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要是按照明歌以往的脾氣, 這時候她肯定會回懟一句:“你說不玩就不玩?”


  然而此時場上的士兵全被棋鬼王一揮手就給弄沒了, 明歌想繼續也沒辦法。


  霎時間,明歌周身的氣壓又肉眼可見地降了許多。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棋鬼王開門見山地問。


  他沒問明歌“是不是看出來了”,而是直接問的她“怎麽看出來的”,擺明了棋鬼王的態度。


  但明歌並不想搭理他。


  雖然明歌早就認出來了剛才那一切隻是個幻象, 但這並不代表她能夠心平氣和地把這件事揭過去。


  ——要是真那樣做了, 她才是真的有問題吧?

  “沒什麽好說的,可以結束了嗎?”


  “慢著!”


  棋鬼王實在是心癢地很,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對方就看出來了。


  他眼珠一轉, 忽然說:“你就不想知道要怎麽樣化解你身上那個禁錮麽?”


  禁錮?


  明歌睫毛輕顫, 暴露了她的心思。


  棋鬼王一看有戲, 接著往下說道:“我一開始就想說了,你身上有股討厭的聖母味兒。”


  聖母……味兒?

  先不提“聖母”兩個字從一身古裝的棋鬼王嘴裏說出來有多違和, 單單是他這個形容也非常奇怪。


  什麽叫聖母味兒?


  “一開始看你不想動手殺趙刑,我還以為你是個真聖母呢,沒想到……嘖。”


  紅黑兩軍, 各踞一方,在象棋的世界中,向來隻有敵我雙方之分。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這種認知直接影響了棋鬼王的價值觀, 因此他才會如此厭惡“聖母”的存在。


  尤其是大部分的人其實都是關鍵時刻隻顧自己的“偽聖母、真小人”。


  對於這種人, 棋鬼王向來不憚於用最惡劣的方式來捉弄他們。


  所以在剛才的對弈中,他故意製造出幻想, 目的就是為了看明歌在大義和自我中掙紮的模樣。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這一回比他之前任何時候都結束得要快。


  就算明歌一早就識破了幻象, 也應該需要再花上一段時間才能跨越心理障礙才對, 而不是像剛才那樣,麵對同伴的哀求連眼都不眨一下,可見其心理素質有多強悍。


  這種人,要麽是意誌極其堅定,可以做到不被幻象所影響,要麽就是真正的自私自利。無論從哪一點來說,都不可能和“聖母心”這個詞沾上半點關係。


  思來想去,棋鬼王得出了最不可能的那個答案。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身上一定有某種禁錮的力量,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強迫你去做某事吧——哦,那看來是真的了。”


  明歌默然。


  被棋鬼王口中的“聖母味兒”、“禁錮”繞了半天,這會兒她總算聽出了對方是在說她身上的那張不可解綁的被動牌——


  卡牌:【救死扶傷】(不可轉讓)


  屬性:被動技能


  描述:隻有體會過死亡的人才知道死亡究竟有多麽恐怖。一想到眼前的人即將死去,你的眼淚就忍不住地往下掉。做點什麽救救他吧!

  這張牌從明歌重生之後就一直跟著她了,因為這張牌的存在,她在通關副本時繞了不少的彎路——尤其是第一局。


  眼看著就要勝利的時候,突然讓她改變陣營,最後差點害得她通不了關。每每想起這回事,明歌就一肚子的氣無處可發。


  最初每一次翻到這張牌,明歌就會覺得十分窩火、憋屈,但仔細想想,後來她也通關這張卡牌攢下了不少的積分——甚至於比她上輩子去世前的存款都還要多——但前提是建立在卡牌不作妖的情況下。


  明歌無法想象,要是下一次再在臨門一腳的時候讓她臨時反水,自己還有沒有把握從其他玩家手裏活下來。


  如果有機會擺脫這張牌,明歌寧願放棄積分加成,也不想再經曆這樣的折騰了。


  她問:“你知道怎麽樣擺脫它?”


  棋鬼王:“擺脫?”


  他頓時大笑,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


  “想都別想。”


  “你以為你是因為什麽才擁有了現在的這一切?”少年抖抖羽毛扇,一雙眼就像是洞悉了一切似的,目光意味深長。


  明歌一怔。


  她第一反應以為棋鬼王是在說卡牌的事,剛想說“這難道不是隨機抽選的嗎”,卻在對上對方那雙眼睛的時候,忽然頓住了話頭。


  雖然隻有一瞬間的功夫,但她可以肯定地說:


  ——那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副本NPC該有的眼神。


  腦海中忽然閃過剛才隨手翻出卡牌時瞥過的那句話,明歌忽然福至心靈。


  “隻有體會過死亡的人才知道死亡究竟有多麽恐怖”。


  而她,剛好就是那個死過一次的人。


  所以,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冥冥中早有預謀?


