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
事實上, 明歌雖然確實要比鴻也矮一些, 但也沒到那種一件外套就能拖地的地步。
可關鍵是，鴻也忘記了，他遞過去的，是一件連他自己穿著都過了膝的白大褂。
衣服到了明歌身上, 自然就掉了一大截在地上。
明歌：“……”
鴻也：“……”
兩人大眼瞪小眼,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鴻也：“我……”
明歌：“算了，不重要。”
她直接提起那裙子一樣的白大褂, 抓著兩個衣角利落地打了個結。
“現在有空嗎？有點事想跟你說。”
鴻也：“……現在？”
不知道為什麽，看見明歌一邊說著“不重要”, 一邊大剌剌地將他遞過去的外套撈起來係在腰上的時候, 他居然有一種“不愧是她”的感覺。
不愧是她, 永遠能做出與尋常女孩截然不同的反應。
明歌看著他的眼睛，無比認真：“對, 現在。”
鴻也沉默。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提醒一下明歌，馬上就是宵禁了。
就算宵禁攔不住她，但這會在基地最重要的地盤上, 好歹還是做做樣子吧？
鴻也有些為難。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響起了傳呼機特有的嘀嘀聲。
鴻也下意識地伸手往兜裏摸，結果一低頭, 明歌已經將傳呼機遞到了他麵前, 而他自己則拍了個空。
“在這。”
“……謝謝。”
他倒是忘記了, 剛才把外套脫給明歌了。
鴻也拿過傳呼機，摁亮了屏幕。
和之前交給明歌的那種大哥大不同, 傳呼機的體積要小巧許多，並且上麵還配有一塊兒顯示屏, 可以傳遞一定的信息。
明歌原本無意窺屏, 但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間，還是不小心掃了一眼。
上麵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串排列不規則的數字。
明歌猜，應該是暗語之類的。
鴻也兩三下地將信息掃完，重新把傳呼機收進了褲兜裏。
明歌以為他還有事，連忙開口：“我長話短說，隻耽誤你幾分鍾可以嗎？”
畢竟她一開始也沒打算耽誤太久。
明歌並不是頭腦一熱就眼巴巴地找上門來那種人。
相反，她來之前就反複思考過，確認這件事比較重要之後，才連忙踩著宵禁的時間來了研究所。
鴻也：“也不是什麽大事，你先說吧。”
“不過晚上不方便讓人進去，隻能委屈你一下了。”
研究所是基地最為重要的地方，除了內部人員，外人一律不允許進入。
哪怕鴻也手握著管理大權，即便帶人進去了也不會有人說什麽，但他也從來沒動過為誰破例的念頭。
凡事有一就有二，這是原則性問題。
而另一方麵，如果換作是其他女生，大晚上地跑過來找一個同齡異性，卻被對方告知你隻能呆在門口和我說話，多多少少也會有些不快吧？
但明歌卻不這麽想。
她甚至還覺得本來就應該是這樣。
要是真讓她進到研究所裏麵去，明歌反而還要擔心自己會不會因為不小心撞破了某些不該看的東西而被封口。
因此她寧願站在外麵喂蚊子。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兩人那異於常人的腦電波居然在拐了個彎後，詭異地搭上了線。
“我記得探險隊的集結日期就是最近了吧？”
鴻也：“嗯，還有三天。”
因為還需要對非專業人員進行相關培訓的緣故，他們預留了將近兩周的時間進行人員招募。
原住民們倒是十分積極，但玩家這一塊兒的進展卻不太樂觀……
明歌：“我報名。”
鴻也一怔，旋即笑了。
“好。”
上一次討論這個話題的時候，明歌被他誇地繃不下去，隻能硬著頭皮說了幾聲去去去，但實際上還沒有正式填過報名表。
鴻也並不強求，也沒催促，留了時間讓她自己思考。
但他心裏其實一直都有一種直覺——明歌肯定去的。
明歌：“不過還有一個問題。”
鴻也：“嗯，你說。”
明歌：“現在有多少個隊伍？像我這樣的是單獨成隊，還是說和普通人混合組隊？”
“那太危險了……”鴻也下意識地皺眉，話都說了半截之後又才反應過來：
明歌說的“單獨成隊”並不是指的她自己單獨行動。而指的是玩家和普通人分開、單獨成隊。
理論上來講，這樣其實更方便管理一些，畢竟雙方各方麵的差異還是挺大的。
假如雙方混雜的話，就會出現以下這種情況：
玩家進了副本，十天半個月出不來，也不知道究竟是死是活，那原住民們是接著等呢，還是繼續行進呢？
明歌：“不能把玩……我們都分在一起。最好一個隊伍裏麵隻插一個人進去。”
鴻也：“什麽意思？”
明歌在來之前就猜到了對方可能會問這個問題，於是便三言兩語地將玩家的大致情況解釋了一遍。
“你應該也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經常會突然消失又出現。”
“其實我們是暫時去到了另一個空間。”
“作為獲得異能的代價，我們必須在那個空間中贏得勝利，才能夠活著出來。”
鴻也：“嗯，這個我知道，我其實……”
然而明歌並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情況好的話，是和係……一個非生命體進行對抗，或者更簡單些，完成任務就可以了。”
“運氣壞一點的話，就會出現人和人之間進行分組對抗的局麵。”
