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第二天一早, 明歌是被急促的拍門聲給吵醒的。
“發生什麽事了?”黛睡眼惺忪地從被子裏坐起來。
明歌用眼神示意她攏好衣服, 然後起身去開門。
門外的肖恩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就在他準備再次抬起手的時候,門突然開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門後漸漸露出明歌的臉。
“呃, 愛麗絲……”肖恩難得卡了一下殼。
明歌麵無表情:“有什麽事嗎?”
估計是明歌的冷漠讓他清醒了不少, 肖恩連忙回過神來,臉色十分難看。
“出大事了——”
“團長失蹤了。”
*
團長失蹤了?!
一大清早就是這麽勁爆的消息, 明歌隻覺得腦仁疼。
兩人步伐匆忙地走在前麵,被明歌從被窩裏拉起來的妮可拉則慢吞吞地跟在他們後麵, 她一邊走一邊扶著額頭, 看起來像是沒睡醒的樣子。
肖恩快速地解釋道:“昨天晚上我們從艾米的宿舍離開之後, 我就直接回了宿舍。馬普爾先生似乎有了點頭緒但又還沒證實,便把團長叫上又去了艾米的化妝間。”
“結果我今天一大早上起來就聽見加特利斯說團長不見了。”
“我們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人, 幹脆分開行動,他繼續找人,我去通知馬普爾先生。”
“可誰能想到, 我一進去才知道馬普爾先生也遇襲了!”
“遇襲?”
“對。”
“那他現在在哪?”
“還在樓上的房間裏,辛克萊在守著他。昨天是他救了馬普爾先生。”
“救?”
“對。聽辛克萊說馬普爾先生是在昨晚準備回房間的時候遇的襲——肯定是馬普爾先生調查到了什麽東西,讓凶手覺得有危機感了, 這才動了手!”
肖恩咬牙切齒:“要不是辛克萊及時出現的話, 凶手估計就得逞了!”
看他一副心有餘悸又恨不得把凶手抓起來千刀萬剮的表情, 明歌卻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辛克萊為什麽會在那?我記得他早就回去了吧?大半夜的還在外麵走動,正巧就碰見了馬普爾先生遇襲?”
肖恩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不明白明歌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回想起原主幹的那些事, 他理直氣壯道:“半夜出門怎麽了?趁著半夜沒人的時候出來練練舞之類的有什麽不對嗎?”
“……”明歌突然想起來, 這位也是個夜生活豐富的主。
肖恩輕咳一聲:“不過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辛克萊說是找馬普爾先生有話要說,結果剛好就碰上了。”
“他想找馬普爾先生說什麽?”
“這個問題,你還是等下親自問他吧——我們到了。”肖恩推開門。
妮可拉還在後麵提著裙子爬樓,明歌和肖恩率先進了房間。
馬普爾似乎剛剛醒過來不久,正在聽辛克萊說著什麽。見兩人走進臥室之後,辛克萊立馬止住了話題,又變回了平時那副冷漠的樣子。
明歌將他們的動作盡收眼底,意味深長地瞥了辛克萊一眼,然後才轉頭看向坐在床上的馬普爾。
“馬普爾先生,你還好嗎?”
馬普爾的臉色有些蒼白,但從他說話時的精神勁來看,應該並沒有傷到要害,修養兩天就好了。
“謝謝關心,不過問題不大。那家夥手裏有迷.藥,又直接在我身上插了一刀。要不是辛克萊及時趕到的話,估計這會我的屍體都涼了。”
明歌蹙眉:“你們看見凶手長什麽樣子了嗎?”
馬普爾笑道:“你並不是第一個這麽問的人,愛麗絲小姐。”
他回頭看了眼辛克萊,發現對方正目光空洞地盯著某處,似乎並沒有說話的打算後,又才無奈道:“對方看起來是個慣犯,渾身遮地嚴嚴實實的,體型上也做了偽裝,明顯看得出來他在衣服又墊了不少東西,根本認不出來是誰。”
明歌又轉頭看像辛克萊。
後者微怔,似乎是沒有想到明歌非要過問他的意見,最後終於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幅度小得可憐。
“沒抓到。”
也就是說,凶手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跑了一次。
對方居然膽子大到敢直接動手襲擊偵探,再這樣下去的話,遲早會出事的!
明歌頓時也顧不得會不會惹人懷疑了,開門見山地問道:“那你們昨天調查出了什麽嗎?”
