滅。
要是研究所真的能夠取得重大突破、研究出個解藥或者大規模殺傷方法的話，反而比她一個個地殺光喪屍要簡單地多。
思及至此，明歌終於點了點頭。
“我答應你。”
鴻也聞言，頓時就笑了。
眉眼舒展，如沐春風。
樓下幾個小妹妹一早就注意到了樓上的兩人，這會看見鴻也突然這樣笑起來，臉都紅了。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執意要出去，但蘇魯基地的大門會一直向你敞開。”
明歌聞言一怔，剛要感動一下，冷不丁地就被人拍了拍肩。
“謝謝你，小明。”
小明？！！
明歌的眼神瞬間殺氣騰騰，短短幾秒鍾的時間內腦海中飛快地閃過十四種如何就地幹掉鴻也的方案，最後又在不小心瞥見熟人身影時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不，她不能在對方的地盤上動手。
“喲，這麽巧？”剛剛巡邏到此的餘隊長衝他們揮了揮手，後麵還跟著幾個身強體壯的小夥子。
鴻也頷首致意。
他剛想問明歌要不要去和餘隊打個招呼，然後就聽見對方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不客氣，小、紅。”
咬牙切齒，冷氣十足。
鴻也：“……”
如果說他現在才發現對方的名字前不適合加“小”這個稱呼，明歌會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