明歌故意將“人和人”這幾個字著重強調了一下。
兩人腦回路差不多，鴻也一下就聽明白了。
“你是想說，如果隊伍當中異能者過多，很容易出現自相殘殺的局麵？”
明歌一心思考著這件事的重要性，並沒有注意到，鴻也在稱呼玩家時，用的不是原住民們習慣說的“外鄉人”，而是用“異能者”指代的。
“對，理論上是這樣的。”
就像她這次在基地內被傳進副本一樣。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和她為敵的那個玩家應該也是基地當中的人。
雖說遊戲從未刻意強調過副本召人還有就近原則這種說法，但一旦去了火山之後，周圍人煙稀少，多個玩家呆在一起的話，很容易出現撞車的情況。
玩家們之間相處久了之後會不會產生感情暫且不提。
到時候無論犧牲了哪一個，對於隊伍來說，都是一筆無法挽回的損失。
而活下來的那個人，在經曆了手刃朋友的事情之後，狀態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無論從哪方麵來看，將玩家和原住民分開，都是弊大於利的。
“一定不能夠，將他們湊在一起。”明歌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十分認真地重複道。
鴻也同樣也認真地點了點頭，安慰般地說道：“我會將這件事報上去的，放心吧。”
有了他的承諾，明歌頓時就放心多了。
哪怕知道棋局上那些人都是假的，但那種不得不傷害熟人的場景還是引起了明歌心中的不適。
從前朋友不多，大家都為利益而活，天南地北的，明歌也就從來沒有操心過這些事情。
可遭遇了棋鬼王的那一係列幻象之後，明歌突然間就意識到——
一切都和以前不同了。
她……
也是有“朋友”的人了。
鴻也：“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明歌：？
明歌：“不用了，你不是還有事麽。”
而且馬上就是宵禁了。
鴻也：“等下要去一趟防衛處，正好順路。”
明歌白了他一眼：“……你不早說。”
早知道要一起走的話，就邊走邊說了，兩人在這兒站了半天，反而浪費時間。
鴻也聞言微窘，當時隻留心明歌說的話了，他還真沒想起來。
嗯，隻是留心她說的話。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因為鴻也刻意放慢了腳步的原因，落在後麵的那個人反而成了他。
月光下，少女的影子被拉得老長，一頭灰發在黑夜中反射出淡淡的銀色光芒，比平時見到的還要打眼。
鴻也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你這頭發……”
“嗯？”
明歌回過頭，高馬尾頓時甩到了另一邊。
“……沒事。紮起來挺好的。”鴻也眸光微閃，意有所指。
“是麽？”明歌不由自主地順手摸了一把，還有些不太習慣。
“還行吧，挺方便的。”
明歌雖然是個顏狗，但本身並不是一個會把心思過多地放在打扮上的人。
她平時頭發披散慣了，頂多也就是隨便抓一下。
也就是這回在副本裏體驗了一把束發，她才突發奇想地紮了個高馬尾。
又精神又方便。
不過明歌心裏猜測，鴻也一開始注意到的肯定不是這個。
她想了想：“你是想說頭發變灰了吧？”
鴻也一頓，嗯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好像還有點泛銀光。”他頓了頓，“挺好看的。”
明歌：“唔，是麽？”
她抓起發尾看了一眼，又滿不在意地甩開。
“是卡牌，嗯，異能的副作用。隻是變個色而已，沒什麽影響。”
倒不如說，明歌反而覺得隨著顏色的變化逐漸加深，她的能力似乎也越來越強了。
鴻也：“那就好。”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但並不尷尬。
明歌低下頭，兩人的影子挨得很近，明明隻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卻覺得此時的氣氛好像和平時有些不同。
但究竟是哪裏不同，她又說不大上來。
“到了。”
“那我上去了。”
“嗯，好。”
明歌將身上的白大褂脫下來還給鴻也，徑直走進宿舍區，到了樓梯口的時候，她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
鴻也：“怎麽了？”
明歌沒想到他還沒走，怔了一下，旋即別開目光，語氣有些別扭：“……沒什麽。”
鴻也：“那你回去吧，我看著你上去。”
明歌沉默半瞬。
“我在上一個副本裏見到了你的幻象。”
鴻也微怔。
明歌：“多虧了他，我提前意識到了副本不對勁。”雖然也不是完全因為這個原因，但這麽說也沒差多少。
鴻也：“然後呢？”
“古裝還挺好看的……嘖，我跟你說這個幹什麽。”明歌嘖了一聲，有些懊惱，“我上去了！”
說完，她便快步上了樓。
鴻也在原地站了會，臉上不由自主地染上了笑意。
明歌這反應……怎麽看都像是落荒而逃啊。
聽見樓上傳來開關門的聲音，鴻也估摸著她應該已經回去了，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明歌不知道的是，防衛處在另一個岔道，除了最開始的大方向相同，後麵可一點兒都不順路。
至於幻象……他可什麽都還沒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