馬普爾點點頭:“我們在艾米的房間裏發現了一種具有強烈.致.幻.性的藥。和北方一種名叫「玫瑰的詛咒」的藥非常相似,不過可惜的是,我暫時無法將它帶回去做藥物分析。”
明歌頓時了然。
這話和她昨天偷聽到的內容幾乎差不多。
精神類藥物是把雙刃劍,適量的藥物輔助可以幫助人類醫療進步很多,但若是使用不恰當的話,輕則致幻,重則死亡。
不過有一說一,這種東西也並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入手的。
艾米的死亡現場雖然混亂,但是可以看得出來大部分都是後期布置出來的;到了弗萊克的時候,現場更是幹淨地可怕。
當初他們都以為是熟人作案的原因,現在想想恐怕還要算上藥物的功勞。
馬普爾剛才也提到了昨晚凶手襲擊他的時候,使用了迷.藥,而他們又在艾米的房間裏發現了類似的東西。
整個副本就這麽大,很難不讓人把他們聯想到一起去。
但這樣一來的話,凶手和艾米究竟是什麽關係呢?
明歌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了艾米手中握著的那支玫瑰。
她沉聲問:“為什麽是“玫瑰的詛咒”呢?這個名字聽起來還挺奇怪的。”
馬普爾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但還是想了想說道:“這個……我也隻是道聽途說的,具體真實情況是什麽樣子的,我也不清楚。”
“你先說說看。”
馬普爾回憶了一下,“已經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了。據說這是南邊某個小國家的人從某種植物中提煉出來的,最初隻是固定提供給某位伯爵夫人,底下那些人雖然幫著種植,但是製作卻是有專門的人做。因此誰也不知道伯爵夫人要這些東西究竟是什麽用途。”
“但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就有留言傳出來說,當初那位伯爵本來是和另一位露絲小姐訂的婚,但眼看著婚期就要到了,露絲小姐卻突然染上熱病死了。”
“後來由於關係到爵位繼承啊產業之類的一係列原因,伯爵又不得不重新娶了露絲小姐的妹妹,也就是剛剛我提到的那個伯爵夫人。”
——原來是露絲,不是玫瑰。
聽到這裏,明歌忽然有預感,這估計會是個很狗血的故事。
肖恩還以為這真是個故事,聽得津津有味:“然後呢?”
“啊?我想想……”馬普爾繼續回憶道:“兩人婚後並不幸福,伯爵夫人想了無數辦法去拯救這段感情……具體是哪些我也不記得了,嗯,也不重要。”
“不過讓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為了引起伯爵的注意,那位伯爵夫人甚至開始下意識地模仿起自己的姐姐,也是這個時候,為了能夠讓自己學得更像,她開始嚐試各種精神類藥物。包括說話方式、穿衣風格之類的,就連名字都改了……”
“後來藥磕多了,心理暗示太強,伯爵夫人的記憶出現了混亂,甚至以為自己就是原本的那個露絲。不僅如此,她還偷偷給伯爵下藥——畢竟伯爵又不是瞎子,從來不會把她當作露絲小姐不說,更覺得伯爵夫人的所作所為簡直不可理喻。”
“伯爵夫人陷得越深,他就覺得越惡心。”
“那位夫人沒有辦法,隻好下.藥來讓對方以為是之前的露絲又活了過來。在此期間,兩人甚至還有了一個孩子。”
“結果某次下藥的時候,那位夫人神誌不清下地用量過度,伯爵喝完藥當場就死了。伯爵夫人清醒過來之後也跟著瘋了,開始胡言亂語,精神錯亂期間把自己當初為了嫁給伯爵而害死露絲小姐的事情全都抖了出來,最後才真相大白。”
“不過估計是懷孕的時候藥.磕多了,後來伯爵夫人早產,生下來直接是個死胎。”
“那時許多人就說,這一切都是露絲的詛咒。不過事情過去那麽久了,誰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這故事越傳越玄乎,後來幹脆就以“玫瑰的詛咒”這個名字直接給藥命名了。”
“……”明歌沉默半瞬。
怪不得要叫“玫瑰的詛咒”,感情背後還藏著這麽一個狗血的故事。
不過既然是這樣的話,那艾米手中的那支紅玫瑰,究竟是凶手為了緬懷自己逝去的愛情,湊巧挑了一隻紅玫瑰放進她手中?還是說除了情殺以外,背後還另有隱情呢?
