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夜色如水。
秋風蕭瑟。
也不知道這風究竟是從哪吹來的, 空氣中帶著一股熟悉的硫磺味, 有些刺鼻。
但好歹在外麵待了這麽多天了，眾人也都差不多習慣了。
先出來的那兩個人在依稀聞見味兒的時候便自發地去拿了儀器對此地空間含量進行測量。
明歌拉著安悅走在最後。
出了門以後她也並沒有走遠，而是十分隨意地在院子裏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這個距離挺合適的，既不會因為太近而尷尬, 也能夠在有什麽異動的時候第一時間衝進房間裏去。
安悅撇嘴, 語氣酸溜溜的：“姐姐，你不會真的在擔心他吧？”
明歌十分自然地嗯了一聲。
倒不是她對鴻也有什麽別的心思, 無論換做是誰在裏麵，出於防患未然的目的, 她都會保持警惕。
畢竟是個集體, 要是裏麵出了亂子, 也勢必會波及他們。
但安悅還小，正是世界圍著自己轉的時候, 根本想不到那個層麵去，反而還以為他們倆之間真的有點什麽。
小女孩頓時就不高興了。
安悅嘟囔道：“那種大叔有什麽好擔心的。”
別人也許不知道，但曾經被鴻也好好教訓過的安悅可清楚地很。
就鴻也那家夥, 哪裏還用得著人擔心了？
真要擔心的話，還不如擔心房間裏那兩個會遭遇什麽呢！
明歌：“說起來——”
她故意拉長了音調，安悅心裏頓時一咯噔。
尤其是明歌忽然轉過頭來看著她的眼睛, 安悅瞬間覺得大事不妙。
“你為什麽會在這？”
果然！！！
“我……”
安悅下意識地就想找個話題把這件事情糊弄過去。
“就巧合……”她含糊兩句, 然後飛快地扯開話題, “路上剛好碰到了那個叫周小竹的他們帶著好多人逃難。”
提起其他人的名字，安悅頓時就沒那麽客氣了。
“一聽到你還留在這, 把我給緊張的！不過還好趕上了。”
安悅這一段話，可謂是表演地十分浮誇。又是皺眉揪心又是大鬆一口氣, 就差沒撲進明歌懷裏嚶嚶嚶了。
明歌略微停頓了一秒, 抓住了關鍵。
“所以你之前就和鴻也在一塊。”
安悅渾身一僵。
明歌：“我猜猜，你偷偷跑出來，被他撞上了吧。”
“……”安悅心虛地垂下了頭。
她以為明歌會說點什麽，但是沒想到等了好幾分鍾，明歌都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
又過了兩分鍾，安悅忍不住偷偷覷了明歌一眼。
後者麵色平靜地坐在那，目光專注地盯著半空中一片虛無，看起來應該是在翻看個人界麵。
安悅抿唇，小心翼翼地問：“……你不生氣嗎？”
明歌：“嗯？”
“……我偷偷跑出來了。”
明歌：“原來你也知道啊。”
安悅噎了一下，她悄悄往明歌身邊湊了些，見明歌沒有反感後，又才十分小心地揪住了她的衣擺，依賴的意味十足。
“……我就是擔心你。”
小女孩嘴巴一撇，快哭出來了，“之前你讓我在基地裏等你，結果你一直都沒來……”
要是換做以前，一看見安悅開始哭，明歌肯定會覺得十分頭疼。
但這會兒知道安悅其實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之後，明歌心裏居然升起了有種莫名期待——
想看她要怎麽在自己不上鉤的情況下接著往下演。
安悅：“……”
得知扮弱賣慘這一招對於明歌再也沒用之後，她也放棄掙紮了。
“從你們出發的之後我就跟上來了。”
“為了不讓你們發現，我特意隔著好長一段距離，誰知道後來不小心卷入了副本當中。”
“等我從副本裏出來之後，已經把你們跟丟了。”
後來安悅企圖巡著痕跡來找他們，卻不想半路碰見了鴻也。
皮孩子被吊起來修理了一頓之後，但還是不老實，轉頭就悄悄地跑。
好在鴻也知道她不是個老實的家夥，從一開始就小心提防著。
抓了兩次之後，鴻也無奈，隻好先和明歌隊伍裏的隊員聯絡。
然而誰知道幾次無線電通話請求均以失敗告終，根本就聯係不上他們隊伍裏的任何一個人。
安悅連忙用通訊係統聯係明歌，卻因為後者當時正在副本裏的緣故，根本就聯係不上。
這時候鴻也他們才反應過來，明歌這支隊伍恐怕是出事了。
既然都被明歌識破了，安悅也就不裝了，說話的口氣像個小大人一樣，“好在最後趕上了。”
不然的話，明歌一個人又要救人又要抗傷的，少說也得脫層皮。