  “啊啊,我也就是隨口說說而已,你不會真的信了吧?”棋鬼王眨眨眼,隨口扯了個玩笑就把這事揭了過去。就好像他剛才什麽都沒說過一樣。


  “不過我雖然不知道要怎麽樣才能夠解開這個禁錮,但是我有辦法幫你稍稍做一些改動。”他皺了皺鼻子,“最起碼,可以幫你把那股討厭的聖母味兒給去了。”


  明歌眼前一亮。


  “這個就足夠了。”


  棋鬼王:“那你得先回答我的問題才行。”


  說到底,他還是對自己失算這件事耿耿於懷。


  他問:“你不會一開始就知道了吧?”


  明歌搖頭,“那倒不至於。”


  得到對方的承諾之後,她倒是不那麽排斥談起這件事了。


  “一開始我確實懷疑過,你是不是將真人都綁了進來,畢竟從外表和性格上來說,基本都挑不出什麽毛病。”鴻也除外。


  但本身鴻也就是個謎,如果真的是他的話,在那種情況下故意表現出與平時截然不同的舉動恐怕才是正常操作。但無論怎麽說,這一個例外也並不具有代表性。


  真正讓明歌開始懷疑的,是從胖子跟她搭話的那個時候。


  是人都會怕死,胖子也不例外。


  但就明歌對他的了解而言,胖子雖然不是特別厲害,但也不是那種隻會眼淚汪汪地跪下來求饒的那種人。


  棋鬼王反駁她:“都要死了,情急之下求個饒也很正常吧?”


  明歌:“你隻預測了其中一種情況,卻沒把事情考慮完整。”


  兩人一起經曆了這麽多事,關係哪怕談不上生死之交,最起碼也是有一定交情的。可對方卻表現地就像是從一開始就篤定了明歌會對他動手似的,根本沒有考慮過其他的可能性。


  說句自大的話,明歌覺得,如果真的碰上這種事的話,胖子先開口問她借複活道具再去英勇就義的可能性會比較大。


  也就是這個時候,明歌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明歌含糊地說道:“我以前經曆過類似的副本,場景就是由心魔製造出來的幻境。”


  準確地來說,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當時那個幻境雖然逼真,但隻要堅守本心,也很容易就能打破迷局。而在那個幻境當中,那些幻象在被戳破後都會變成一道青煙,十分好區分。


  於是明歌在經曆了深思熟慮之後,咬牙殺死了胖子。


  其目的就在於,她想觀察一下胖子死後的屍體是否會發生變化。


  隻可惜棋鬼王的能力比心魔還要更勝一籌,做出來的幻象十分精細,就連血跡的濺.射方式都格外地講究,根本挑不出來什麽毛病。


  再後來頭顱滾進河裏,明歌更看不到了。


  周圍的人一瞬間炸掉,紛紛發出聲討,顯然是為了給她傳達一種“你殺了朋友”的信息,以此來加重明歌的負罪感。


  但明歌並沒有因此失去理智、被牽著鼻子走,反而越發地冷靜,進而懷疑。


  這一點懷疑,在留意到薄家兩兄弟和桑傑的反應時達到了頂峰。


  “正常情況下,玩家被傳送進副本,可以很快地接受並理解此刻身處的環境。”


  棋鬼王:“然後呢?”


  明歌:“但原住民不一樣。”


  “他們從來沒有經曆過副本,也很少經曆這種超自然力量。”


  “猛然間被拉入這樣一個環境,他們不可能像玩家們一樣,一下子就接受了,連任何疑問都沒有。”


  但事實上,這幾個原住民除了在表達憤慨時比較靈活之外,連一句“我在哪”都沒問過。


  ——就好像他們早知道自己要被送到這來砍頭似的。


  “……失策了。”


  棋鬼王想想覺得明歌說的很有道理。確實是他有點操之過急,最後引起反作用了。


  棋鬼王無語道:“不過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你朋友太少了,才隻能從原住民又抽了幾個人過來。”


  明歌:“……”怎麽感覺膝蓋好像中了一箭。


  “嘛,雖然棋沒下完,但小爺也算輸得心服口服。”


  棋鬼王將自己手中的扇子往明歌那兒一扔。


  “這是乾坤扇,關鍵時刻可以扭轉乾坤。你拿著它對你自己扇扇,應該能幫你祛祛味兒。”


  祛祛味兒……


  明歌下意識地過濾掉他這句話,打算將扇子收起來。雖然有點醜,但好在是個寶貝。


  “誒誒你幹什麽?!”


  “嗯?”


  “我讓你扇一扇,你把我扇子拿走幹什麽?”


  “什麽?”這個扇子不是贏了以後送的道具嗎?

  棋鬼王以為她想吞了自己的扇子,頓時變得警惕起來:“趕緊的,扇完把扇子還給我。這麽貴重的東西,我怕你承受不起。”


  明歌:“……”


  無奈,她點開自己的腕表,找到救死扶傷的那張牌,然後拿起羽毛扇上下扇了兩下。


  剛扇完,棋鬼王就迫不及待地把扇子要了回去。


  然後他揮揮手道:“估計得花點時間才會見效,你先回去等等吧,沒什麽事就散了。”


  明歌:“……你大可不必這樣。”


  她真的不是覬覦那把老年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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