明歌隱隱約約地覺得,自己好像要抓到什麽了。
她問:“那你們還查到其他什麽線索了嗎?”
“除了這個之外,我在弗萊克先生的房間裏,發現了一個暗格。裏麵同樣裝著小半罐“玫瑰的詛咒”和一些……”
馬普爾頓了頓,像是在斟酌應該怎樣用詞。
“呃,女性的私人物品。根據我的判斷,那些東西應該不屬於同一個人。”
“很顯然,我的原委托人可能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紳士。”
——也就是說,弗萊克很有可能是一個對少女用.藥的慣犯。
至於為什麽這麽做,答案不言而喻。
劇院裏恐怕不止一個女孩中過招。
明歌抿唇,“我知道了。還有嗎?”
馬普爾一時間覺得有些好笑,他突然有一種角色對調的荒謬感。就好像眼前這個人才是偵探,而他是被審問的那個嫌疑人一樣。
不過馬普爾這會受了傷,哪也去不了,與其繼續拖著給凶手機會,倒不如試著相信一下眼前這位女士。於是他想了想,將肖恩昨晚私下透露的情報也說了出來。
不過到底還是考慮到了肖恩的處境,馬普爾換了一個說法,“我們昨天在艾米房間搜查的時候,發現她的助眠藥也被人偷了。”
馬普爾?
肖恩有些詫異,沒想到馬普爾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將消息捅出來,但聽完了他的說法,肖恩頓時又鬆了一口氣。
——馬普爾先生相信了他,並且下意識地就從言語中幫他打了掩護。
這可真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畢竟,由偵探親自搜出來的消息,可比從一個犯罪嫌疑人口中說出來的消息有用多了——這樣一來的話,估計也不會有人將助眠藥失竊的事情聯係到他身上!
明歌轉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是這樣的嗎?肖恩。”
“嗯?”肖恩下意識地就想點頭,可不知道為什麽在對上明歌的目光時,他卻忽然有一種對方把他這些小把戲全都看透了的感覺。
肖恩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了一頭冷汗,但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馬普爾剛才說的那段話裏應該沒什麽問題。
於是肖恩正色道:“對,艾米平時有失眠的毛病……”
於是他又把昨晚的話挑挑揀揀又說了一邊。明裏暗裏,都把自己給撇地幹幹淨淨。
可就在他說到“懷疑有人偷了藥打算害人”的時候,先前一直安安靜靜站在房間一隅的妮可拉突然大叫著衝了上來!
“是你!”
她一邊吼著,直接朝肖恩撲了上去!
後者一個不察,差點被她推倒在地上,他踉蹌著退了兩步,撞在了一把椅子上。
“你幹什麽?!你瘋了嗎?!”
“都是你!都怪你!你是故意的!”
妮可拉眸子猩紅,根本就聽不進去對方在說什麽。她甚至顧不得自己散亂的頭發或者其他什麽,直接撲到了肖恩的身上!
“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妮可拉說著便要伸手去掐肖恩的脖子。
那頭的明歌見狀,頓時就愣住了。
妮可拉這幅麵色猙獰眸子發紅的模樣,簡直就和之前明歌在另一個副本裏見過的那個柴九發起瘋來一模一樣!
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妮可拉居然瘋了?!
“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妮可拉說著便要伸手去掐肖恩的脖子,後者本來就被她死死地壓住了胸口,這會被掐住脖子更是呼吸困難。幾乎隻是一兩秒的功夫,肖恩的臉色就變了。
他倔強地咬著牙,手卻摸到了放在一邊的台燈。
——不如趁亂幹掉她好了。
就算有人懷疑,也可以說成是慌亂之下防衛過度。隻要妮可拉死了,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他曾經主動和妮可拉密謀殺掉艾米的事情!
腦海中忽然冒出這樣的念頭,一道殺意從他眼中一閃而過。
“妮可拉!”
明歌大喊一聲,連忙上前去將妮可拉扯開。
“殺了他!殺了他!”妮可拉嘴裏瘋狂地喊著,時不時發出兩聲癲狂的大笑。
“妮可拉!你冷靜一點!”
“她已經瘋了!”