明歌嗯了一聲，“謝謝。”
雖然對於安悅瞞著她私自跑出來的這件事，明歌確實有些情緒。
但這種情緒來的快去地也快。
在明歌看來，畢竟安悅已經是個會獨立思考的人了，所以無論她做什麽決定，明歌並沒有權利幹涉。
換句話說，就是別人的決定，與她無關。
雖然聽起來有點冷漠地不近人情，但這就是明歌的思維方式。
這時候房間隱約傳來些動靜，似乎有人在叫，但仔細辨別後發現不是鴻也的聲音，明歌也就沒有行動。
她回過頭，目光忽然落在安悅抱在懷中的那個兔子身上。
她記得，最初第一次見到安悅的時候，這個娃娃就已經存在了。
——為什麽末世中還能把一個看起來毫無用處的玩偶攜帶這麽久這種二次元的話題就不說了。
按理說，帶在身邊用了這麽久的物件，多多少少也會染上一些灰塵汙漬之類的。
但那個玩偶卻一點變化都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明歌總覺得當她看向兔子眼睛的時候，仿佛看到了一絲紅光閃過。
但再仔細一看，又隻是普通的玻璃珠子。
明歌想了想，問：“那個男生是誰？”
她頓了頓，又覺得這麽問似乎有些不太妥當。她看見了那個男人接下曹休盾牌的那一幕，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應該是安悅保命的底牌。
“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話，可以……”
安悅打斷了她，回答地特別爽快，“是我哥哥。”
好像之前是聽安悅提起過她有個哥哥來著，不過當時好像說是已經死了？
“你們之前見過的。”
明歌：？？？
明歌第一反應就是“怎麽可能，死都死了”，但下一秒鍾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和安悅在副本《幽靈演唱會》上遇見的那次。
當時安悅扮演的角色黛爾莎同樣是有一個哥哥叫辛克萊——也就是明歌一開始的舞伴。
安悅說：“我一開始也很意外，不過卡牌終究是卡牌，和真人還是有些區別的。”
“所以我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安陽。”
陽光，同時也象征著影子。既然是影子，那麽他注定是生來就缺失了某些東西。
就像明歌今天看到的那樣，安陽麵不改色地接下了曹休的殺招。
但實際上他並非是實力強大到可以空手接白刃，而是因為沒有心、沒有痛覺，不知疲憊、所以可以做一個沒有得到命令就不會停手的殺人機器。
安悅無意識地摟緊了懷中的小兔子。
“雖然我知道他其實並不是我的哥哥，甚至可能隻是一個……那個詞怎麽說？一團數據？”
“但是能夠以這樣的方式再次見到哥哥，我很開心。”
“同樣的，安陽哥哥就是安陽哥哥，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這對他來說也不公平。。”
黑夜中，兔子的玻璃眼珠微微發亮，仿佛是在回應她一樣。
明歌沉默片刻：“你能這麽想就很好了。”
怪不得最初覺得辛克萊有點奇奇怪怪的，像個機器人一樣，原來背後還有這樣的奇遇。
但轉念一想，要是沒有這麽強大的一張牌，安悅也許早就消失了。
明歌親情緣極淡，甚至於卷入奧碧島前後兩世之後，她早就忘了自己原本的家庭是什麽樣子——
好像是因為不願意養弟弟還是不願意幫忙還賭債之類的原因，她很早就被趕出了家門，早到她自己都記不清楚理由了。
不過，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也無需去記。
反正除了小時候呆在爺爺奶奶身邊那段時間，明歌從來沒有體會過那種被人守護的感覺。
於是她隻能幹巴巴地說：“也許是你哥哥正在天上守護著你吧。”
雖然是沒什麽創意的一句話，但是從明歌嘴裏說出來就讓安悅很受用，頓時眯著眼笑了，“對吧？我也覺得……”
兩個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安悅到底是個孩子，很快就撐不住了，頭一點一點地，最後靠在明歌身上睡了過去。
被觸碰的那一瞬間，明歌頓時身子一僵，最後還是沒有推開。
約莫十多分鍾後，身後傳來一聲輕響，鴻也推開門走了出來。