明歌暗自用上了蠻力,就連辛克萊湊上來幫著將妮可拉的手從肖恩的脖子上扣開。
妮可拉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勁,力氣大地驚人!不過再怎麽樣卻也還是比不過明歌和辛克萊這個大男人。
最終在辛克萊的幫助下,明歌鉗住她的雙肩,粗.暴地將人從肖恩的身上拉了下來。
可沒想到的是,就在她把人拉開的那一瞬間,肖恩卻不知道哪來那麽大力氣,突然暴起,掄起旁邊的台燈就朝妮可拉的頭上招呼!
這個年代的台燈都是那種實心厚底座的,要是真這麽狠狠砸下去的話,讓人當場死亡都有可能,更何況從肖恩那狠戾的神色中就能看出,他是真的想讓妮可拉去死!
“你這個瘋子——”
馬普爾大吼一聲:“肖恩!”
可他離得實在是太遠了,甚至都來不及再多提醒幾句,肖恩已經將手裏的台燈對準妮可拉的腦袋砸了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明歌忽然將妮可拉往旁邊一拉,緊接著以一種很難保持平衡的方式踹在了肖恩的手腕上!
“啊!”
肖恩痛呼一聲,台燈也直接飛了出去。“砰”地一聲砸在旁邊的牆上,爛地稀碎!
肖恩瞳孔微張,顯然沒想到事態會演變成這樣。
明歌二話不說,一把抓起他的衣領!
她眯起眼冷冷道:“你想幹什麽?!”
被她那雙狼一般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肖恩頓時覺得那種壓迫感又來了!
“我……”他咽了兩口唾沫,強迫自己鎮靜下來,“……是妮可拉想要殺我,我隻是正當防衛而已!”
“正當防衛?”少開玩笑了!
明歌冰冷的視線掃過他的全身,冷笑道:
“你想殺了她?這對你又有什麽好處?讓我猜猜看……難不成是你利用了妮可拉去幫你做某些不可告人的事?”
她怎麽知道!
不對,她肯定是亂蒙的!
被人戳中了痛腳,肖恩頓時就慌了,氣地臉上青筋爆起,“你胡說什麽呢!我看你跟她才是一夥的吧!”
“不是我!”是妮可拉的聲音。
明歌還想再說什麽,方才被她甩到一邊的妮可拉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湊了上來!
“我不是!不是我!”
她渾身衣衫淩亂,甚至於臉上的麵具都歪了。張牙舞爪地就衝肖恩再次撲了上來!
“殺了你——”
肖恩也跟著大叫,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我就說是她想殺我!她就是那個殺人凶手!你們是一夥的!”
“哢”“哢”
明歌忍無可忍地直接在兩人脖子後麵劈了一個手刀,兩人頓時都暈倒在一團。
明歌對辛克萊說:“找個東西把他們倆暫時綁起來。安置的時候最好隔點距離。”
辛克萊一愣,沒想到對方會突然指揮起他來,並且還是這麽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而事實上,明歌也真沒心思去管他願不願意,她轉頭對馬普爾說道:“妮可拉恐怕也被人下毒了。”
“我現在去找加特利斯,看他找到團長沒。”
馬普爾揮揮手:“好。你說得對,把他們倆都綁起來,免得再出什麽幺蛾子——有我和辛克萊在這看著呢,你去吧。”
明歌點點頭,也沒看辛克萊是什麽反應,直接跨步走了出去。
下樓梯的時候,她隱約聽見另一間客房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像是打算出來一探究竟似的,可沒過多久,屋子裏又響起了一道嘔吐聲。
女人頓時心疼地叫了起來,“我的祖宗克裏斯大人喲,你究竟想吃什麽呀……別吐了……”
“喵嗷嗚嗚嗚……”
聽見這悲戚的貓叫,明歌忍不住哂笑一聲。
看來胖子為了拖住凱瑟琳不給她添麻煩,也算是想盡千方百計了。
——那麽,她也得盡快找出凶手才行。
明歌目光微沉,快步朝樓下跑去。她步伐輕盈,幾乎聽不見什麽腳步聲,身影更是快地仿佛都出現了殘影。
隻不過她並不打算去找加特利斯,反而扭頭走向了瑪麗的書房。
她昨晚明明聽到了他們三個在談什麽半年前的死,但今天的馬普爾卻對此事隻字不提。
他們三人一定隱瞞了什麽……
明歌現在要去做的,就是將這些線索一點一點地全部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